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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阻止她,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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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雁行足足消沉了半个多月,接着还将花时间将夏炎炎留下的伤痕磨平。

亲近之人的死亡总是会带来伤痕,有些能较快愈合,有些则要溃烂很久。

而几乎所有的伤痕——就算表皮已然完整——都会时不时提醒你它曾经存在过,比如变天的时候,比如只有你一个人的深夜。

伤痕构成了人的背面。

如果一个人正面背面都光鲜亮丽,那他或许不能称之为“人”,只能称为“人设”,众所周知人设都是假的,是路上的广告牌,揭开表面,底下锈迹斑斑。

等林雁行差不多能笑出来的时候,期末也临近了。

丽城也有高中学力测试,但不像某些省份被誉为“小高考”那样重要,那样牵扯精力,折磨学生、家长及教师,基本上及格即可,比期末考试还简单些。

林雁行学力测试考得还行,当然跟陈荏比差远了,后者在管清华的操练下越发开窍,全班前十已经不在话下。

管老师因为教出陈荏这么个宝贝,被几个理科新教师拉住,要他传授先进经验,他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棍棒教育,主要靠打骂。”

别人说管老师你不厚道啊,一听就是托词,能不能说句实在话?难不成我们还抢你的功?

管老师不能说实在话,因为陈荏还给他搞宿舍卫生,更没少帮他洗衣做饭。他压榨童工,比棍棒教育还不要脸。

期末考试结束的当天下午,林雁行原本打算再玩会儿球回去,忽然接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来自于一个陌生号码,对方自我介绍是夏炎炎的好朋友,请林雁行回信息。

林雁行便回了,问有事吗?

对方说夏炎炎留下一件很珍贵的遗物,托她转交给林雁行。

林雁行十分诧异。

首先他和夏炎炎在初中时玩得比较好,上高中后就淡了,彼此没赠送过什么贵重物品。其次夏炎炎去世可以说是一场意外,怎么会有东西留给他?

他发消息:你是哪位?

对方秒回:高一那年你过生日,我们一起吃过饭的,你还记得吗?

林雁行想起来了,当初夏炎炎是带来过一个女生,于是和对方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陈荏正在做题,见他手机不离手,便问:“怎么了?”

林雁行说:“夏炎炎有个同学约我去见面,说有东西要给我。”

“哪个同学?”

林雁行说了,陈荏点头:“哦,她啊。”

陈荏记得夏炎炎生前曾经想介绍自己与这女生认识,被拒绝了,为此还闹得不高兴。这女生好像叫什么……对,小雅。

“我一会我下了课就去见她,她……”林雁行看了一眼手机信息,“咦,她这个姓氏挺少见的。”

陈荏心想夏炎炎也说过这话,问:“姓什么?”

“姓母,公母的母。”林雁行说,“母小雅。”

陈荏“哦”了一声没往心里去,继续做题,结果越想越不对劲,又抬起头来问:“你刚才说她姓什么?”

“母啊。”

“……”

陈荏回忆起一件陈年旧事。

上辈子他死前几年,大约二十六七岁,林雁行比他大半岁,也差不多年龄。

那时林雁行刚刚演过一部极为卖座的电影,获得了人生中第一个最佳男主角提名,正当事业蓬勃向上之际,忽然爆出了一条针对他的丑闻。

说林雁行在高中的时候曾经害女朋友打过胎,而那女孩因为受不了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自杀了。

这黑料在极短时间内就上了热搜,压都压不下去,连陈荏都带着落井下石的心态追看了几天。

各路娱乐记者更是如吸血蚊蝇一般蜂拥而至,很快扒出了爆料者的真身,姓氏比较少见,姓母。

陈荏还清晰记得他们的描述——母小姐。

母小姐不但曝出了林雁行高中时害人夺命的恶劣行径,还给出了证据。

她有一条林雁行的录音,曾经被疯狂转发,而在那条只有几秒钟的录音里,林雁行很清楚地表示:我很懊恼,我对不起她。

这条录音的真假在网上吵了个三天三夜,无数专业或非专业人士进行分析,得出结论是不管说话的是谁,这句话没有经过剪辑。

而母小姐不仅有录音,还有视频,虽然是早年的傻瓜相机所拍摄,像素模糊,但画面上那个人分明就是十七八岁的林雁行,正垂头丧气地坐在花坛边,手里翻着一本册子。

爆料者母小姐说,里面夹着自杀女孩的绝笔信。

录音和视频形成不了证据链,说林雁行早年害死过人也是母小姐的一家之言,但谣言永远比辟谣传播广,坏消息永远比好消息跑得快,热搜里“#林雁行渣男#”的tag很难剥离。

林雁行团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法完全自证清白,因为该信的人早就信了,不信的人就算把真相摔在他们脸上还得继续黑。

