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天，贺佳成理所当然地逃了课, 骑着那辆‘借’来的摩托车, 兴致勃勃地往博达赶去。
昨晚, 他便得到了来自二叔的消息，说是周洛洛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到了普通病房。这一次哮喘发作地太过突然, 但是幸好并不严重, 再加上及时就医的原因, 所以情况才会比他们想象地要好很多。
贺二叔在接到自家侄子电话的那一刻是感到惊讶的, 毕竟他这位大侄子从小到大就是一副不服管教的模样, 走出去生怕和贺家沾上半点关系。对于自家大哥的情况，贺二叔作为亲弟弟自然也了解一二, 虽然他对大哥的婚姻观和家庭观有所意见，有时对他教育自己儿子的方式也没法苟同, 但是他更清楚的是自家大哥的脾气。因此, 身为旁观者的他也只能默默叹一口气, 对着这位大侄子不免也多了几分同情。
以前的他也不是没有对贺佳成示过好，只是每次都被冷脸相待, 三番四次之后他也摸清了贺佳成的性子, 知道他的脾气和他父亲有地一拼, 于是便也没再凑上前拿热脸贴冷屁了。
可没想到的是，时隔这么长时间，自家这大侄子竟然会主动给他打电话，问的还是一个女孩的情况！
都说时光荏苒, 一转眼的时间，他这大侄子也从顽皮叛逆的小屁该长大成青春懵懂的大小伙了。
青春嘛，有个喜欢的小姑娘很正常！贺二叔接电话的时候，虽然语气上不显丝毫异常，可表情却是一脸‘姨母笑’，颇有一种‘吾儿初长成’的感叹。
虽然贺家的掌门人是贺鸿文，贺二叔作为贺家的二儿子，只有股份并没有多少实权，但起码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帮自己侄子办到的。
于是乎，他当天晚上就马不停蹄地打给了博达的主管，在了解到了周洛洛的消息之后又连忙将这事儿告知给了贺佳成，最后还替他打点好了一切，第二天只需要向护士台报出自己名字就好了。
贺佳成没想过自家二叔的动作竟然这般雷厉风行，在他的印象里，他的这位二叔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脾气软得要命，和他的便宜父亲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与世无争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软柿子，任谁都能上去捏两下。
当初小的时候，这位贺二叔对他的关心可是比他父母都要来得热忱，只不过他当初讨厌贺家，连带着讨厌所有姓贺的人，因此对他这位二叔也没什么好脸色。如今长大了之后，倒是明白了二叔的好心，只是这么多年来彼此淡了联系，他也没主动去找过他。这一次，还是为了周洛洛，这才主动打了电话……
和昨天不一样的是，这次贺佳成乖乖地将摩托车停在了停车场，随后直径往住院部的方向走去。
周洛洛的病房是在十二楼，类似酒店的服务模式导致贺佳成一出电梯就被护士台的人询问了身份。
贺佳成照着昨晚贺二叔的说法，语气冷漠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果然下一刻，就见接待的护士微微一愣，随后脸上的表情越发恭敬，指着自己左手边的方向，开口道：“病人正在十六号房休息，您往这儿直走就可以了。”
“嗯。”
男孩的表情微冷，精致的五官微微紧绷，带着几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成熟。一头富有金属光泽的红发配上了他冷酷的表情，活脱脱的就是一副校园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校草形象，惹得毕业多年的护士都不禁有些老脸一热。
少年帅是真的，但得罪不起也是真的。
上头管理层交代下来的事，说是一旦有个叫‘贺佳成’的人前来，一定要好好招待，切不可有半分差错。
护士小姐虽然不知道这位‘贺佳成’到底是哪号人物，但能让管理层直接下达指令，说明他的身份也不简单。只是今日一见，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
贺佳成顺着护士指的方向看去，刚准备抬步，却又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半晌后转头问道：“她病房里现在有其他人吗？”
护士听着，愣了一会儿之后，又重新挂起了职业性微笑，“目前病房里除了病人之外，还有一个护工。”
她在这儿呆了有两年了，对于十六号房的病人也有所耳闻。小姑娘是个集万千宠爱的人，只可惜身体不好，虽然之前的情况有所改善，但是昨天晚上却又突然发病进了医院。周家两老口昨晚陪了一夜，今天早上才一脸疲惫地离开的，就在男孩来的不久前。
听到这儿，贺佳成微微松了一口气，片刻后又重新板着脸，低声说了一句‘谢谢’，随后便抬步往十六号病房走去。
站在病房前，贺佳成不知道为什么，竟是有些紧张。双手无处安放，脑子乱哄哄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昨晚入睡前，他想了很多很多，从和周洛洛的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令人奇怪的是，他明明是个不喜欢回忆的人，也不会刻意去记那些生活中的琐事；他明明连班级里一共有几个人，班长是谁，英语老师叫什么都不知道，可却偏偏记得和女孩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连高泽白天穿什么都记不得了，却依旧能回想起女孩在傍晚弹唱时的一颦一笑。
