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黛玉的七个小哥哥
被叫来问话的贾琏就被抓了壮丁,由贾母指使着去请太医。无论是孙儿的身份, 还是人命关系, 虽然这是个脑壳有坑的家伙,贾琏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可这会儿也不得不忙前忙后的去跑一跑。至于上一辈的成见, 贾宝玉的亲娘是周氏, 虽说一半血来自于贾政, 可与大房又是亲兄弟, 再大的仇这么些年过去也没办法一丝一毫的细究清算。大夫请了,药用了,该尽得的情分也尽到了,多余也不会再去上心,是好是歹全靠自己的造化罢了,这是贾琏对此事的处理态度。
太医来后,给了个急火攻心的诊断,合适的方子也开了, 几帖药灌下去按说多少得有点效果, 何况本就是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淤血都吐尽了, 不该这么直挺挺的躺几天还不醒才对。
可是贾宝玉愣是躺在床上人事不知,搞得太医都有些怀疑自个的诊断,几天过后太医也不敢再看下去,留下一句听天由命,他也无能为力便溜了。笑话, 再待下去万一人没了可不就成了他的罪过。
贾母这几天熬的心肝儿都焦了,周氏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儿子,除了亲自照顾,剩下的就只能哭了。哭的贾母更是心烦意乱,丫鬟出身就是不顶用,抬了二房也立不起来,哭哭哭,就会哭,号丧呢。
还是有个想邀功的小丫鬟出了个注意,说她有个干娘叫马道婆,宝玉这情形恐怕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冲撞了,要不请马道婆过来看看,她干娘最会驱邪破灾。贾母死马当活马医的把人请了来,马道婆煞有介事的乱舞一番,口中喃喃有词,也不知是凑巧还是起了效果,宝玉竟然醒了。
这马道婆原著中经常出没荣国府,甚至成了宝玉的干娘。现在贾府是张氏掌事,不信那一套,自然没有马道婆发挥的余地,可如今兜兜转转仍旧帮宝玉破了一灾。
贾母一连几日的抑郁之色终于消散,喜得赏了马道婆五十两银子,还嘱咐她以后多来府里走走,有不干净的东西也好尽早除了。
宝玉醒是醒了,可记忆却停留在之前碰到黛玉的那一刻,忘了黛玉已经成亲的事实。宝玉本就会撒娇,借着大病初愈扭股糖似的在贾母怀里撒娇,让她去找人求娶那位妹妹。贾母这会儿可不敢再说你这妹妹在昏迷这几日早就成完亲了,只是搪塞着说那位姑娘非状元不嫁。
贾母想着自个这宝贝平日里最看不上经济仕途,恐怕这般一说就歇了念头,谁承想宝玉这会也不向往常一般一副痛恶之色,反而打起精神要读书,好早日考上状元迎娶天仙妹妹。
这下贾母就尴尬了,看着宝玉难得第一次读书这么有劲头,又怕说实话人又魔怔了,只得一直瞒着。想着依着宝玉从小的聪明劲儿,再加上现在这股精神劲儿,说不得真能中个状元回来。索性将错就错命人好好伺候,还不忘欣喜着衔玉而生的金疙瘩果真是个有出息的,她没白疼这么些年。
如原著一般,贾宝玉还真的中了个举人老爷回来,可惜贾母没盼到宝贝蛋中状元那一刻。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贾宝玉在去和几个同届举人相聚喝酒时,透过酒楼二楼的窗子无意间竟看到陪黛玉逛街的南宫延。
酒楼斜对着一家有名的首饰店,天气正好南宫延便带着媳妇儿买首饰,而他扶着黛玉下马车的情形正巧被举起酒杯的贾宝玉看到。一时间贾宝玉又愣住了神儿,手中的酒杯都不自觉掉落在地。边上的同伴看这人前一刻还笑逐颜开,后一刻便成了这副呆愣样子,伸过头一看,原来是驸马爷陪公主逛街啊,这早就成了京城一景儿了。
“宝玉兄不认识昭和公主和驸马爷吗?按说那是你姑家表妹,怎地跟没见过一般?”同伴疑惑了,他们跟贾宝玉交好也是考虑到这人和林府有些关系,听说二房和大房有龌龊,可从没听过二房和林夫人这个亲妹妹有什么龌龊,他们就想着多少说不得能沾点光。这几人想的好,就是没想到二房和林家的龌龊在上辈子,且这位更是林府深恶痛绝之人。
“公主,驸马?”贾宝玉听到有人说话终于回过神儿,只是口中带着疑问。
“是啊,昭和公主和驸马成亲已经有大半年了,宝玉兄别是在家日夜苦读,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几人觉得这人在装蒜,说出去谁信,亲表妹成亲竟然不知道,要笑掉大牙了好不。
“成亲?”贾宝玉突然觉得头痛欲裂。脑中不断闪过片段:“那是你姑家表妹。”“表妹再有三日就要成亲。”“成亲”这些话不断冲撞着贾宝玉的记忆,痛的他抱头大叫起来。
他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神仙儿似的妹妹已经成亲,那他中这举人还有何用!中了状元又有何用!贾宝玉大叫一声:“不!”
