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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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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缓缓时隔半个月, 如愿回到王都的宸王府, 此时谢与棠的尸身尚未被送回, 也未被刑部定罪, 故而宸王府并未被封。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宫内调派来的下人稍有些人脉的都已知晓宸王之事,为了不被降罪牵连,一多半都走了。不过李管家还在主理府内的杂事,听下人说宸王妃回来了,赶忙去迎。

这些日子,宸王离府, 宸王妃深夜失踪,早已经乱了套,后在她失踪的巷内发现了药材与药方,问过大夫才知道,方子是避子药,而包里的药材是安胎药。

也不知是府内哪个下人乱嚼耳根,几日后王都流言四起,都说宸王妃出身低贱, 不守妇道, 趁着宸王不在的时候与人私通又逃跑了。

而后宫内派人去寻,又镇压了流言, 可谁知事情刚刚平息,又听到宸王欲谋反被诛的噩耗。

柯缓缓见李管家带人来接时袖子上别着月白色的碎布,早已哭干的泪唰地落下, 步脚忽而就不稳了。

李管家忙让素秋搀住,唉声道:“王妃这是去哪儿了?王都内外可都找翻了天……”

柯缓缓知道现在不是大悲大恸的时候,忙拭干泪,低声道:“走,我们进屋再说。”

待她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简单说明后,素秋已呆愣在一旁,泪也止不住的落,李管家则站在一旁哀痛连连。

“王妃既然知晓内幕,又为何冒险归来,人死而不能复生,即便事情不是如此又……”

“回来一则安排德荣离开的事,二来将府内的下人遣散,莫要受他的事牵连,至于我回来,为的就是再见他一面。”

“王妃不可啊!”素秋与李管家劝说道。

“勿怕,我已有对策,先把德荣找来,再讲府里的东西变卖成银子,李管家你与下人分了,自可离府,素秋,我阿娘朱氏在古溪镇开的卤味斋,待天暖和些了,你可以北上回去找她,再帮我带两句话,就说我和阿棠移居南边住了,那里四季如春,背山靠海,过得很好,勿要挂念。”

素秋本是低声在那抽噎,后听她这番话已有诀别之意,忍不住哭出了声。

李管家心中悲凉,“王妃,其实那日德荣的确是被人叫出去了,晚些时候找他回来,可那个时候您却不在了……如今已有许多时日没有回来,我一会儿就派人寻他。”

“嗯,他是个孤儿,无依无靠的,待素秋你们寻到他后,便问他想要做什么,如若想安稳过一生,就让他拿着我的书信去金云城投奔我的朋友,自然有人会给他安排妥当。”

柯缓缓没有一句废话,将所有的事安排妥当后,让下人给她准备好水沐浴洗漱一番后,换了身明艳些的衣裳,去正厅里坐着,将准备好的东西嘱咐给素秋。

少时,李管家通报道宫内的范公公求见。

柯缓缓扶了扶头上的玉簪,同范狄一同出府上了马车离去。

******

天地辽阔,西风紧起,难得一见的青天白日,柯缓缓小步跟在范狄身后,眺望眼前层层叠叠的宫殿金顶,竟然一点惧怕的感觉都没有。

坐在暖心殿内的恒帝招呼着一众名医,淡淡道:“诸位爱卿可有听过一种叫身体还原膏药的东西?”

众人摇头。

“那便一起在此处耐心等候,随朕一同甄别这膏药的神奇吧。”

柯缓缓由范狄一路引着入殿,她直着身子抬头看向坐在暖阁内的恒帝,离得太远,看不太真切。

范狄见她并无跪拜之意,忙道:“宸王妃,还不赶紧见过陛下。”

“在跪拜前,我想先讲一件事,之后由陛下来定夺我跪不跪。如陛下所知,我曾落水被阿棠所救,其实我并不是柯缓缓,至少不是清水村的柯缓缓,实不相瞒,我来自仙境,当时这副身子的主人被人害死,我便在她的身体里醒来,阿棠生辰有天子之命,我便是依他的命运而来,而后我二人互生情愫,共结连理,如今又孕有人仙的子嗣。故此,以我仙女的身份,不应该向您下跪。”

