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夏云在对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就是，如果告诉所有人，告诉公众，她的父亲是夏则凌，这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是负面的影响，还是正面的影响，这其中的利益夏云一定要权衡清楚。
因为很显然的一点就是，这个疯子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夏则凌，并且以此为理由要挟自己，因为他有他自己的逻辑，他认为夏云就是一个骗子。
也许这个疯子以为自己的行为是代表正义的，反正疯子的逻辑谁都参不透。
那么夏云呢，她愿意告诉公众自己是夏则凌女儿的事吗？
事实是，如果排除一切客观因素来说，夏云是不乐意的。
因为，她觉得让公众知道自己父亲的身份，对自己来说是一种阻碍，是一种麻烦。
连她自己都不认可夏则凌是自己的父亲，而社会上所有人都把她喊作是夏则凌的女儿，这对于夏云来说，是一件很不想见到的事。
其次，人们对她难免会有腹议，觉得她的成果，或许真的沾了夏则凌的光。
最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不知道顾晓玲和夏则凌的婚姻是不是在法律上存续过，如果没有存续过，夏则凌可能压根不会认，即使拿出亲子鉴定的结果也没用，夏则凌根本不会承认那是自己的dna。
还有之前夏则凌给抚养费，或者是给钱让夏云读书的这些事，其实夏则凌一手一脚都做得很干净，也从没有用他自己的名义转过任何钱，这些都不足以作为依据。
也就是，她单方面承认是没用的，夏则凌十有八九不会承认，所以最后可能会演变成另一场大戏，那就是她夏云硬要和夏则凌扯上亲属关系。
公众看不懂，只会不断瞎猜测，最后所有的非议可能都会冲着夏云来了。
所以夏云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想承认自己和夏则凌的关系。
但是，她又不能说谎，因为一旦说谎，那个疯子可能就会对人质动刀子。
所以，夏云只能继续和他周旋，等警方进一步动作，而这周旋的本事，就很考验夏云了。
那疯子依旧笑嘻嘻的，好像已经将军了夏云一般，“是吗？我让你回答我的问题，你却说你要讲故事，那好，你就和我说说你要说什么故事，别忘了你若是说的有一个假字，我就撕下这个小可爱的脸皮。”
说完，他还将匕首在那个被蒙住眼睛和塞住嘴的被绑女性脸上比划了几下。
夏云深吸一口气，打算接着说了。
虽然在内心，她不希望公众知道自己是夏则凌的女儿，但是如果真的要爆出来。
她也不会太在意。
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对不起别人的地方。
如果她真的被迫要说出这件事的真相，那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
这段音频在网络上一直被播放着，无数人在聆听这个音频直播。
这些人当中，有夏云认识的人，也有夏云不认识的人，有熟知夏云的人，也有陌生夏云的人。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人都在等待夏云要说什么，因为他们发现，这一次，这个疯子似乎真的知道这个天才少女背后的故事。
而这个背后的故事，是人们所不知道的。
顾晓玲拿着手机在听音频，站在便利店里已经连表情都彻底呆滞了，她把店门关上，捂着嘴坐在店门内的地上，一副不敢相信甚至泫然泪泣的表情听着音频。
她觉得，自己又一次拖累了女儿。
如果夏云是夏则凌的女儿这件事被爆出来，夏则凌肯定不会承认，到时候舆论就会很混乱。
因为当年的事情，根本没有证人，顾晓玲的妹妹和哥哥，也不可能算得上是证人，光靠一张嘴说，实在没什么信服力。
到时候，无论公众信与不信，都肯定会有无数节奏带到夏云的身上，顾晓玲不知道夏云能不能扛过这一波节奏。
想到这里顾晓玲难免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如果不是贪慕虚荣，是不是就不会把夏云拖入这样的情况里。
但如果不是因为贪慕虚荣，那么她也不会生下夏云了。
这一切的思虑，都化为了一种担忧和紧张，让她无比焦虑地继续听着音频。
*****
而在华大的学生寝室里，很多学生也正在听着这个音频，毕竟这可是目前社会上炙手可热的社会新闻。
每个人都希望抓住这个疯子，每个人都希望夏云能够摆脱这个人的骚扰。
但是在听到了那个疯子的那些话之后，很多人不由得陷入了迷茫。
特别是曾经无比崇拜夏云的那些夏云的同学，陈星和谢乔，作为基科班的同学，她们都那么憧憬夏云，把夏云作为心里唯一的目标。
