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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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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芽芽几乎是落荒而逃。

小艾想到林倪倪一再拜托自己在柯氦的面前替她的姐姐多说说好话的事情,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好话哪里是这么好说的?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一片沉寂。

柯氦放在旁边的手机振了振,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接过:“莫支队。”

“柯先生是这样的……那几个混混砸了你的东西会按照原价赔偿给你,当然还有精神损失费,不知道这个判决……”对方还没说完。

柯氦就道:“不满意,我非常不满意。”

对方沉默了瞬间,问:“那依柯先生看?”

“他们弄丢了我一份特别重要的实验数据,那是唯一一份的,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份的数据。”柯氦一字一顿,声调平缓。

电话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柯氦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僵持之上,他稍微换了个姿势,整个人看上去越发规整笔挺,像是剑锋出鞘,“我可以放弃追究,只要他们上面的人给我一个交代。”

“我的意思是,要常席给我一个交代。”

文蔷已经接连好几天没睡好了。

每天晚上她都能听到水滴坠落的声音,但是爬起来一看水龙头,根本没有滴水。

陈阿婆担心文蔷的身体状况,让她去医院看看,却被文蔷否决。

这天下午,好像感冒了的文蔷正昏昏沉沉的。

叮铃一声,花店的门被推开了。

“你……好。”文蔷的眸子顿住。

戴着蓝色口罩的男人像是跨越了时空,和初见那次彻底重叠在一起。

‘错了。’

‘是氦气的氦,一个气一个亥。’

挺拔的男人进了花店的门,扫了一圈周围的花,最后似是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

他缓步来到柜台前,闷闷道:“你们这里有……”

说着,柯氦的目光在柜台旁边的一朵白蔷薇上顿住。

文蔷心道不好。

就见柯氦默默地挪开了目光,道:“你们这里有养花的营养土吗,还有花盆那些。”

文蔷点了点头,因为感冒了嗓子有点哑,道:“有的,先生稍等。”

虽然是鲜花店,但是文蔷也会偶尔准备一些园艺的东西卖。

毕竟在这样的小城里面,一家店身兼数职都再正常不过。

文蔷的目光在一排花盆上扫过,出于私心拿了一个浅绿色的出来。

“先生,这是你要的花盆和营养土,这里还有营养液。”文蔷将东西放在柜台上。

柯氦看着那浅绿色的花盆,道:“有别的颜色吗?比如白色的。”

文蔷点点头,心想柯教授又是没有审美的一天。

绿色多好看啊,不喜欢绿色居然喜欢白色。

有毒。

文蔷给柯氦换了花盆,柯氦付过钱抱了一大堆东西走了。

文蔷目送着对方走到花店门口。

没想柯氦还是顿下脚步,远远地看着柜台上的那朵蔷薇,道:“……那朵花,能卖给我吗?”

文蔷的呼吸一顿,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这个……是我自己……当然,送给你吧。”

“谢谢,我付钱。”柯氦转身回来拿花。

文蔷将花连带着花瓶递出去,想想还是忍不住道:“那个……之前谢谢你了。”

柯氦看着她。

文蔷这才发现这男人的眼底带了些许的乌青,应该又是熬夜了。

文蔷沉默了瞬间,才道:“……没什么。”

感谢之前的照顾。

感谢在我不在的时候,帮我守住了我的立身之本。

可其中的任何一个理由,此刻的文蔷都说不出口。

柯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拿过花走了。

等到文蔷意识到对方留下了钱后,柯氦已经走得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她将那张纸币收起来,突然觉得舌根有些发苦。

柯氦回到家里洗过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着自己带回来的那朵白蔷薇。

不一样。

花瓣、叶子、花萼甚至花茎的形状,都不一样。

唯一相似的,或许只有那一抹白色了。

白色的蔷薇正绽放着,柯氦稍微凑过去嗅了嗅。

粉尘扑鼻而来,其间夹杂着几乎细不可查的蔷薇花香。

柯氦侧过脸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子隐约发疼。

他的面色沉了沉,莫名有些恼火。

他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带回来这么一朵东西。

将白蔷薇放在了窗台的最外面,柯氦这才眼不见心不烦。

另外一边,仅剩下的一根花茎上托着可怜兮兮的几片枯萎了的花萼。

供养着花茎的杯子里面的水正泛着不正常的浅红色。

柯氦一言不发地将花盆和营养土准备好,对照着自己找好的资料将蔷薇花茎扦插好。

才珍而重之地放在了卧房的窗台上。

随后他拿起美工刀,稍微抬起手,面无表情地割下去。

滴答——滴答——

猩红的液体瞬间没入黑色的营养土消失不见。

柯氦小时候开始,只要敢从他手里夺走任何东西的人,都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没人敢招惹他了。