柯缓缓不紧不慢地说着,听着殿内众人呆愣在那,后有人低声笑道:“这女人怕不是疯了吧。”

“是啊,看是得了癔症。”

话音刚落,众人见柯缓缓抬起的手掌中落入一个玉瓶,随后柯缓缓对范狄道:“敢问范公公身上有无刀具?还请伤我一刀。”

“宸王妃?你这是作何?”范狄也愣在那处,不敢轻举妄动。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柯缓缓从头上取下个早已准备好的花簪,后亮出洁白的手臂,当着众人的面将臂膀划开,鲜血瞬时从虎口处流出,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柯缓缓打开玉瓶简单倒了一些玉露在伤口处,随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着。

“这……!”众人震惊,就连站在一边儿的范狄都吓到了,要说刚刚变个瓶子出来,那变戏法的都会,可眼睁睁看着伤口愈合的事,还是此生第一遭,不得不称奇。

他侧目看向身边的女子,瘦弱娇小的模样,难不成真的是天女下凡?

恒帝唤范狄过身边,后低声问了几句,柯缓缓站在那,看着一屋子的大夫只觉得好笑。

少时,恒帝道:“宸王妃不用跪了,离近些说话。”

柯缓缓走到他面前,扭头看了眼跟边上站着的几人,“陛下能否先让这几位先生退下,我有事想问陛下。”

恒帝挥挥手,遣退几人。

“关于当年陛下中毒的事,能否给我一个答案。”

“这是棠儿和他母妃的事,与你无干,朕的耐心有限。”

“陛下大可以让人来搜身,看看身体还原膏在不在我身上,我方才讲过了,我是仙女,凭空变物是我的仙法,这样重要的药膏又怎么会早就变出来带在身上?陛下若是想要恢复身体,还是将这些事明白讲清楚吧。”

恒帝冷嗤一声,抬眼打量了下往日没仔细看过的丫头,敢在他面前如此言语的女人,她倒是头一个!

这些事过去了许多年,连他都有些忘记了,逐沉思片刻,吩咐道:“范狄,你来告诉宸王妃,朕老了,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陛下若想要真药,那便要用真的故事来换。”柯缓缓提醒道。

“范狄,将真相告诉她就是。”

此时谢与棠已死,戚家也已垮掉,他并不在乎被柯缓缓这等女流之辈知晓真相,只等他拿到能让身体还原的膏药,面前这个仙不仙女的女子也就没用了。

范狄颔首,扭头对她道:“宸王妃,当年的毒有两份,一份的确是戚家的人为了谋害陛下准备的,由戚家的人混入内监的人下的毒,不过当年已经被老奴知晓了,当然,还有一份是陛下自己准备的。”

“不过中间却让张扶余掉了包,本该给陛下的毒酒却被送到六殿下那处,六殿下那时年幼,不喜沾酒,便一直放在那没动,待陛下喝完本应毒发的酒时,却无反应,这才知道酒到了六殿下那儿。”

“陛下顺水推舟的一出好戏计又怎么能放弃,后让六殿下承上酒杯完成计谋。却不想,算错了一步。”

范狄年老,说话慢吞吞的,柯缓缓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

好一出将计就计!

范狄暗瞥了眼团坐在那处的老者,察觉到了那人稍纵即逝的哀伤,继续道:“老奴当年未察觉到张扶余是个九品顶尖高手,在老奴眼皮下将酒樽换了不说,还将毒酒也换了,他给六殿下的那杯酒,正是戚家特有的翠鹮毒。”