陈星忍不住问道：“谢乔，这个疯子的意思是，夏云其实背后有故事？有背景？”
谢乔一直都是夏云的忠实粉丝，她不想随便被这种话给欺骗，她回答：“我不信这疯子的话，我只信夏云自己说的。”
“但是我听夏云这口气，难不成她的父亲真的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可是我一直以为她和我们一样都是草根阶级的……”
谢乔有些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如果夏云的成就，真的和她的家庭背景有关，那么，我担心的不是别的，我倒不觉得被欺骗，因为我觉得这本来就是夏云自己的私事，她不说或者刻意隐瞒都没什么，我怕的是网上会有无数节奏……”
陈星喃喃着，“可是，也不排除夏云就算父亲很厉害，但是真的像夏云说的那样，她和父亲早就恩断义绝了。”
“你太单纯了……你觉得只要被曝光出来夏云的父亲是大人物，你觉得网友们会相信她所谓的和父亲恩断义绝这样的说辞吗？网友们肯定会继续阴谋论的。”
“那……”陈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夏云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看她怎么说吧。”谢乔皱了皱眉头。
*****
蔚蓝研究所，夏则凌原本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面前是一份在大银幕上播放的报告，他正搁着修长的双腿，一只手抵着下颌看着银幕。
却听到门外无意走过的几个下属在说话。
“你看新闻了没，那个杀人犯正在和夏云现场连线。”
“哈？我还真的不知道，天呐！”
“我是吃饭的时候听我朋友说的，毕竟现在上班也没法看，但是听说那杀人犯正在逼问夏云的父亲是谁。”
“……还有这么一说？”
那两个员工的声音渐行渐远，而夏则凌却已经按下了暂停的按钮。
那个杀人犯的事，他略有耳闻，毕竟这也算是近十几年来，比较轰动的一个犯罪者。
他也略微知道那个人一开始就盯上了那个女孩，只是他没想到，事情走到了这一步。
不知道那个疯子是在哪里得知的信息，这点夏则凌本身也有一些疑惑，因为夏云和自己的关系，是他藏得最隐秘和最深的，他不会流露出去，即使是不小心也不可能。
比起夏云会不会曝光他们的关系，他更要做的，是去查清楚那个疯子是怎么得知这些的。
至于夏云会怎么回答，夏云会怎么处理。
他无所谓。
反正，怎么样他都不会让这件事沾到自己身上来。
那个女孩，早就是他抛弃的一颗棋子，抛弃了，就没有任何理由再去捡起来。
*****
蔚蔚的别墅内，电脑正开着，里面传来了那段音频的声音。
她的面前竖着一块绘画板，她正在练习绘画。
面对音频里的那些内容，她很是不急不躁，仿佛正在专心致志地画画，而根本没有去聆听。
旁边的管家问了句，“小姐，你对这个疯子的话，有什么看法？”
蔚蔚耐心描摹着手里的绘画，“没有看法。”
管家愣了愣，“那你对夏小姐的看法……”
蔚蔚手里动作稍作停顿，而后继续耐心描摹，“无论如何，我都相信她，她不会骗任何人。”
夏云是什么身份，对蔚蔚来说，一点儿都无所谓。
她在意的是夏云这个人，和她的身份无关，以及，她无论何时都相信她。
如果这件事夏云因此而惹上了麻烦，她会第一时间想办法替她解决的。
至于现在，她大致猜到夏云可能是想和这个人拖时间，这或许是为了配合警方，她就耐心听着好了。
*****
夏云在现场，面对着对面的那个小丑脸。
她慢慢开口说道：“我出生在一个不太一般的家庭里。没错，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样，我的父亲是一个很不一般的人物。”
那小丑语气里出现了一些得意，“你接着说。”
“但是，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一丁点关于他的记忆，他和我母亲在生下我后没几年就分道扬镳了，之后再无任何瓜葛。”
那小丑的眼神开始变得锐利了起来，毕竟整张脸带着面具，也只有眼睛可以看到了，他的语气变得恶劣无比，“我说了，别骗人，别说谎！”
“你不是要听我的故事吗？我还没说完。”夏云接着说着，“母亲心灰意冷，挥霍家产，家境落入贫寒，悲伤过度将压力强加于我，这样特殊的家境，造就了一个叛逆无知的女孩。”
“那就是以前的我，那个去到红星中学之前的我。”
那小丑男显然很不耐烦，他觉得夏云在和自己转移重点，他尖叫着说道：“你再不说重点，我就动手了，你以为你这么说，你就可以让我们以为你不存在欺骗？”
“这要看你怎么定义欺骗。”
夏云说完，只见那个小丑直接用匕首刺入了那个女人的肌肤里，“你瞒着所有人，塑造自己底层逆袭的形象，难道不就是欺骗？”
“如果我真的如你所说，从小有着优越的环境，有着良好的教育，我为什么会被退学到红星中学？”
