第38章
谁也没想到莫辰会决定得那么干脆利落。
别说蓝彦，就连凌疏逸和陈蔚，听到这句话也是一愣。
他们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就知道了自己的去留，那么的猝不及防……
还是身为教练的陈萧最先反应过来，打圆场道：“也是，这场比赛主要是想让闻溪感受下比赛的氛围。小猫的定位是突击手，阿蔚是医疗兵，阿彦主要负责补枪。闻溪的远程射击能力不错，最适合替代阿彦的位置。”
顿了顿，他几乎是硬着头皮下了决定：“那就先按这个阵容来训练吧，实际比赛的时候如果出现问题，再换阿彦上。”
蓝彦“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陈萧暗暗松了口气。
clm这支战队创立之初，除了莫辰和他们两兄弟，就只有蓝彦。他们是clm最早的一批正式队员，一起努力打进过全球总决赛。
——是的，那个时候，陈萧还不是教练，是蓝彦的队友。
所以这会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当初的队友沦为替补，陈萧觉得挺残酷的。
但他并不觉得莫辰做错了什么。
倒不如说，他佩服莫辰能面不改色地做出这个决定。
早在闻溪第一次来clm参观之前，莫辰就说过——正式队员，本来就是谁有能力谁当。
这话就跟“电子竞技，菜是原罪”一样，是所有人达成的共识，没什么好反驳的。
凌疏逸拍了拍蓝彦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蔚安慰道：“都是一个战队的，无论做出怎样的调整都是为了冠军，反正最后的荣誉属于战队，战队里的每个人都缺一不可。”
蓝彦笑了笑：“嗯，我知道，我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是真的有些不是滋味。
冠军属于战队里的每个人——这话说得好听，然而有几个人打电竞是为了战队？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如果不能自己上场赢下比赛，不能亲手捧起属于冠军的奖杯，那么，打电竞对蓝彦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一向儒雅随和的他，是绝对不可能当众说出这些话的，只能坐在原处默默地听陈萧说下去。
陈萧：“yeey作为yey的二队，风格跟yey差很多。yey打得比较灵活，进退自如，说白了就是该撤退的时候绝不含糊。yeey就比较莽了，喜欢正面刚枪，打死一个算一个。jy的话，倒是跟mq的风格差不多，团队凝聚力非常出色，队友之间基本不会离得太远，配合默契。至于qaq，这支战队比较新，所以感觉还没形成什么固定的打法和风格，我们最后再说。”
之后，陈萧详细分析了这三支战队主要成员的打法、习惯，乃至性格。
大家都听得很认真，除了蓝彦。
蓝彦看着陈萧认真分析的样子，有些感慨。
曾经的队友，现在是个合格的教练了。
而他今后该何去何从？
会议结束后，大家一起去附近用了午餐。
用过午餐回到俱乐部，等蓝彦上了楼，陈蔚偷偷找上莫辰，跟他单独说：“蓝彦的时间不多了。”
莫辰平静地看着他：“所以？”
“能不能再让他打一年？就一年。”陈蔚说着，可能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提得有些过分，所以不敢抬头和莫辰对视，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虽然他嘴上什么都没说，但他的情况他自己心里清楚，无论是当替补还是转会，都只能再打一年了。”
莫辰沉默了一会儿。
他明白陈蔚的意思——如果蓝彦明年不能上场比赛，那他就彻底错失了赢取冠军的机会。
可是，蓝彦不是没有过赢取冠军的机会。
今年的春季赛、夏季赛、国内选拔赛，哪一场他没上？
结果？
“陈蔚，你说蓝彦的时间不多了，闻溪呢？”莫辰冷冷回应，“他并不比蓝彦小多少，他又能打几年电竞？要拿冠军明年就拿，谁有能力谁上，有什么问题？”
顿了顿，不等陈蔚回应，他又加了一句：“你要是想做好人，我允许你跟蓝彦交换位置。”
一句话，堵得陈蔚哑口无言。
见他不说话了，莫辰便没再搭理，上楼走向闻溪的房间。
陈蔚看着他上楼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闻溪来之前，陈蔚想过，如果新人很强，要把他挤到替补位的话，他没有任何怨言。
可现在，知道新人替掉的是蓝彦的位置后，要他让出自己的位置给蓝彦，他也是不愿的——谁不想上场比赛呢？
又心疼蓝彦，又不愿让出自己的位置，还去为难队长……