“范狄……莫要再说了,朕有些冷。”恒帝突然打断,范狄垂首走上前又寻了条裘皮搭了上去。

唯有范狄注意到,暖阁内的老者面色僵冷,胸口大起大伏,平日精明的眸瞳里尽是懊悔。

那时,他是万人敬仰的尊者,是大景的皇帝,坐拥富庶的家国与心爱的女人,曾经风华无二。可他忌惮戚家不受控制的发展与富可敌国的财富,即便他娶了姬雪,戚家的族长,依旧不能心安。待他知晓戚家派人投毒时,又恼怒又兴奋。用戚家亲手种下的因果去颠覆戚家岂不爽哉,他精心布局,却被结果迎面痛击。

他聪慧、自负、多疑,待九死一生醒来后,双腿已无知觉,首先听到的便是雪儿被杀的噩耗,就连他最疼爱的儿子,也被那个隐匿在暗处的张扶余带走了。

他败了,败得一塌涂地。

“陛下算错的,不是张公公,而是我婆婆吧。”柯缓缓站在原地,双拳紧握,“张公公不过是听命于我婆婆授意,她为了化解此事,早些安排了阿棠服下解毒剂,后让张公公将毒酒给他,却不想陛下执意要饮,这些年您是不是翻来覆去想着此事,这一杯喝下的不仅是毒液,也饮尽了夫妻情分。既然陛下要让戚家灭亡,那我婆婆又怎么能独活,即便不是被太后赐死,她也会死。”

“你住口!”恒帝恼怒地将怀中暖炉扔过去,里面的炭火洒了一地,碳灰飘飘洒洒。

柯缓缓没打算停下,她结合了原文剧情,此时头脑清晰,她要讲给这个自私自利的帝王听听,他是如何亲手种下因果,又将其吞下的。

“我算是懂了为何张公公这些年不论生活多惨,也不愿阿棠被陛下或戚家发现了。因为你们只把阿棠当做自己权谋中的棋子,根本不配做他的家人!”

“范狄…!杀、杀了她!”恒帝气的浑身颤抖,抬手指着柯缓缓道。

范狄劝慰道:“陛下息怒,宸王妃手上可还有药啊……”

“对、对,还有药,她不能现在死,去领着她看过棠儿尸身再来,朕等了这么久,终于能站起来了。”恒帝喃喃自语,神色已然大乱,就连范狄也许久没见他这样六神无主了,竟被一个小丫头说的方寸大乱。

范狄领着柯缓缓往后.庭去,听她突然拉住自己的袖口,手里掏出个银锭问:“张公公是我婆婆的随行侍卫吗?跟着一起入的宫?”

范狄眉头紧锁,后收下银子道:“是,六殿下的尸身就在后堂内,宸王妃慢着些,老奴就在门口不进去了。”

柯缓缓抬眼怔住,见那殿上白布随风摇曳,自己的步脚也忽而站不稳了,她紧着扶住回廊上的木柱,从怀里取出块白条缠在胳膊上,后深吸口气,往前走去。

是死是活,她要看了才知道。

殿内孤零零的放着口大棺材,已有僧人在一旁做法诵经,棺材边上依旧沾染着来时的泥土,似乎是刚放进来的。

看恒帝的意思,是要给谢与棠留有颜面体面下葬了。

柯缓缓对边上的公公吩咐道:“开棺,我要看看他。”

“这……?”小公公不敢做主,忙问过范狄后,安排人开棺。

只露边角时,腐臭的气息便溜了出来,柯缓缓差点吐出来,只得捏着鼻子往里瞧。

尸身尚未腐烂,青黑色的面庞俊逸潇洒,静静的躺在那,已无生气。

柯缓缓的手中凭空出现支玉瓶,她扒着棺材对着里面的人喃喃道:“谢与棠,这是我用九十九年寿命换来的宝贝东西,你若活不过来,我便抛下你自己回去,我跟你讲,这破地方我早就待够了,没电、没网、还没手机电视,我都快憋疯了。还有,当年的旧事我也查清楚了,就是恒帝动的手脚,当然,戚家也脱不了干系……”