这么一句话问出去，那个小丑似乎一下子没话回答了，因为他肯定是研究过夏云的，知道夏云的一切经历，也知道夏云之前堕落进了红星中学。
夏云接着又说道：“人生只有经历过低谷，才能走到正轨，我在低谷的时候，看到了太多的冷眼、轻视、避而不及，所以我才想摆脱那样的人生，所以我才幡然醒悟奋发图强，你如果没有经历过那样的暗无天日，为什么要幡然醒悟？”
那小丑忽然狂笑了起来，显然夏云的说辞引起了他想要嘲弄的兴趣，“暗无天日？谁都经历过，可是没有人能像你这样逆袭，你敢说这其中没有你父亲的一点帮助？你真的没有欺骗大家？”
夏云刚想说什么，那个疯子直接将刀子割得更深了一点，夏云知道此刻那个人情绪有些亢奋，她如果不顺着那个人稍微说点什么，那个疯子说不定会直接情绪爆炸做出冲动的事。
她必须顺着他说点什么。
夏云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因为她的任何一丝变化都被对方看在眼里，她忽然说道：“是，我欺骗了。”
这句话说完，那个疯子再度得意笑了笑，他手里的匕首也略微松了松，不再那么紧紧割着人质那流血的肌肤了。
“你欺骗了什么”
“我没有告诉所有人，我的父亲是一个有地位，有能力的人，但是我不后悔我的欺骗，因为，我根本没有用到过一丝一毫他的能力、地位。他没有爱过我，也不愿意给我任何东西，所以我叛逆、我堕落过，但是我醒悟了，如果你一定要说我沾了他的什么光。”
“那大概就是遗传的基因。但是我这人不信基因那套东西，基因说明不了任何东西。”
小丑的脸再度有些扭曲了起来，“基因难道不是因为遗传了优秀的父亲，所以你才如此聪明的吗？以及，你说你的成就一点没有得到父亲的帮助，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本来夏云就这么不科学了，每个人在此之前都只能用不科学去解释夏云，如今好像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依据，那就是夏云可能遗传了父亲的好基因，以及得到了父亲的助力。
“你让我说实话，我说了没有，难不成你希望我和你说假话？我说了，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从来不是这个人的女儿，因为是与不是，对我来说一点区别都没有，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
小丑重新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因为夏云说的内容，不是他所想要听到的。
*****
在音频前聆听的所有观众听到夏云所述说的这段身世之后，内心渐渐开始变得复杂了起来。
什么意思？原来夏云的父亲虽然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但是从小就对她不闻不问？
天呐，有这么聪明的女儿，竟然忍心能够不闻不问！
这当爹的是不是脑子也太拎不清了。
听着这夏云的经历，让群众们忍不住开始有些心疼了起来，“真的心疼这孩子，以前任性也是因为叛逆吧，有这样的父亲母亲，谁能不叛逆？后来醒悟了就好。”
“好可怜呀，感觉夏云能醒悟过来全靠自己，如果她没醒悟，岂不是一辈子就废了，这当爹的也太冷血了吧。”
群众虽然有一部分人是在心疼夏云，但是还有一部分人，觉得这其中猫腻很多。
“我觉得不太可能吧，有这么厉害的父亲，能不用他的资源？还有，世界上真有这么冷血的父亲？看到自己女儿都被退学了，生活在低谷，竟然不愿意帮一把？”
但是这些质疑夏云的人，却无法反驳夏云的依据，因为夏云如果真的有父亲的鼎力相助，为什么会堕落到甚至被退学到红星中学去？
如果有父亲的帮助，她怎么也不可能被退学去红星中学的。
“你们别带节奏了，都这种紧要关头了。那个疯子都威胁夏云如果不说实话就要杀人，我觉得夏云说的肯定是实话了，因为没有人愿意承担说了假话伤及无辜这样的后果。”
确实，危急关头，夏云说得确实更让人觉得像是实话。
因为如果夏云说的是假话，对方因此把人质杀了，事后人们如果扒出夏云确实说谎了，那夏云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不过话说回来，夏云的经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真的是太励志了。
一个不被期待而降生的孩子，一个被所有人轻视的叛逆孩子，一个幡然醒悟的逆袭过程。
这活生生就是一个国家的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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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丑已经忍无可忍，他觉得这段对话的节奏已经被夏云所掌控所带偏。