最后公司只好将林雁行保护性冷藏起来,暂停一切演艺活动,原本要签约的项目也延期。娱乐圈更新迭代快,对于一个正当红的演员来说,几个月的损失就不可估量。

而爆料者母小姐——一名奋斗多年仍然籍籍无名的十八线女演员——据此名声大噪,一下子接到了好几个家庭撕逼狗血剧的邀约,很快以刁蛮媳妇的固定形象在圈里混出了头。

如果那位母小姐就是今天母小雅,那林雁行即将赴约的就是一个鸿门宴。

不用怀疑怎么会有人将录音和视频暗藏七八年后才拿出来爆料,可能她一开始搞这些并没有特殊目的,仅仅留作纪念,但后来在利益的驱动下,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陈荏合上练习册:“我去吧。”

林雁行问:“你去干嘛?人家约的是我。”

陈荏说:“可我想去。”

“为什么?”林雁行皱眉。

原因未免太难解释,陈荏只好反客为主:“为什么不要我陪?”

林雁行果然上钩,有些情急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陪?”

“那就一起去。”陈荏站起来收拾书包。

林雁行和母小雅约在对方学校附近的一个广场,从十一中过去要转两次车。林雁行不明白此行的凶险,一路都在逗陈荏说话。

陈荏问:“夏炎炎的什么遗物要给你?”

林雁行摇头:“我也不知道。难不成是照片?我和她没单独拍过照片啊,都是和刘坚一起。”

陈荏问:“刘坚是夏炎炎的男朋友吗?”

“不是。”林雁行说,“刘坚不喜欢她那类型,嫌太闹腾。她另外有男朋友,也是她们学校篮球队的。”

他想了会儿,补充:“但是我觉得那男的特别不靠谱,夏炎炎告别仪式的时候他竟然没去,夏炎炎算是瞎了眼才看上这种人。”

夏炎炎过世后,其的家人为她在殡仪馆举办了一个简短的告别仪式,她的老师和同学都去了,与她关系好的几个孩子都哭得如泪人一般,健美操教练更是哭得站不起来,唯独缺了她的小男友。

林雁行仗义,看不上这种无情无义的行径。

陈荏完全相信他会说出母小姐爆料录音里的话,因为那天在水晶棺前与夏炎炎告别的时候,他几乎抽泣着说过同样的言语:

夏炎炎我对不起你,早知道你走的这么早,我不该老骂你傻大妞,应该多陪你玩会儿,多请你吃几顿饭……

陈荏颇有深意的看着他,问:“你觉得世界上有坏人吗?”

“当然有。”林雁行说。

陈荏问:“那你知道人会坏到什么程度吗?”

林雁行愣愣的:“为什么这么问?”

陈荏笑笑,沉默了。

如果母小雅是爆料人,那么谣言里那个受害者的原型必定就是夏炎炎,因为不论林雁行在高中有没有女朋友,以他的人品都做不出让女友怀孕、堕胎,以及翻脸不认人这种事。

母小雅爆出黑料时,夏炎炎已经去世多年,夏家不会想到那所谓的受害姑娘就是指她,不可能出来辟谣。

母小雅害人的成本如此之低,林雁行澄清的付出却如此之高,陈荏不允许整件事情重演。

约定地点的广场上有一座汉白玉雕塑,十年前曾是是丽城的地标性建筑之一,因此不少人知道。

今天天寒风大,广场上无遮无拦行人稀少,陈荏和林雁行从公交站台出来走了不到两百米,隔着大街就远远看见雕塑下站着一个女孩。

陈荏拽林雁行的袖子:“你别过去了,我去。”

“干嘛?”

陈荏实在找不到理由,只好说:“我……我想认识她。”

这句话太糟糕了,林雁行顿时怒了,放下脸说:“你再说一遍。”

陈荏硬着头皮:“给个机会吧?”

林雁行一把揪住他往回走,顺便想把他那张清秀的小巴掌脸摁在水龙头底下清醒清醒!

“给什么机会?”

陈荏心想我早去早回,不跟你在这儿拉扯,于是转身就跑,林雁行劈手没抓住他,正拔腿要追,陈荏回头央求:“让我一个人去行吗?”

林雁行气急败坏,如果用一句话形容他现在的心情,那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白菜往猪嘴里跑。他醋意横生,指着雕塑下的女孩低声问:“就那样的,你也能看上?”

母小雅的长相陈荏已经记不太清了,其实上辈子他还看过她演的电视剧,印象中是一张没啥辨识度的网红脸,五官线条锐利,转折突兀。

“谁说我看上她了?”陈荏咕哝一句,穿过地下通道去见母小雅。

母小雅正在东张西望,显得很期待,陈荏刻意放缓脚步,回忆是不是这个人。

……不过也没啥好回忆的,母小雅闯荡娱乐圈必定整过容,而且还整得挺俗滥。

“母小雅?”陈荏开口。

母小雅一惊,看清陈荏的脸后问:“你……你是谁?”