陈蔚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
——啧，自己大概是有毒！
莫辰倒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做出了一个理性的选择，但不代表他没有感性的一面。
做出这个决定，后悔是不可能后悔的，可要说有没有愧疚，莫辰只能说——他现在很希望蓝彦来骂他一顿。
暗暗叹了口气后，他走到闻溪的房间门口，试探着敲了敲他的房门。
“谁？”闻溪惊了一下。
“是我，莫辰。”
听到莫辰熟悉的嗓音，闻溪这才松了口气，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行李，起身去开门。
“在整理东西？”莫辰的视线越过闻溪，看了眼他的房间，现在还有点乱，“需要帮忙么？”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闻溪回应。
“好。”莫辰也不强求，然后迟疑着说了句，“刚才的事别在意。”
刚才的事？
是说让他顶替蓝彦的事？
闻溪其实没有在意。
倒不是冷血，而是首先他跟蓝彦不熟，其次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跟莫辰并肩作战，其他人怎样他真的不在乎……
不过，既然莫辰这么说，那说明莫辰是有点在意的吧？
于是闻溪试探着回应了一句：“你也别在意。”
听到这句话，莫辰微微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好。”
接下来几天，闻溪开始跟clm的队员们一起训练。
为此，他不得不更改了自己直播的时间，改成了晚上6点到10点——跟艾哲也好，苍狼也好，都只有2个小时的交集。
闻溪现在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主播了，可以像苍狼一样在海外服单排冲分，爆个头就能收获一堆礼物。
然而，好歹是一起直播过，一起穿过女装的队友，多少有点感情。
所以四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每晚8点到10点一起四排。
四排第一天，艾哲就忍不住调侃：“兄弟，你现在够忙的啊，想约你打个游戏太难了。”
“我加入职业战队了嘛。”闻溪并不打算隐瞒这件事。
事实上，就算他不承认，他屏幕上的弹幕和微博上的评论也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哪支战队这么有眼光？”苍狼问。
“暂时保密。”闻溪笑了笑，“我只能说，总积分排行榜上前十的战队基本都向我发过邀请函了。”
艾哲：“卧槽！牛逼！”
苍狼：“真的牛逼了！”
“哈哈，恭喜啊！期待你在比赛上的表现~”露比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哇，好久没跟你们两个一起直播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她口中的两人，显然指的艾哲跟苍狼。
他们确实好久没在一起打过游戏了。
至少在闻溪的记忆里，除了穿女装的那次，还真没见两人在一起直播过。
“我只是想跟文溪一起播。”苍狼说。
“我也只是想跟文溪一起播。”艾哲说，“狼哥就是来凑人数的。”
闻溪哭笑不得——你们高兴就好。
四人连续打了四把，四把都拿了第一，燃炸整个jj直播的游戏版块。
——jj直播比较有名的sgh技术流主播一共就他们三个，凑在一起播能不炸么？
溪魅一口气给闻溪砸了200颗深水，然后等闻溪下播了，第一次以个人的名义给他打了个电话：“你是不是加入了clm？”
闻溪愣住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溪魅是怎么猜到的。
溪魅：“以你对mac的狂热程度，不可能去别的战队。”
好有道理。
“是……”闻溪无奈地承认了，“别说出去。”
“放心，不会。”溪魅说着，笑了一声，“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如果你真去了clm，那……这周我说不定能给你个惊喜哦~”
“嗯？”
溪魅没说这个惊喜是什么，闻溪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猜。
直到周六，冰激凌杯开赛当天。
【大家好，我是解说小布。】
【大家好，我是解说溪魅~】
闻溪：！！！
闻溪万万没想到，溪魅会去当冰激凌杯的解说！
原来这就是她说的“惊喜”？确定不是“惊吓”？