他忽然暴躁地说道：“别废话了，告诉所有人，你的父亲是谁，快说！”
夏云知道她最终一定会逼问自己这个，她前面的那些话语不过都是在拖延时间，等到时间实在拖不下去的时候，她就只能面对这个问题了。
她不知道警方已经做到哪一步了，但是警方没给她示意，她就只能继续拖时间，现在，已经到了拖了不能再拖的时候了。
小丑的情绪已经暴躁，她必须直面这个问题了。
“我的父亲……”她用低语的口气，慢慢吐出这几个字。
没关系，如果一定要承认，她也不惧怕承认夏则凌是自己的父亲。
顶多就是牵扯出夏则凌之后，可能舆论会更猛烈，也可能夏则凌会有所行动，但是如今既然在人命关天的问题前面，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的父亲，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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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则凌面前放置着一个清澈见底的水缸。
他随意的靠在沙发上，手背搁在额头上，眼神冷冷地盯着天花板，手边是电脑上，一个音频文件一直在播放。
音频播放的正是夏云和那个小丑的对话，只不过夏则凌看起来似乎是在听，又似乎不是在听。
此时，也许所有的听众都在等夏云的下一句话，而夏则凌，却并非在等。
因为，他从夏云的语气中，已经预料到她想说什么了。
这个女孩，比他想象中更无所畏惧。
她是真的打算把真相说出来，就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命而已。
无论是夏云，还是夏则凌，他们都知道，这个真相说出来，只会给他们双方增加不必要的负担。
但是夏云还是要这么去做，真是无聊。
无聊的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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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夏……”夏云刚想说他是夏则凌，却在说出去的一瞬间，看到视频里迸发出一阵剧烈的响声。
没错，视频那头，小丑待的那个房间的门，轰的一下被炸开了，然后一阵□□朝着里面飞来，直接把镜头都给熏得看不清了。
再然后，小丑开始猛地尖叫，“是谁！是谁！我要杀了这个女人，别过来！”
但是下一瞬间，他已经被这股白烟给熏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连握匕首的力气都没有了。
“哐当”一下，他整个人就摔到了地上。
门外是某国的联邦警察，他们已经冲了进来，直接把那个戴着面具的小丑男给放倒了。
夏云看到这情景，她便知道，自己也没必要继续说下去了。
很快，音频、视频全部被切断了。
……
……
当天晚上仅仅1个小时之后，新闻就出台了最新的消息。
“人质已经解救，受了轻伤。”
“犯罪分子很狡猾，已经预料到警官会破门而出，所以抓住的其实是一个假人，真的罪犯在警方破门而入放□□的时候已经破窗而逃了。”
“警方会继续追踪，请各位市民放心。”
这个新闻出来后，群众们骂声连天。
“无论是国内的警察，还是国外的警察，都是饭桶吗？”
“这个人肯定这几天就会回国，到时候又是血雨腥风，我们整天担惊受怕。”
不过骂声并不是全部。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最想知道的，是夏云的身世。
而此时此刻，在网络上最被热议的一个话题就是——“夏云的父亲到底是谁？”
无数人涌进了夏云的微博主页，她的下面只有一种类型的留言，那就是：“谁能把夏云父亲给扒出来？”
“夏云你话别说一半，说都说了，不如索性说出来啊。”
这些人的疑问仿佛只要夏云一日不把事情全部说清楚，一日他们就会追在夏云的后面。
谁都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夏云怕是躲不过群众的这番追问了。
但是这期间，夏云一直处于没有任何反应的状态。
她没有站出来说任何话，也没有回答任何人的疑问。
直到三天后。
一档名为《名人》的访谈节目，忽然发出公告，在周六的黄金档节目里，夏云将应邀参加这档访谈节目。
这激起了群众们更大的好奇。
夏云上访谈节目，是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