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晚上那一觉睡得很不舒服，但阿波罗依然在太阳升起时就醒来了。
神祗是不需要睡眠的，但人类不行。
大概是和伊诺克在一起适应了每日都会睡觉休息的日子，阿波罗对人类世界的作息适应得不错。
波塞冬就不行了。
床对他来说是个工具，但不是名词睡觉的工具。
仗着现在没有海后唠叨，波塞冬是撒了欢地闹。
以前是神祗，闹也就闹了，忙也就忙了，身体不会坏。可现在是人，会疲劳会生病。工作强度高、休息时间少、精力消耗大，红发姑娘一觉醒来，就发现波塞冬倒在了地上，吓得尖声大叫。
慌完了叫完了，红发姑娘这才想起波塞冬的侄子阿波罗，于是裹着衣服急急忙忙地就来找阿波罗了。
“波塞冬晕倒了？”阿波罗第一反应就是不信，然后才想起来，他和波塞冬现在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祗了。
“我去看看。”阿波罗的医术是出了名的，有他在，波塞冬很快就被救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波塞冬幽幽转醒，魁梧的身体惨白得有些吓人。
“睡眠不足，精力消耗过大。”阿波罗面无表情，一点同情心也生不起来，“波塞冬，改改你这性子吧，人类的生命……可是脆弱得随时有可能死去啊。”
“哈？我会死去？！开什么玩笑！”波塞冬皱着眉，觉得阿波罗是趁机在侮辱自己，正要愤怒得起来想要给阿波罗一拳，但身体刚刚离开床铺，立刻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我可不想明年这个时候自己一个人回去。”阿波罗本意是想嘲讽一下波塞冬的，但话一出口，不知为何连语气都是软和的。
阿波罗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
人类的生命很脆弱，这种事情，阿波罗一开始就知道。
但他从未有过这样具有冲击力的感受。
为什么呢？是因为眼前差点死掉的人是波塞冬，他的亲伯伯吗？
不是的。
波塞冬虽然是他的亲伯伯，但他们的感情除却利益，并不能剩下多少，可以一起喝酒，一起参加宴会，但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了。
那他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呢？
大概是……
因为现在的自己，也成为人类了……
对神而言的人类，生命的脆弱，像是一个符号，只是众多认知里毫不起眼的其中一个。
但对人而言的生命，却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
会痛苦，会欢喜，脆弱易碎，但又想要拼命得活下去。
因为失去得太过容易，所以就会格外珍惜，会格外珍视。
【伊诺克，你很早就喜欢我了吧！是战胜皮同的那次吗？被我胜利的强大模样给俘虏了？】在一起之后，阿波罗也曾问过伊诺克的，虽然是想从伊诺克那里听到夸耀，想要满足自己的好胜心。
伊诺克是怎么回答的呢？好像回答得很认真，像是玩笑，但语气却很认真。
【大概是……我知道自己得不到你吧。阿波罗，得不到的，会不甘心，会想念，然后成为执念，最后就是放在心上最宝贵的东西了。但是拥有的却不是这样的。因为拥有，所以肆无忌惮，因为已经拥有，所以视而不见。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要得到阿波罗你，所以哪怕只是转瞬的对视，私底下也会因此心跳不已啊。】
【阿波罗，知道我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的拒绝你吗？不是欲擒故纵哦。阿波罗，我是真的……只想要远远看着你就好。因为，想要一直一直喜欢你呀。】
阿波罗不明白，那时候他是真的不明白，得不到，所以想要？因为想要喜欢，所以东西到手了，也要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这是什么道理？！白痴行径吗？
对神祗来说，死亡是漫长时光之外的事情，几乎不会到来，而生，则成了他们永远拥有不会失去的常态。
不在意。
即便知道生命脆弱，但因为不会死亡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所以便不在意了。
爱情，大概也是这样吧……
一瞬间，虽然是两件毫不相关的事，但阿波罗在那一瞬间抓到了。
他的不安，他的焦虑，还有他的心意。
阿波罗的爱情是不会消散的。
即便没有伊诺克，也会有别人。
爱上某个人，和某个人分开，然后再爱上一个人。或者，爱上一些人，又和一些人分开。
不管怎么样，阿波罗的爱情永远都在，不是伊诺克，也会是某些人。
不管是谁都好，阿波罗永远可以任性地去陷入爱情，去享受爱情。
他真诚、热情，陷入爱情时，就会将所有的心捧给那个人。赤诚、浪漫、毫无保留。但又随时有可能抽身离开。