某一天有人发现了他阴暗的秘密,那人告诉他,做事不能锋芒毕露,钢过必折。

柯氦觉得他说得很对。

所以后来他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敛尽刀锋,变成所有人眼底温驯的大人。

可这一次,他不准备当一个温顺的人了。

柯氦面无表情地缠好纱布,关门出去。

在见到柯氦过后的那天晚上,文蔷终于没有再听见滴水声了。

但是她却感觉自己的身上似乎压着什么东西,沉重的,带着泥土湿腥气息的。

她几乎快要窒息。

于是她拼了命地想要从那些湿腥的东西下面钻出来。

可直到天色大亮,她都没能挣脱那股窒息感。

她坐在床上,撩起被汗水沾湿的刘海,发现自己的头似乎更沉了。

陈阿婆几乎是把文蔷扭送去医院的。

检查过后,高烧39度,文蔷这回只能乖乖地吊着点滴。

陈阿婆让明仔去买了糖,道:“喏,吃个糖就不苦了。”

被药水苦得脸色都扭曲了文蔷接过棒棒糖。

正好输液大厅那边走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笑眯眯地和病患小孩说着什么。

陈阿婆疑惑:“小文在看什么?”

问完她顺着文蔷盯着的地方看去,她的眼神不太好,远远看了一眼就高兴道:“那不是小柯吗?”

文蔷摇摇头,道:“不是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人是上次从她的手里买走雪山玫瑰的那个男人。

陈阿婆仔细打量了好几眼,才带着些不确定地说:“这个医生不会是小柯的兄弟吧?长得这么像。”

文蔷又看过去。

之前她只觉得这人和柯氦之间的哪一些相似,或许只是俊美之人的眉眼大多相似。

可陈阿婆这样一说,文蔷也不太确定了。

或许是因为她们的眼神太过不加掩饰了,穿着白大褂的俊美医生若有所感地看了过来。

文蔷正觉得尴尬。

对方就笑着走了过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巷口花店的老板娘吧?你好,我是新搬过来的,叫姜怀。”医生朝着文蔷伸出手。

文蔷还没动。

旁边就有小护士喊道:“姜医生,这里有病人呢。”

姜怀笑了笑,“来了。”

他收回手,对文蔷道:“那么,再见。”

他就这样过来了,又离开了。

像是根本不在乎文蔷叫什么,也不在乎文蔷有没有和他握手。

他像是文蔷高中时代见到过的那些草草完成了任务的不良少年,听到下课铃声就跟着同伴们跑去打球了。

文蔷心想,又一个怪人。

这点滴吊到了临近中午,下午的时间陈阿婆坚决不让文蔷守店了。

倒是自己带着明仔坐在文蔷的花店里。

文蔷又梦到自己被什么东西压制着。

她想要醒过来,身体却沉重得不听使唤。

为了不窒息,她只能拼尽了全力地往上钻。

终于,她看到了细微的光明——

文蔷睁开眼,夕阳已经落到了窗户最下面。

肚子里传来交响曲,正好明仔的声音从一楼传过来:“蔷姐姐起床吃饭啦!”

“来了。”文蔷应了一声,嗓音已经不再和白天那样沙哑了。

她吸了吸鼻子从床上起来。

能自由自在走动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相较之下,无论是之前当花被困在花瓶里,还是现在晚上梦到的被什么东西掩埋的感觉,实在都算不上是什么美好的经历。

文蔷正伸着懒腰从侧门往陈阿婆家里走的时候,柯氦的自行车正好从花店前面骑过。

柯氦回到家,第一时间就是去看扦插的蔷薇花茎。

意料之内的一动不动。

柯氦没有失望,只是滴过了浅蓝色的营养液才转身出去。

正在此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柯氦将矿泉水喝完了,才接通电话。

“你到底要怎么样?你他妈别给我敬酒不吃吃罚酒!”电话那边的男人颇有些气急败坏。

柯氦面无表情地将手里捏瘪了的矿泉水瓶抛进垃圾桶,缓声道:“上回的那个酒吧,七点钟。”

说罢,他挂断电话。

柯氦提前了十分钟到,没想到对方居然比他更早。

足以见得对方这几天估计过得十分焦头烂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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