他记得她后颈那儿有一颗很小的痣，是她平日里扎高马尾的时候，他偶然发现的。他知道她洗发水是玫瑰味的，知道她写字的时候喜欢用一个圆点来代替句号……
不知不觉间，他竟是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记住了女孩的习惯和嗜好，就像是一个隐性的变.态一样，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贺佳成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一早就知道女孩不是个安分的人，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七分冷漠。他向来讨厌虚伪，所以他本应该是讨厌她的，起初的他的确是如此，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东西便渐渐变了质，等到反应过来的那一刻，他好像已经没法挽回了。
在得知她要去美国的那一刻，心中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突然明白了一个真相，他好像真的陷进去了。
他自然是不想她走，但如果她的离开是必然的结局，那他自然也会义无反顾的追随。
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等到终于下定决心要敲门的时候，却是突然一愣，随后正准备落下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等等！他是来看病人的，这是不是还缺了点什么？
该死的，他好像忘记买花了！
竟然双手空空地来找周洛洛，贺佳成你还真是脑子进水了！
暗暗地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刚准备转身去买点水果鲜花之类的东西，却见病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老一少的视线猛然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见了几分惊讶……
贺佳成的手还举在半空中，表情还停留在开门前的那一刻，带着几分懊恼和戾气，乍一看就像是来找麻烦的。
陈姨对眼前的生人也有些疑惑，但毕竟经历的事情多了，在这个时候还是率先回过神，表情谨慎地开口：“请问你找谁？”
贺佳成听到声音，瞬间清醒了过来，随后连忙将举起的手紧握成拳抵在嘴前，轻咳了两声，似乎想要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坐在床上的周洛洛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转头的时候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贺佳成，表情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紧接着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和冷漠。
男孩站在门口，视线有些不知所措地到处乱瞟，就在他思索着该怎么自我介绍的时候，却突然听见病房内的女孩开口道：“陈姨，让他进来吧。”
贺佳成猛地抬头，两个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相撞，让男孩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小姐，这位是……”
陈姨的表情带着几分不赞同，在她看来，眼前这小子虽然长得标志，但是一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小姐的又是个好脾气的人，万一到时候被欺负了还得了？
周洛洛自然知道陈姨的担忧，于是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冲着陈姨温柔一笑道：“他是我在学校里的同桌，您不用担心，先下去吃饭吧。”
陈姨从早上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在照顾她，这会儿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周洛洛体谅她的身体，于是便让她先下去吃饭，只是没想到一开门就撞见了贺佳成。
虽然心里依旧不赞同自家小姐的决定，但陈姨最终还是作出了妥协，瞪了两眼门口的臭小子，冲着他冷哼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贺佳成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么摆过脸色，一方面感受到了来自这位叫陈姨的‘羞辱’，另一方面又考虑到对方是长辈的原因，于是便硬生生地忍住了脾气。
男孩紧抿着嘴唇，黑着一张脸走进了病房，还顺带关上了房门。
周洛洛注意到了男孩的表情，也知道他是因为被陈姨甩了脸色而生气。在学校里呆了一个月多，她早已将自己这位同桌的脾气给摸地清清楚楚。他骨子里是个骄傲的人，向来也只有他给别人难看的份儿，却从来没有反过来的道理。
如今他在陈姨这儿吃了瘪，估计这会儿正在心里闹小脾气呢。
“你怎么来了？”周洛洛敛下了眼底的笑意，语气也变得冷淡了几分。
