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这些流民是从何而来?”, 沈瑶林惊得面色大变。
原本以为过了平中,就会是一片坦途,却没想到淮阳竟然也有流民。
这怎么可能?!淮阳并未发生什么天灾啊。
“这些似乎并不是流民……”,同样站在马车上的沈千堂运足目力, 极目远眺,脸色凝重。
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不……不是流民?!”,沈瑶林有些反应不过来。
难道是淮阳哪方的势力?
这也不太可能啊。
淮阳并无太大的势力。
只有一个小小的淮阳郡候还勉强算是一股势力, 可也只有千余人而已,根本不成气候。
“女公子,大公子请您去他的马车一趟, 有要事相商!”
车旁响起了大公子心腹沈成急促之声。
沈瑶林和沈千堂对视了一眼,都知道此时大公子沈琼树如此着急的找沈瑶林是为了什么。沈瑶林顾不得多说什么,由着沈千堂护送来到大公子沈琼树的马车。
大公子沈琼树的马车也沈瑶林的马车是一模一样的。
无论里外。
这样的马车还有一辆, 就是沈父的。
沈瑶林进了马车, 沈父和大公子沈琼树已经在里面,也顾不得其它, 开口道:““父亲、兄长召雁奴来, 是不是因为外面的那群流民?”
“那不是流民……”
大公子沈琼树长眉紧蹙, 面色冷峻,“那是氐善人。”
氐善人?!
沈瑶林眼睛眨了眨。
好半天才恍惚的想起淮阳郡这个地方已经非常接近陇西了。
而陇西除了民风彪悍之外,就是周围的异族特别多,经常与大齐的百姓们发生冲突,否则,陇西的百姓民风也不能那么粗犷。
以往他们还只是小打小闹的抢上几个村子就跑。
现在, 大齐内乱,朝纲崩坏,这些子人便按捺不住自己的爪子了。
竟然连淮阳郡都敢染指。
而他们沈家倒霉,正正撞到狼口里了。
“这些人怕是被咱们几车的粮食来引来的……”,沈父发出沉重的叹息。
沈瑶林心中有些自责,“都是我不好,若是依兄长所言将粮食分发下去就好了……”,他们走到淮阳郡,行程已过了三分之二了,粮食也由最初的三十辆车,剩下现在的不到八辆。
大公子沈琼树曾建议将这些粮食分发下去,让大家各自背着。
可是,沈瑶林心疼大家走到此时,已经是筋疲力竭了,实在不愿意再让他们增加负担,就还是由车拉着,想为他们减些重量。
却没想到因此引来了氐善人。
“与你无关……”
“氐善人,冷酷残忍、野性难驯,不适生产,被他们遇到,哪怕我们并无粮草,也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氐善人管大齐百姓叫‘两脚羊’。”
大公子沈琼树目光寒凉如雪。
哪怕他们没有粮食,这些氐善人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们会将所有人都绑了回去,圈养他们。
既是奴隶,也是储备粮。
两脚羊?!
沈瑶林整个人像是三九天掉进了雪水里,从里寒到外,止不住的微微发抖。
那不就是原主在乱世中的遭遇?!
她突然发现她好像一直都将此次的迁移想简单了。
虽然,她已经想像了迁移路上她们会遇到各种艰难险阻,也自以为自己都为大家做好了万全准备。可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真正的乱世比她想像中的更残酷!
她真的能带领沈家人在乱世中求得安稳吗?
沈瑶林有些恍惚。
“咳咳……”,沈父有些责怪的看了一眼大公子沈琼树。
怪他说的那样直白,将雁奴吓到了。
可是大公子却并不为之所动。
眼下的情况十分危急,比之卧龙山那次还要凶险万倍,他要让妹妹知道现下的真实情况,以免妹妹做出错误的判断。
此时此刻,一个错误的判断将会是致命的!
“魏校尉和刘监军此时正在押阵,以防对面的氐善人突然袭击。可是,魏校尉也说了,这些氐善人非是我等之前所遇的那些大齐士兵所能比的,且此时,我们没有地利之便,倒有长途跋涉之弊……”
总之,情况对沈家很不利。
“若有万一……”
大公子沈琼树寒目直视沈瑶林,“雁奴,你要骑着雪月突围出去!”
“沈千堂护着她!”
“是!”
沈千堂闻言握紧了手中的剑。
这里已经快要进入陇西的地界了,只要他护着沈瑶林冲进陇西地界,那些氐善人就不敢追进去。
“兄长!父亲!”
这宛如最后遗言般的叮嘱,顿让沈瑶林心生不安,神魂动荡。
已这般凶险了吗?!
“雁奴,你只管顾好你自己!”
“不用担心我!”
大公子沈琼树飞快的交待着。
“寄奴,若是情况真的糟糕至此,你也必须走!”,沈父已经听出大公子沈琼树的言下之意,“沈氏不能没有你!若是没有了你,你让雁奴日后靠谁?!”
他已经活得这么久了,他不怕死。
他的身后有着沈家百年藏书、几代人积累下的财宝和沈氏一族的族人。
他做为家主,不能丢下他们。
沈父选择了和他们同生共死。
沈瑶林也拼命的摇头……
她不能走!
她若是走了,谁来护着烟年、宝画?还有千予、无忧和花滟?!她不能把他们扔在这里,扔给那些如狼似虎的氐善人。
她怕这一离去会是决别!
“父亲、雁奴!”
大公子沈琼树罕见的眉宇间带出了些许的烦躁。
沈瑶林不忍大公子沈琼树为她烦神,只能紧咬着下唇,双拳攥得紧紧的。
“大公子,氐善人动了!”