解说台上的溪魅，穿得跟平时很不一样，精致的大红旗袍将她妙曼的身材彻底突显出来，黑色的长发整齐地披在身后，被挽起了一部分，脸上的妆容艳得恰到好处，整个人看起来落落大方，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要不是认出了她的声音，闻溪第一眼看过去还真没认出这个成熟妩媚的女人会是溪魅。
【很高兴能接到主办方的邀请，来为这场比赛进行解说~】溪魅愉快道，【参加这场比赛的战队一共22支，规模还是相当大的！】
【是的！】另一位解说小布附和道，【很期待他们在赛场上的表现！】
闻溪还在震惊，忽然听到身边的陈蔚说：“咦？那个男解说是不是jj直播的主播？我好像见过。”
“不，是负责人。”陈萧回应，“这两个人都是jj直播的负责人，之前一起解说过别的游戏。”
“非正式的比赛，能请到什么正式的解说啊？”凌疏逸吐槽。
莫辰冷冷地看过去。
凌疏逸：？？？
嗯？他说错什么了吗？
莫辰是知道溪魅的，知道她是闻溪的直接负责人。
不过他觉得这事没必要说出来让自己的队友知道，便淡淡地说了句：“别聊了，专心检查设备。”
先进行的是单排赛，他没参加，上场的是蓝彦。
倒不是为了安慰蓝彦，而是他不想抢闻溪的风头——这场比赛的主角，必须是闻溪，也只会是闻溪。
等所有参赛的选手登录游戏，进入准备的地图后，陈萧和莫辰退出赛场，在观战台第一排坐下。
“关于阿彦……”陈萧想了想，决定还是跟莫辰聊聊。
莫辰以为他会像陈蔚一样替蓝彦求情，刚想打断，没想到陈萧的下一句话是：“他今年确实退步明显，被闻溪替下来并不冤。就算没有闻溪，随便来个新人可能都比他更有潜力。但是，他不仅是我们的队友，还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觉得，有些话得当着他的面说开。”
莫辰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什么话？”
陈萧：“是要留在我们队当一年的替补，还是转会去别的队当正式队员，再打一年的比赛。”顿了顿，“如果换了别人，我们这么晾着也就算了，可他是蓝彦。”
“那你去跟他说吧。”莫辰回应。
事实上，莫辰觉得没这个必要。
蓝彦身为一个成年人，应该对自己的状态和clm的现状都很清楚才对，要去要留，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旁人根本没必要去提醒什么。
——陈家这对兄弟都太感性了。
不过，他并不反对陈萧去跟蓝彦聊，或许能让蓝彦更有勇气做出选择也不一定。
陈萧是了解莫辰的，知道他不反对就等同于鼓励，忍不住笑了下：“好，等这两天的比赛结束了，我去跟他聊聊。”
两人说话间，第一场单排赛开始了。
导播的视角从一开始就切给了闻溪，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看到wency这个id的瞬间，溪魅的心脏一阵狂跳，差点忘了怎么解说。
好在还有小布：【clm也参加了这场比赛，还挺出乎我的意料。不过mac好像没出战？】
【是带新人来体验了吧。】溪魅脱口而出，【wency这位选手，在之前的比赛上没见过呢，多半是clm招的新人。】
这会儿闻溪戴着耳机，听不到溪魅的声音。
如果他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忍不住吐槽——别装得跟不认识我一样好不好？
这一把的地图，飞机第一个经过的就是m区，所以，当飞机飞到m区上空时，闻溪毫不犹豫地按f键跳了下去——先落地，就能先掌握主动权！
在他之后，有不少战队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跳了，其中就有qaq的队长bunny。
闻溪之前听陈萧分析过，qaq这支队伍，特别喜欢跳飞机经过的第一个区，尤其是队长bunny。
这一把bunny还真跳了第一个区。
可惜，跳的是他擅长的区，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闻溪大致记了下所有跳m区的选手的位置，然后开始加速降落，成功赶在所有人之前落到山上。
他把弓装备上，切换到第一视角，对着bunny的方向就是一箭！
“咻——”的一声。
【系统】您用弓爆头击中了qaq-bunny
bunny的头盔损坏，血掉了三分之一。
闻溪平静地换上狙击枪，装上四倍和红点，瞄着bunny的脑袋上空，开枪，走人。
【系统】您用狙击枪爆头击杀了qaq-bunny
同一时间，所有选手屏幕的右上角：
【clm-wency用狙击枪爆头击杀qaq-bunny】
“漂亮！”
看到这条系统提示的瞬间，陈萧一巴掌就拍在了莫辰腿上。
莫辰唇角一抽，假装自己不疼、不疼、不疼……