陈荏说:“我是林雁行的同桌,他今天被老师留堂来不了,让我来替他拿东西。”

“啊,是嘛……”母小雅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

她长得并不难看,有一种略带土气的漂亮,但两只眼睛之间的距离很近,显得不那么忠厚,对照她日后的所作所为,颇有些相由心生的意思。

“你要给林雁行什么?”

“噢,是……是一本科幻。看署名是林雁行以前送给夏炎炎的,后来她又转送给我了。现在炎炎走了,我觉得林雁行应该想拿回去留个纪念吧?”母小雅一边翻包一边说。

陈荏笑:这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借口,是为了见林雁行一面临时想出来的,但不得不承认这女生相当精明,比林雁行那些糟心的后援团会动脑筋。

他说:“好,我替你转交。”

可母小雅却停下了,捂着帆布包不动:她是以还书为借口来见林雁行的,正主还没见到呢,怎么能把东西交出去?

“你……真的是林雁行的同桌?不是骗人?”她问。

陈荏心想:得,两清了,明明一起吃过饭,但我不记得她,她也不记得我。

“真的是。”陈荏说,“上次夏炎炎告别仪式我和林雁行一起去的殡仪馆,怎么没看见你?”

他就是这么一提,没想到母小雅摇头说:“我没有去。”

见陈荏盯着,她欲盖弥彰地解释:“因为我和她是好朋友,我怕看见她那样……心里难受。”

陈荏挑眉,心想好朋友不是这样的。

好朋友是刀山火海、披荆斩棘甚至披枷带锁也得出现,也得跪下浇一杯送行的水酒,烧一刀买路的纸钱,说一声“走好”。你最后一面都不去见,反倒惦记着利用人家留下来的一本书,倒是极为冷血聪明了。

母小雅说:“要不……我还是直接把书给林雁行吧?我有他的手机号,我和他下次再约。”

陈荏冷冷地笑:下次?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

“你喜欢林雁行是吧?”他问。

母小雅顿时脸红了:“不,没有,我只是想负责任一点,毕竟这是夏炎炎留下遗物,我……”

陈荏打断:“喜欢就承认,别找借口,喜欢他的人多着呢,轮不上你。”

他说得恶毒而冰冷,与刚才的柔声细语判若两人。

母小雅吃惊地抬起头,望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冷森森的凉气逼来。

“别自命不凡。”陈荏的脸像是上了霜,“给了你见面机会又怎样?你是能收住林雁行还是能代替夏炎炎?劝你别动这些歪脑筋,放林雁行一马,也让夏炎炎入土为安。”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展现出这样的恶意,针对一个女生,一个什么坏事儿都没干的人,但他不后悔。

他就是要威胁她、恫吓她,让她好好地当母小雅,而不是那个用卑劣手段踩着别人往上爬的“母小姐”!

谁敢伤害林雁行,不管公母,他都不会放过他们!

母小雅颤声说:“你……你怎么这样说话,无凭无据的,我什么时候要收林雁行?”

“那你录音干什么?”陈荏问。

母小雅的帆布包没有拉链,刚才敞开的瞬间,林雁行看到一个亮着的显示工作状态的小绿点,不是老式的mp3,就是录音笔。

母小雅的反应证明了是录音笔:“胡说八道我没有录音!我……我……”

她叫得越大声就越捂紧了包,越显得底气不足。

陈荏残忍地说:“打算和林雁行说几句话,录下来回去反复听么?跟踪狂才做这么可怕的事儿,今天来的是我,如果是林雁行本人,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我没有录音!”母小雅嘶吼起来。

陈荏毫不退让:“你包里还有什么?是不是有相机,打算偷拍他是吗?”

“我没有!”

“给我看!”

“我不给,你神经病!你有什么资格看我的包?!”

“别他妈装蒜!”陈荏穷追猛打。

以现在的情况看他蛮横无理,是神经病,但他知道自己没错,他宁愿更神经一些,只要能避免那个未来!

他硬是将帆布包从母小雅肩上扯了下来,母小雅拼命抵抗,帆布包落地,物品洒出,有纸巾、钥匙、平板手机、润唇膏、科幻书、录音笔,还有一只傻瓜相机。

陈荏冷声说:“真是相机。”

母小雅抽了他一巴掌!

站在対街的林雁行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一巴掌,跳起来往过街的地下通道冲去!

他不懂那两人为什么会突然撕起来,为什么居然还有人敢打陈荏!

他心急如焚地跨下台阶,以百米跑的速度冲过通道,正要向上跑时被陈荏叫住,后者快走几步,几乎是投进了他怀里:“我没事,别紧张!”

林雁行顺势扣紧了对方的背,但很快被挣开,因为地下通道人来人往,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不能拥抱甚至不能牵手。

“怎么了?!”林雁行所有的焦虑都写在脸上。

陈荏说:“没怎么。”

林雁行急遽地瞥向周围,眼睛里似有剑影,随后他拉着陈荏跑起来,他要找个没人的地方逼问,他知道怎样让这小王八蛋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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