伊诺克察觉到了，或者说，他一直看得都很清楚。
“你好好休息吧。”阿波罗打断身体虚弱但依然喋喋不休的波塞冬，心绪杂乱地离开了。
“嗯？”伊诺克扛着锄头，正巧阿波罗吱呀一声推开了门，伊诺克听到声音转头看见，两人的视线直直交汇在一起。
伊诺克显然是没想到阿波罗会从这个屋子里开门走出来，而且以两人现在的关系来说，夜晚还能多年遮掩少点尴尬，但白天见到了，除了尴尬就好笑没有别的情绪了。
“早上好呀。”最后，还是伊诺克先笑着问了声早安到了声好。
阿波罗愣了一下，然后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嗓子却干涩得让他没能第一时间出声。
所以也错过了打招呼的最好时间。
伊诺克打完招呼就继续扛着他的锄头走开了。
阿波罗却不知为何有些迈不开腿。
伊诺克不是来求他原谅的。
阿波罗知道，他一开始就知道。
所以他才会在一开始，对伊诺克的态度那么差。
既然不是来道歉，不是来挽回，那你还来干什么呢？我不需要听到道歉以外的话，不需要的。
但和愤怒一样，在见到伊诺克的那一瞬间，他又是兴奋得将所有原谅他的借口全部想好了。
这么矛盾，这么折磨人。
阿波罗开始相信了，爱情是最折磨人的酷刑。
但也是最动人的景色。
即便你知道前方是要人命的陷阱。
所以呢？阿波罗，你要为伊诺克放弃掉其他可能更动人的景色吗？
伊诺克想让他知道的，阿波罗已经知道了。
但要如何选择呢？
喜欢，很喜欢，最喜欢伊诺克了。
但未来呢？他的生命这么漫长，总会……遇到比喜欢伊诺克还要更加更加喜欢的人吧？
要放弃掉吗？
不要，我才不要。
想要的，就要去得到，阿波罗的字典里，没有放弃，没有得不到。
我会得到一切我想要的。
阿波罗收回追上伊诺克的念头，然后转身朝着和伊诺克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开。
伊诺克在特洛伊建了一栋小木屋，然后又开了一块地，养了几只羊，几只狗，还有几只猫。
海星总想跑过那片林子跑去找阿波罗，但乌拉坚决站在伊诺克这里，将海星严防死守不给任何的机会。
伊诺克却是无所谓，不管他们去找阿波罗也好，不去找也好，跟他总是没什么关系的。
伊诺克很享受现在的生活，虽然平淡，但很充实很从容。虽然和阿波罗分开让他有点心情低落，但并没有生活过不下去的痛苦。
相反，伊诺克更有好好过日子的斗志了。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伊诺克大部分要迷茫个三百六十四天，但和阿波罗分开的这段时间，他不关是想对阿波罗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有着什么样的感情，他也想了很多自己的事情。
过去的自己，现在的自己，将来的自己。
他习惯将自己蜗居在自己的世界里，主动也好，被动也罢，无论一开始是为了什么，但现在，伊诺克总算是愿意出来了。
这样就挺好的，人总是要学着成长要试着去改变，虽然痛苦，虽然不舍，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要尝试，要经历，容易要成长啊。
“汪~”已经长成了大狗的齐意已经很会干活了，伊诺克翻完土往坑里撒上种子，齐意便欢快地摇着尾巴刨着土将种子埋起来。
“呼~~~~活过来了！”伊诺克一口气灌下了一整瓶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天气很热，齐意这只长毛狗又喜欢往他身边钻，那一身毛和一床大棉被差不多，捂得伊诺克差点要出疹子。
“好了好了，齐意你快喝点水。”伊诺克打开早就备好的另一壶水，热得直吐舌头的齐意立刻凑过来吧嗒吧嗒地开始舔。
“齐意，你已经不是小狗狗啦！”五十多斤的大狗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伊诺克累得不行，但又舍不得斥责齐意。
齐意从小狗的时候就爱黏着阿波罗，阿波罗也宠他，伊诺克和阿波罗差不多是把他儿子养大的。
他和阿波罗分开虽然没吵架没打架，但小动物很敏感，他隐约知道阿波罗和伊诺克之间出了什么事情。因为担心，所以每天都要在伊诺克身边粘着。
伊诺克自觉有些对不起他们，所以特洛伊这里的房子建好后，伊诺克就带着几只猫狗跟着他在这里住下了。
“乖啦乖啦，阿波罗白天要去工作，晚上你在去找他，好不好？”狗儿子是个筹码，但伊诺克并不准备用这个筹码牵制阿波罗。
他会给阿波罗时间，会让他好好想，更会尊重他的选择。
用筹码权衡来的爱情，用牵绊扯住阿波罗的爱情，不是他要的。
其实……阿波罗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伊诺克已经猜到了。
骄傲的、张扬的阿波罗，哪里会就那样向他低头呢？
作者有话要说：
九点见，么么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