女孩对男孩出现在这儿感到有些惊讶，却并不好奇他为什么能进医院，为什么能知道她的病房号。
“我……”
女孩不含温度的声音让贺佳成骤然回过了神，那一句‘我有点担心你’的关心，在对上女孩冰冷的视线的瞬间又转而变成了骄傲，语气微冲地开口道：“怎么？医院是你家的？我不能来？”
话音刚落的那一刻，病房内的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而贺佳成在说出口的瞬间就已经后悔了，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该死’，有种恨不得想要抽自己两巴掌的冲动。
男孩将口是心非发挥到了极致，虽然想要采取点措施弥补，可一番解释的话在口中兜兜转转了好久却依旧没能说出口。
偷偷瞥了两眼坐在病床上的女孩，窗外的阳光洒在了她略显苍白的皮肤上，宽大的病号服显得她身体越发娇小，和周围的白色相互映衬，总有种极易破碎的，脆弱的美感。
女孩黑色的长发披在了身后，此时的她和校园里总是带着一副温柔且优雅的微笑不同，精致的面容不含一丝笑意，像是卸下了平日里的伪装，却依旧让人琢磨不透。
女孩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稍显深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究是男孩先抵挡不住，开口打破了平静，“你……要去美国了？”
女孩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的暗光，片刻后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淡淡地‘嗯’了一声。
“美国的哪里？”贺佳成语气急促地开口。==
女孩的眉峰微微一挑，却是没有回答他的话，“这和你有关系？”
“怎么就没有？你要是去美国，那我也去美国！”
“你疯了？”周洛洛的眉头猛地蹙起，看着贺佳成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你去美国做什么？”
“周洛洛，你到现在还装什么傻？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那些曾经扭扭捏捏不敢承认，不敢说出口的话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才知道，原来表白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事到临头，他不想让自己再有半分遗憾，不想日后再来悔恨此时的懦弱。
“既然你要去美国，那行，那我也去美国！”贺佳成的眼睛微微泛红，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越来越激动，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女孩越发紧抿的嘴角和越显冰冷的眼神。
病房里回荡着男孩的声音，女孩静静地坐在病床上，显得格外无动于衷。
两分钟后，女孩才终于开口——
“贺佳成，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有点幼稚，有点叛逆，偶尔喜欢耍小孩子脾气而已；但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能愚蠢到这种地步。”
女孩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漠，那宛若寒冰的眼神和尖锐的言辞就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戳进了男孩的心窝。
“你有没有好好想过，自己从小到大的任性和叛逆究竟是谁在为你买单？明明享受着别人一辈子都羡慕不来的权利，如今却是将自己该担负的义务给抛在了脑后。”
“你说你要和我去美国？那你的家人呢，你的朋友呢？你去美国做什么？去那里继续当一个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校霸？”
“你说你喜欢我，但是这份喜欢又能维持多久？值不值得你付出你自己的未来？值不值得让整个贺家陪着你耗？”
“贺佳成，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姓贺？”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贺？
忘了自己姓贺……
......
“贺医生？贺医生！”
坐在办公桌上的男人骤然回神，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抬头看着眼前的护士，开口道：“说。”
小护士看贺医生终于回过了神，这才松了一口气，汇报道：“七号房病人的资料已经传到您邮箱了，关于十一号房的病人，需要提醒他关于手术的事吗？”
“跟他说手术放在下个礼拜一，具体时间会另行通知。”男人冷酷的声音响起，是一如既往的公事公办。
小护士乖乖地‘嗯’了一句，离开前还疑惑地看了一眼坐在办公室里的贺医生，暗想道：
以往的贺医生可从没在工作时间走过神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校园篇结束～
其他的一些疑点，以后还会慢慢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