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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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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色很好,月凉如水,天上的星星亲亲密密地散落着,地上亮着万家灯火。

长宁回头看了一眼热热闹闹的琼林宴,那里人声鼎沸,丝竹弦乐奏得动人,人人都是志得意满的欢快。

除了她。

她拎着裙角背对那灯火通明,独自走进暗处。

陈世混在人群里如鱼得水,他容貌温润柔和,让人见之忘忧,言谈举止用稳重谦和,再加上既无身世又无背景不足为虑,在诸多世家子弟里就显得格外讨喜。

哪怕此时肩膀上搭了三条胳膊,王家公子满嘴的酒气喷到他脸上,他也依然温文尔雅。

他一心两用,随口应着李家大少不着边际的胡话,偶尔余光瞥到另一边,看着长宁在秦深面前,像只灵动雀跃的小鸟,既明媚又天真,无忧无虑。

他便一直看着,直到她拉着皇后小声说了什么,然后扑闪着翅膀,偷食的小雀一样,自以为没人发现地走了。

他温言推拒了挤过来的几个酒杯,借口更衣独自离席,跟上了那个俏丽的身影。

独坐的秦深轻轻地搁下酒杯,扶着膝盖起身,漫不经心地掸掸衣摆,看了陈世一眼,跟着起身离席了,脚步轻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陈世沿着长宁的脚步,看着她顺着繁花似锦的小路形单影只渐行渐远,远远地坠在她身后,突然脚步微顿,他俯下身捡起来什么东西,对着月光仔细端详片刻,轻笑出了声。

长宁身形微僵,察觉到背后有人,扭头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生死之事都已经经历过,她此时并不慌张,只沉声问,“谁在那里?”

“臣陈世,参见长公主殿下。”陈世远远地对她行一礼,就算是无人看到,他也礼数周全至极。

长宁有些烦乱,她提前离开宴席就是为了避开他,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

“什么事?”她冷声问。

陈世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悄悄离席都没忘记的梨花枝上,突然轻笑起来,觉得很是有趣。长公主殿下对着秦深和对着他两副面孔,一冷一热一寒一暖,也不知有朝一日对着两人换一副颜色,会是何情景。

他笑着,话语里也带上三分笑意,“臣无事闲逛,不曾想还能遇到长公主殿下,夜里路黑,长公主注意脚下。”

客客气气地说完,他才装作无意地提起,“臣刚刚不留神捡到了一件东西,也不知是谁无心遗落的。”他一顿,试探地说,“臣不识得,也许长公主认得,不如长公主瞧上一眼,要是能找到失主,也免了有人心忧。”

长宁目光微凝,她身上向来不带什么贵重的配饰,就算是丢了也无妨,上面没有印记,时隔多年,就算她去看也不记得是不是自己的。

要是丢的是其他人的,就更不应该她来保管了,她一点都不想和陈世又任何的牵扯,一点都不。

因此她说,“宫中有当值的总管,此物你应该交给他,由他归还失主,我并不熟识此物,找我无用。”

“是我唐突了,”陈世并不强求,躬身一礼,“打扰长公主了。”

长宁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陈世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嘴角噙着一丝笑。

隐在暗处的身影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跟在长宁身后,一直护送她到飞鸾宫才离开。

飞鸾宫是皇后的居所,此时灯火亮着,拾风拾雨,皇后身边的几个大宫女都在殿门口守着。

今日的宴会是君臣同乐,宴席上并无人伺候,各家的下人都在外等候,拾风拾雨自然也不能露面。

长宁还未走近,拾风拾雨就急忙跑过来,一左一右地上前扶住她,“长公主,厨房已经备好了热汤醒酒,长公主入殿歇息吧。”

一口酒而已,长宁并没有醉,她抓住她们两个的手,牵着往前走,温声说,“我没事,酒只喝了一口,没有醉,也没有不舒服,不用担心。”

拾风拾雨面面相觑,拾雨还凑在长宁身上,抽着鼻子仔细嗅了一下,一脸惊讶,“真的呀,一点酒味都没有,还有一点点香。”

拾风看着梨花枝笑而不语。

就算是没醉,拾风拾雨还是半哄半逼着她喝了醒酒汤,长宁恹恹地躺在软榻上,满口都是她最讨厌的味道。

拾雨奉上一杯香茶,长宁微抿了一口,倚在美人榻上上指挥她们把翻找出一个净白玉瓶,装上清水,把梨枝插进去养着。

拾风拾雨和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都是慕艾的年纪,深宫孤寂时时常会聚在一起闲谈,长宁又不拘束她们,此时就问起了琼林宴上的情景。