大公子心腹沈成冲了进来。
车中众人一惊,急忙走出马车,向远方眺望。
果见,远处氐善人黑压压的正向沈家车队逼近。
这下,连沈瑶林都能看清了。
那果然不是流民。
而是一群群骑着高头大马的氐善人。
面目黝黑,脸上抹着奇怪的图案,每个人都肌肉发达,孔武有力,身上的衣服也不似汉服,极为粗犷简陋,眼中闪着贪婪的凶光。
纵然还离得很远,可是,沈瑶林还是嗅到了一股雄浑的可怕的兽性向他们沈家车队袭来。
人数竟然如此之多,还是骑兵。
哪怕他们父子三人有高手相护,也未必能冲得出这千军万马。
沈瑶林这才理解了兄长的焦燥。
他们沈家现在这一千来号人就是这群狼眼中一块肥澄澄的肉。
沈瑶林的心沉沉的向下坠去。
阵前。
魏校尉一挥手中的涯角枪,打马上前几步,横枪立马,独挡在沈家车队之前,双目森冷,喝道:“布阵!”
随着魏校尉的一声令下,沈家护院迅速布完了‘天地纵横阵’。
将沈家的老弱妇孺牢牢的护在阵中。
此阵以五人为一组,呈上下左右中间分布。
与每一个小组都可相互照扶,互为犄角,可以最小之兵力发挥其最大之守护。只要兵力充足,甚至可以形成源源不断,永无冲破可能的大阵。
进可攻、退可守。
这大阵是出自镇府大将军楚北决之手。
在洛阳红袖山庄时,魏校尉可是没少操练沈家护院们布阵。
大阵完成,在魏校尉的带领下,整体缓缓向前移动。
对方似乎没有想到这只队伍之中竟然有行军布阵的高手,似是迟疑了一下。可是,也只有一下,便又开始展开了对沈家车队的包围。
双方一步一步接近。
连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地上的枯草无风自动。
待相距三十米时,双方停下了脚步。
一方似狼群,凶狠狡猾残忍的盯着自己的猎物。
一方似背水一战的初生牛犊,将自己的头低下,尖角对着敌人。
警惕、提防、打量……
大战一触即发!
魏校尉打马上前,座下赤马奔宵鼻孔喷着粗气,马蹄原地踢踏,已做好了战斗准备,“我乃镇府军大将军楚北决麾下之虎贲校尉魏苍雄,身后乃大将军贵客,尔等围在这里做甚?难道是想与我镇府军为敌?!”
魏校尉声如洪钟,虎啸一般,震耳欲聋。
带着无比跋扈骄狂的气势向对方席卷而去。
“仕佐郎,对方说他……他是镇府军大将军楚北决的麾下……”,一位粗通汉语的氐善人满脸震惊,语气颤抖着道。
被称为仕佐郎的人满脸横肉,一脸的凶相。
听到‘楚北决’三个字时,心中抖了抖,可是,又舍不得放弃眼前这么块大肥肉,舔着厚厚的嘴唇,眼中闪着贪婪的光,恶狠狠道:“楚北决又如何?他现在又不在这儿,这也不是陇西!等咱回了草原,他还能杀进草原不成?!抢他奶奶的!”
“杀!”
凶残的狼再也耐不住贪婪的狼性,高高跃起,向沈家扑来。
“杀!”
魏校尉也被激起了凶性。
双方很快就绞在了一处。
血腥、惨烈、杀声震天!
这是沈瑶林第一次直面战争,眼前血红一片。
她看见许多眼熟的面孔,疯狂的与敌人性命相博,雪亮的枪尖狠狠的捅进敌人的身体;她也看见敌人狰狞恐怖的弯刀收割走更多沈家人的性命,身首异处,血溅三尺……
沈瑶林的灵魂都在战栗。
却无处可逃!
纵然沈家护院已经拼了命,奈何他们人数不敌,又长途劳累,虽有‘天地纵横阵’,也只是勉力支撑,摇摇欲坠,防守已不再如之前那般严密。
氐善人的弯刀已经透过‘天地纵横阵’的缝隙,屠戮到了沈家老弱妇孺的身上。
沈瑶林眼见着英娘为了保护自己的三丫儿,惨死在了氐善人的弯刀之下。
吴大山回救不及,目眦欲裂,失声痛呼,“英娘!”
三丫儿抱着英娘的尸身,不停的哭喊着,“娘亲……”
整个大阵随时都有破阵的可能。
到时候整个沈氏一族就都完了。
没有逃脱的可能!
“雁奴,走!”,大公子沈琼树红了眼睛。
沈瑶林眼见英娘惨死,泪眼朦胧,血气上涌,眼中猛闪过一丝狠意,“我不走!“,反正也未必能走得掉,不如跟他们拼了!
她有袖珍箭弩,箭弩上此时涂的是可致命的毒药。
杀一个,她不亏;
杀两个,她就赚一个!
大公子沈琼树气急,刚要示意沈千堂打晕沈瑶林。
却见沈千堂耳朵微动,头猛的转向东南方向,随后,一向冰冷的脸上突然涌现了喜意。
“是镇府军!”
“镇府军到了!”
众人不敢置信的顺着沈千堂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见东南方向山口处远远的出现了一支黑衣黑甲的骑军,行动间,威武雄壮,气贯长虹。
猎猎军旗上高高的绣着一个字—“楚”。
……
作者有话要说: 叫你们平日总笑话苇苇即短又小……怎么样……粗不粗?长不长?……嗯?!
最主要的是……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镇府军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