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陈婧姝飞快地收回自己的手,垂下眼睑,这才发现她的个子只是堪堪达到男子的胸膛,要知道,她在一群贵女中也算得上比较高的了。
鬼使神差地,明明可以立刻移步走开,陈婧姝却像脚下生根一般一动不动,定定地出神,只听那人道“姑娘也喜爱忆清居士的诗集吗”
忆清居士乃是前朝一位有名的诗人,因着前朝君王昏庸无道,朝中乌烟瘴气,民生凋敝,他虽颇有才华,却早早和家人一道隐居避世,由此写下了不少名篇著作,且得以完好保留下来。
陈婧姝硬着头皮道“是啊,家中先生授课时,常讲到忆清居士的诗作,今日见此诗集,便想着带回家去细细品味。”
要是落夏听到此话,非要反驳不可,她家姑娘功课倒也还过得去,只是最不爱的便是这些文绉绉的诗词了,每次别人下帖子说是要开什么诗会,姑娘必定要千方百计找理由推了的,为此还被二姑娘笑过好一阵子呢。
这名男子正是从松山书院刚刚下山的沈文晖,书坊的小二倒是难得还认得他,只是一脸歉意地说他们家掌柜的方才出去,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回来,沈文晖便在书坊里转了转,好容易才淘到一本觉得对当下的自己比较有用的书,没想到眼前这位姑娘也看中了这本书。
“那这本诗集姑娘便拿去吧。”
即使已经科考过这么多次,读过那么多书了,可沈文晖的壳子里装的仍旧是第一世的接受现代教育的灵魂,策问、经义什么的都还好说,只有这作诗,可实在是为难他了。
前世他的诗作便被老师评价过“格律工整,匠气太浓,灵气不足”,他便想着多借鉴些前人大作,找些灵感,即使这辈子还是不能开窍,也可以多积累些题材的诗词,考场上选一首应景的誊抄上去便罢了,时人除了对自己的诗词天赋格外有信心的,大都不外乎如此来做。
沈文晖找了半晌,也只看中了这部忆清居士的诗集,只是他的君子风度也让他做不出来与一个小姑娘相争之事,于是便开口相让了。
陈婧姝这才惊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就算买回去,她也会使扔在书架上落灰,若是对这位公子有用,却因她而耽搁,岂不是罪过,连忙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公子有用便拿去吧,我并非格外推崇忆清居士之人,这诗集于我而言也并无大用。”
沈文晖看这姑娘的眼神,显然是真心不想要的,思忖片刻,拱手道“既如此,那沈某便多谢姑娘相让了。”
陈婧姝微微点头,错身走到了摆满游记的书架旁,果然看到了一本封面专门做了精装的西域记,翻看了起来。
只是,向来喜爱游记的她此时却难得地心不在焉了,余光一眼瞥见那人正聚精会神看书的侧脸,竹簪束发,一袭月白色的直襟长袍,抬手之间袖口处露出金丝绣成的白色云纹花样,腰间束着同色腰带,其上还挂着一个绣有木槿花的荷包。
陈婧姝虽然只是宁平侯府二房的嫡女,可她是小辈中的第一个孙女,自小得侯夫人杨氏宠爱,母亲又是武安伯府充作嫡女养大的,见过的好物件自然不少,能看得出,那人身上的都不是什么名贵的物什,衣服也并非什么稀罕的好料子。
只是陈婧姝打从心底里觉得,所谓的“人靠衣装”,也并不尽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