说着,柯缓缓偷偷打开玉瓶,一股子春意从中飘出,她随后将瓶内膏药如数倒在冰冷尸体上,棺材内顿时金光大起,从四面八方涌来暖暖春意,搅弄着殿内白绸,惊得众人高呼。

守在门口的范狄瞧见柯缓缓手中的玉瓶惊慌不已,飞身来夺,电光石火间,从诵读诗经的僧侣那飞出两抹身影,将范狄一脚踢出殿外。

柯缓缓正趴在棺材那看着眼前的男子一点点的恢复生机,满心期许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

突觉腰间一紧,她被人懒腰抱走,正要挣扎时,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道:“你老抱着别的男人的棺材看什么呢?傻丫头。”

柯缓缓的脸顿时僵住,后觉一个温热的唇瓣贴在脸颊上,舔舐着泪痕。

“怎么脸蛋儿这么冷……”

“谢与棠你……!”柯缓缓破涕为笑,“快放我下来!”

回首,见一个老僧模样的男子正满是笑意的看着她,可声音却是谢与棠的,这身高、体型,错不了!

柯缓缓二话不说给了他一拳,欣喜已然冲乱了神思,不知道能还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了。

“德荣,看好你嫂嫂,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话毕,老僧从棺材里掏出把长剑,头也不回的拼杀出去。

******

半年后。

碧水湖畔,波光粼粼。

柯缓缓挎着个篮子光着脚丫站在浅滩里弯腰对着一个一个洞口撒着盐巴,不一会儿,一个个蛏子从泥洞里冒了出来,开心的将这些战利品都拾进了篮子里。

少时,柯缓缓听见一阵阵“咕咕”的声响,回首见一个身着素衣的男子抱剑臂在岸旁,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邵……灵?”柯缓缓见到他颇为意外,一路走到他面前打量着。

“缓缓。”邵灵唤了她声,随后递给她个小包袱,再道了句“珍重”便没入林中不见了。

同时,谢与棠板着张脸从林中走出,见她脚上满是泥巴,面色更沉,责备道:“大夫都说了月份大了不许往外跑,怎么不听话?”

“都说月份大了要多动动的。”柯缓缓撇撇嘴。

“昨夜不都动过了……”

“你……不要脸!”柯缓缓捶了他一下,默默将邵灵给的东西别到腰后。

谢与棠架着她胳膊,抬她重回清水边给她小脚洗净,随后问:“黑灵来找你作何?”

“你都看到了?”

“我在林立站了一个时辰,你说我看没看到。”

“……我也不知道,他给了我些东西。”柯缓缓不打算瞒着他了,从腰后取下包袱,打开一瞧,一件婴儿大小的丝制衣裳叠的方正,里面还有封信。

没等柯缓缓拆开,信已先被谢与棠抽走。

“哎?这信是给我的呀。”

谢与棠斜睨一眼,打开扫过几眼后,交还给她。

“这信本来就是给我的。”

柯缓缓读到最后,看到信上提到新帝登基,国家安稳,戚家因家主被杀也已收敛爪牙,后满是笑意的合上,淡淡道了句:“阿棠,咱们回家吧。”

她抚了抚隆起的肚腩,道了句:“宝宝想吃辣炒蛏子。”

“……可宝他爹不能吃辣,素炒不好麽?”谢与棠委屈的瞧来,下意识的摸了摸唇角边的火疖子,“再这么吃辣的,我也要离家出走了。”

“你好意思跟我卖惨?”柯缓缓哭笑不得。

“我可是为了你连皇帝都不做了,想吃个不辣的菜还不行?”

柯缓缓忽而笑出声,挽着他的胳膊小声道:“谁还没牺牲过什么最珍贵的不是?”

谢与棠愣了愣:“你……?”

“怎么?本姑娘可是天上下凡的无敌小仙女,为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别扭精牺牲了多少你又怎么会懂……行啦,今日小仙女高兴,就做个不辣的菜给你吧。”

谢与棠闻言,跟个小孩似的使劲攥紧她的小手点头道:“这还差不多,还有啊,下次黑灵再来,不许让他直呼你的名字,听见没?”

柯缓缓弯着眉眼点点头,回首望了眼身后的风景,韶光无限好,人生路且长。

只愿与君相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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