“长公主,那探花是否真如传闻中的好看?”拾雨扶着玉瓶,歪着头问。而一向稳重的拾风也有几分好奇。

长宁回想着陈世被许多人称赞过的容貌气度,又想想相由心生,十分唯心地说,“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看。”

再好看的皮囊都遮不住坏透了的内里。

拾雨也不纠结,非常信服地点点头,“长公主要是觉得不好看,那人就一定长的丑,果然民间的传闻都不可信啊。”

拾风摆好梨枝,仔细看了看,状似无意地问,“这梨花开的真好,长公主怎么突然想起摆梨枝了?”

长宁把自己闷在软榻里,声音低低地传过来,“秦哥哥送的。”

拾雨笑嘻嘻的还想追问,拾风却拉了她一把,问长宁,“长公主可是累了?”

长宁不作声,只点点头。

四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拾雨满脸疑问,但不敢再出声,拾风将一条薄毯轻轻搭在她身上,拾雨点上熏香,小声说,“长公主睡会吧,我们在门外守着。”

直到吱呀一声合上门,她才弓起身子,把脸藏到自己手心,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落下泪来。

长宁哭到倦倦睡去,醒来时灯火通明,她已经在铺了软被的床上,床头点着安神的熏香,一双柔荑轻柔地用湿巾擦去她的泪痕。

长宁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皇嫂温柔地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蒙着头把自己藏进被子里不肯出来。

皇后拉着被子不松手,哄她,“才喝了酒,这样闷着明早要头疼的,乖,出来透透气。”

长宁露出头闷闷道,“我都十八了,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再这样哄我了。”

皇后看着她目光温柔,语气惆怅地说,“是,我们家长宁长大了,有事都闷在心里,再不会像小时候一样,什么话都和嫂子说了。”

她并未自称皇嫂,而是同寻常人家一样,简简单单的,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子和长嫂。

长宁不言语,低着头手指一下一下地拽着被子上的丝线,一床上好的锦被就被她抽成了乱糟糟的线头,皇后竟然也由着她,自己接过宫女呈上的杯盏喝下黑褐色的药汁。

等她喝了药漱口,回头看长宁还在糟蹋被子,叹了口气,将她拢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轻抚发丝,柔柔地问,“今晚不出宫,就宿在飞鸾宫,明早让人做你爱吃的糖蒸酥酪,好不好?”

长宁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问,“长嫂,你和皇兄当年,你们……”

她话未说完就噤了声,知道自己提了不该说的话,转而手忙脚乱地说起其他,“我也好久没见安儿了,他今日还被太傅拉着教学吗,那岂不是日日都辛苦的很。”

皇后轻抚她发丝的手一顿,很快恢复如常,“今日太傅罚他抄书,因此晚些,不过不急,最迟明早你就能见到他了。”

说完她定定地看着长宁的眼睛说,“长宁,我和你不同,你是大郢的长公主,天生尊贵,不管你嫁给谁,只要不是蛮夷之地,我和你皇兄都会给你撑腰,绝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长宁懵懂不解其意,但生怕自己刚才贸然提起的话题让皇嫂想起以前的伤心事,忙不迭地点头,软软道,“知道了,皇兄和皇嫂最好了。”

她俩这厢亲亲密密地说着话,那一边皇上在宴席上灌了一肚子酒,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回到飞鸾宫,结果迎接他的是满殿的冷清,更是被告知皇后和长公主已经睡下了,请皇上去偏殿歇息。

皇上背着手站在殿中央,身影萧条。

皇后身边的的嬷嬷垂着眼恭敬道,“皇后还有一句话让奴婢转告皇上。”

皇上皱眉,挥手禀退众人,“什么话?”

“皇后说,长公主的婚事还是推迟些时日再议吧,至少等秦小将军回了边疆。”

“她明知道,好端端的怎么……”皇上顿了一下,神色并不轻松,问,“皇后可说了为什么?”

嬷嬷小心道,“皇后倒是未说为何,只是晚上我瞧着长公主回来后的模样,像是,哭了。”

“哭了?”皇上喃喃道,神色紧绷,沉默半饷叹气道,“那就再等等吧,不过最晚年中,不能再迟了,须得把长宁的亲事定下。”

嬷嬷记下这件事,正想问皇上是否去偏殿安歇,突然殿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匆匆而来。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的更新奉上,卑微作者能不能求个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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