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18年10月6日 沈家老宅
夜间陪护的时间从晚上十点半到第二天的早上六点。
为避免迟到。
晚上八点。
按照地址我找到了沈城的家。
以我贫瘠的想象力。
沈家顶多就是英式古堡，欧式豪宅。
万万没想到。
有人会在北方的城市中心。
建一片苏州园林。
青砖黛瓦。
水榭楼台。
步入其中。
我不禁深深怀疑。
他们家是不是沈万三的传人。
领我进门的是周阿姨。
行走的过程中。
我尽量克制东张西望的冲动。
但仍然觉得自己像走进历史景点的外地游客。
长廊尽头是客厅。
所有灯都关了。
只有过道亮着灯。
周阿姨说：“你在书房等一下，待会上楼轻点儿。”
我：“好。”
我一个人留在书房。
这个书房。
真的就全是书。
深色的实木书桌上还有笔墨纸砚。
不像是摆设。
我实在不适合这么有文化气息又很严肃的地方。
只好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
玩手机。
一个多小时很快过去了。
一个小护士来找我。
小护士：“他已经睡着了。”
他。
这个字莫名令人心头一跳。
马上就要近距离见到真人了。
心情有点激动。
小护士：“我就睡在一楼客房，有事可以按铃找我。不过基本没事，他睡觉的时候很安静。”
我：“嗯。”
有了之前周阿姨的叮嘱。
我上楼像小偷一样蹑手蹑脚。
小护士笑了：“他吃过药了，睡得很熟。”
我：“……”
不早说。
小护士推开二楼右手边第二扇门。
房里光线很暗。
我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背对着我睡得很沉。
小护士：“我走了。”
然后指了指大床旁边的小木床。
“你不要睡得太沉了，时刻观察他。”
我点点头。
一个人走进去。
然后转身把门关上。
心脏狂跳。
感觉自己像深夜潜入少女房间的变态。
蹑手蹑脚在小床上坐下。
晚上十点半。
我开始以正当的理由熬夜了。
2018年10月7日 沈城房间
看完了一本小说。
凌晨两点了。
沈城真的很斯文。
睡相极好。
一动不动。
要不是监测的仪器显示生命体征正常。
我还以为他仙逝了。
好困啊。
我拧开瓶盖。
喝了一口咖啡。
我发誓我没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但是沈城终于动了一下。
他转身了。
按照惯例我以为会看到一张绝美侧颜。
但始料未及的是——
一个猪头。
猪头。
猪头？
猪头！！！
人类的脸竟然会在活着的状态下。
肿胀成这幅尊容。
我是谁？
我在哪？
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打击太大。
我接受不了。
当你因为颜值而喜欢上一个人。
那么当他面目全非。
也就一文不值了。
我终于看清自己。
说到底还是爱他的颜。
他现在毁容了。
所有玛丽苏都苏不动了。
我想回家。
我哭了。
真哭了。
还好沈城没醒。
我捂住嘴。
把眼泪逼回去。
但喉咙还是溢出一丝呜咽。
真奇怪。
沈城的表情似乎舒展了一些。
后半夜直到天亮。
他再也没皱过眉头了。
2018年10月9日 沈家老宅
说好了要干一周。
那就要坚持干完。
我每次来沈城都在睡觉。
以一副猪头的尊容。
有时候我会替他掖被子。
但做得最多的是看着他。
用念力祈祷他尽快恢复美貌。
然后美美的去死。
周阿姨却说我是福星。
从我来的第一晚开始。
他的病情就在逐渐好转了。
得了什么病是别人的隐私。
我不方便打探。
但能肯定的一点。
这个病虽然凶险。
但不是绝症。
因为我刚才听周阿姨给沈城的妈妈打电话。
说：“你昨晚又打通宵啦？”
2018年10月10日 沈城房间周阿姨说沈城的病情得到控制。
今天还主动出去转转晒了太阳。
夜里。
我仔细观察他的脸。
的确消肿了一些。
颜值有所回升。
一时高兴。
喜极而泣。
动静不大。
沈城动了一下。
他皱了皱眉头，温柔地嘟哝。
“好了……别哭了……”
我：！！！
沈城：“妈。”
我：“……”
他睁开眼睛看了我，却没有焦距。
又安稳地闭上了。
他是瞎了吗？
太惨了吧！
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
爆哭！
听我又在哭。
沈城很孩子气地说：
“平时装作一副不关心的样子，天天夜里躲我这儿来偷偷哭。知道我快死了，舍不得了吗？”
我鼻涕掉了。
赶紧吸一下。
“别哭了。”
沈城摸索了一下，抓住我的手。
我：！！！
沈城：“我好困，您也睡吧。”