在陈萧喊出“漂亮！”两个字后不久，观战台上响起了明显的惊呼和抽气声，显然也被闻溪的操作秀到了。
溪魅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没有直接喊出声来，尽可能口齿清晰地解说道：【clm的wency拿到了本场比赛的第一个人头！】
内心：我溪太帅了啊啊啊啊啊！
反倒是小布激动道：【弓和狙击枪二连爆头！我的天！我第一次看到这种玩法！这要怎么破解？感觉根本无解啊！】
他一激动，溪魅立马绷不住了：【尤其是开完枪后的那个转身，太帅了！让我想起了一句话：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小布：【哈哈哈，应该是真大神从不回头看爆头！】
这个他们还真误会闻溪了。
闻溪开完那一枪后急着转移，是知道身后有人落地了。
所以，不管他那枪能不能打中，他都得走。
他以最快的速度绕到一块岩石后面，换回弓后，一箭便把落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射了个对穿！
【系统】您用弓爆头击中了qaq-mice
这一次，闻溪换狙击枪没能爆mice的头，但好歹是打中了。
他果断换突击枪，冲上去就是一顿突突突！
【clm-wency用突击枪击杀qaq-mice】
【又一个人头！】小布解说道，【qaq战队一下痛失两名成员！还都被clm的wency拿了人头，clm的这个新人也太猛了吧！】
【那当然！】溪魅脱口而出，差点接一句“我溪最帅了！”，被她生生止住，强行挽救，【……能进clm的新人，可不得有两把刷子？话说单排赛居然会有同一支战队的选手跳同一个点，不知道是不是失误了。】
【主要是clm这个新人居然用弓也能爆头！甚至爆头率比枪还高！】小布说着，有些疑惑，【他两次用弓两次爆头，不像是巧合，用枪却只爆了一次头，这是为什么？】
溪魅：【看得出他更擅长用弓。】
这可是句大实话，然而，在她说出这句话后，现场明显响起了一些嘘声和嘲笑——更擅长用弓？这开的什么国际玩笑？
说他箭术好，没问题。擅长用弓？也没问题。
但是，“更”擅长用弓？
“这解说没玩过游戏吧？”有人质疑。
“弓比枪难用多了，谁能把弓用得比枪还好的？”很多人这么说。
然而，现场也不乏一些认出闻溪的人。
“卧槽！弓箭杀手！”
“我的天！我在现场见到了活的！”
一时间，现场的声音变得有些嘈杂。
明明是22支战队，88个人的比赛，可开局这几分钟，莫名变成了闻溪一个人的秀场。
而这，就是莫辰最想看到的。
“你真是捡回来个宝藏啊！”陈萧激动地说着，转头想看看莫辰的反应，结果看到了莫辰唇边简直可以称得上宠溺的笑。
陈萧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认识莫辰这么久，还从来没见他笑得这么“恶心”过。
而莫辰，此刻的注意力全在闻溪身上，根本没注意到陈萧脸上一闪而过的嫌弃。
他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看来今天手感不错。”
内心：都看到了吗！这就是他的闻溪！震不震撼！害不害怕！
陈萧默默地转回头，有那么一瞬间，想假装不认识身边的这个人。
这个时候，正在国外打训练赛的yey和mq，自然看不到冰激凌杯上这令人惊叹的一幕。
然而他们二队的成员，都见证了wency这样一颗新星的升起——他们跳的是别的区，可在看到右上角wency这个id的刷屏时，都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同样有这种感觉的，还有闻溪的队友。
凌疏逸扛着突击枪来了个双杀后，看了眼右上角，果然又看到了wency这个id，忍不住笑道：“秀啊！”
莫名有种队长在代打的错觉是肿么回事？
陈蔚好久没打单排赛了，找各种地方藏身、偷袭，还不忘数闻溪手上的人头——能破20个吧？
他能感受到闻溪的强大，但也没想到他能强到这种程度。
这场比赛真的完全成了闻溪的秀场。
蓝彦原想通过这场比赛证明自己还能打，然而，眼睁睁地看着闻溪手里的人头越来越多，而他光是躲别人的子弹就用尽了全力。
突然就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不行了。
有点绝望，又莫名有种释然的感觉。
——输给这样一个bug般的存在，真是连个不甘心的理由都说不出口。
“对了。”陈萧忽然想起一件事，“闻溪的合同是不是还没签？”
听到“闻溪”两个字，莫辰这才大发慈悲地把注意力分给了陈萧一点，“嗯”了一声。
陈萧：“等这两天的比赛打完，就让他签吧。”
莫辰：“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