我点点头。
他嘴角弯弯的，握着我的手睡着了。
我心跳过速。
彻夜难眠。
2018年10月11日 沈城房间六点。
小护士要来接班了。
我慢慢把麻掉的手从沈城手里抽出来。
他没醒。
睡得特别香甜。
我悄悄出去了。
打车回去睡了一觉。
傍晚六点起床觅食。
然后坐车又去沈城家。
今天来得晚。
一会儿护士就来喊我上楼了。
沈城刚睡着。
我等了一会儿才进去。
他今天换了一套衣服。
日式，白色条纹的棉质睡袍。
我欣赏了一下猪头。
然后坐到小床上。
玩手机。
2018年10月12日 沈城房间大概到了凌晨一点半的时候。
沉睡中的沈城无意识地拉扯了一下睡衣。
腰间的带子，松开了。
非礼勿视。
我赶紧把头垂下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赶紧又把头抬起来。
睡袍全散了。
布料敞开在身体的两侧。
卧槽槽槽！！！
也、太太太太、太壮观了吧！
就在我尴尬万分的时候。
他起来了！
然后坐在床边适应了一会儿。
光着脚走下床。
我赶紧站起来。
小木床发出咯吱一声。
沈城：“妈？”
我快傻了：“哎？”
沈城石化了。
一秒后。
一个趔趄。
把敞开的衣服裹紧了。
“出去！”
我边说边往门口挪。
“我是新来的夜间看护……你母亲说从晚上十点……”
沈城：“滚！”
我被撵出来了。
小护士和周阿姨听见动静很快就上来了。
周阿姨才想起来：“你和太太，没跟少爷打招呼了？”
小护士也说：“我以为您和太太说过了，所以也没提夜间看护的事。”
楼道传来一阵脚步声。
周阿姨：“太太。”
了解情况后的沈妈妈把酒红色的睡衣拢了拢。
“多大点儿事儿，他现在不就知道了吗？”
我：“……”
天还没亮我就到家了。
熬了一夜。
脑袋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五点。
通常人类在黄昏的时候醒来。
会感到加倍的失落和沮丧。
一想到我把事情搞砸了。
就悲从中来。
很羞愧。
我给杜弘廷发了短信。
「对不起老大，我搞砸了。」
我精简了一下语言。
用几十个字浓缩概括整个经过。
杜弘廷：「等着，他很快会来找你。」
虽然知道是安慰的话。
但我还是再三道谢了。
然而杜弘廷始终是你爸爸。
不一会儿沈家就来电话了。
是周阿姨——
“今晚来早点可以吗？少爷说想见你。”
我一咕噜就从床上滚下来。
麻溜地跑出去打车。
去的路上我给杜弘廷发微信。
「谢谢老大帮忙！」
杜弘廷：「没帮。」
我：「什么？」
杜弘廷：「他那么好面子，肯定要杀人灭口的。」
我：「……呵呵，不要开这么可怕的玩笑啊。」
杜弘廷：「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被女生看光光。」
我：「！！！」
说好阅尽千帆的设定呢？
这么纯情的吗？
杜弘廷：「别担心，你哄就完事了。」
在推开沈城房门的一瞬间。
我的脑中反复演练着速成的技巧。
正所谓。
师傅领进门。
修行看个人。
我不能辜负老大对我的栽培。
进门第一句。
先说对不起。
让您受惊了。
事先不知道没人通知你。
再来声情并茂。
冒充你妈不是故意的。
主要是你的声音太好听。
握着我的手太温柔。
让人不忍打破这份美好。
他肯定会受不了糖衣炮弹的攻势。
节节败退。
重新接纳我。
然后手挽手夜夜共枕眠。
科科。
结果我一开门——
“对不起。”
开场白被抢了。
沈城坐在窗边的轮椅上。
正襟危坐。
面朝着我。
我一下就哑巴了。
沈城：“我习惯一个人睡，不知道夜里有人在身边。你出现的太突然了，所以才发了火，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没、没关系！”
我靠。
他人也太绅士了吧。
认我做妈。
被我看光光。
都不生气。
教养也太好了吧！
不愧是——
沈城：“这是我妈建议我，要好好跟你说的话。接下来是我本人想对你说——”
我后背一凉。
沈城突然冷笑：“我叫一声妈，你敢答应吗？”
我我我错了！
这个男人好、好可怕！
妈妈我要回家！！！
我开始往回挪。
以迈克杰克逊的太空舞步。
结果沈瞎子一下就听出了动静：“你敢再动一下！”
我：我靠我好怕啊！！！
沈城招手：“过来。”
我：疯狂摇头。
沈城：“再不过来，我就过去了。”
我崩溃了：“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我就告诉所有人你小鸡鸡上有颗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