再也忍受不了一般,贾宝玉猛地起身,撞倒桌椅,酒菜撒了一地,推开眼前的人,大叫着跑出去。几个同伴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人怎地突然发疯,到底记着今日是他们相邀出门喝酒,人丢了都逃不了干系,只得匆匆结了账,赶紧追赶出去。
可等几人出了酒楼一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哪还有贾宝玉的身影,几人对视一眼,分头行动,往不同方向找去。原以为总能找到,结果几人跑了大半日,几乎将京城跑了个遍,也没循着半分痕迹,只得赶紧去贾府报信儿。
贾母本来还在高兴着宝贝孙儿争气,一举中举,接下来她就是状元郎的祖母,到时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状元郎是她史氏培养出来的,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重新成为京城贵圈争相讨论的焦点,这么多年的憋屈终于可以一扫而空。
谁承想竟然接到宝贝孙子丢了的消息,那么大个人怎么会丢了,贾母按耐住突突直跳的心脏,努力忽视潜意识里那抹不安,命人赶紧去找,把她的状元郎找回来。
贾府为着找新出炉的举人老爷忙的个人仰马翻,贾赦虽然暗地里一直撇嘴不积极,表面上倒是装的还算到位,逢人便说那个突然间丢了的举人侄子,希望朋友们有消息的第一时间送到贾府,把一个为侄子操心的大伯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至于报官,在贾府仆人找遍京城后,便去京兆府尹那里报了官,因是举人身份,京兆府尹还算重视,把当天聚会的几人挨个询问了个遍,得知是自己突然发疯跑掉的,不存在被坏人掳走什么的,派衙役找了几天,向酒楼沿途的人都打听一遍,仍旧没问出半点有用的信息后,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之后也就不甚在意。府尹公务很繁忙的,能派人找几天已经很给面子了。
第十天的时候,贾母还能抱着期待;一个月还没消息时,贾母终于熬不住了;等到第三个月的时候,真是一点儿希望都提不起来。外边都在传贾府的贾宝玉是因为突然中举以至于高兴的发疯,疯的不知道走到哪里去,说不定早就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
大喜大悲之下,贾母真的病倒了,躺在床上进气多出气少,院子里都弥漫着一股药味儿,贾府的主子们自然是轮流侍疾。贾母本就年纪大了,平日里又喜大荤大油之物,不注意保养,再加上这次情绪起伏过大,太医摇摇头让准备后事。
偏心了一辈子的老娘真的躺床上被下了最后通牒,贾赦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他本身就是个孝子,以前脑筋不清楚的时候什么都听贾母的,后来知道真相也只是不再期待贾母的疼爱,远着罢了,平日里吃穿用度从未亏过。
眼见着眼神都不清明的老娘嘴里“宝玉”“宝玉”的念着,贾赦暗骂一声,回到书房把茶杯花瓶能砸的砸了个遍,出完一口气后,叫来管事把贾府大半的下人重新派出去找那个凤凰蛋子。老娘再不是,人都要走了,贾赦身为人子也不忍心看着她死不瞑目,带着牵挂离去。
如此又过了四五日,仍旧没有任何音讯。这一日贾母难得有了精气神儿,早上还用了一碗素日喜爱的糖蒸酥酪。贾赦看情况不对赶紧派人去通知林府,这时候了亲生女儿总得及时到场。可能贾母也意识到自个时日无多,主动安排起后事来,除了宝玉,平日里疯疯癫癫的贾政都到了。
贾母挨个看了一眼儿,才沉声说:“我这老太婆活的年岁也够大了,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偏心眼儿,之前宠着二房,现在只顾着宝玉,老婆子只是想按着自个的心意活着。你们怨也罢,恨也罢,应当的。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宝玉,若是老大还念着一点母子情分,我死后还是尽力帮着找找宝玉,能不能找着都给我捎个信儿。我死后你们就分家吧,公中的老大你自己做主,或是按定例还是请族长裁夺你们自己商讨。我私库里的现银分成三份,一份给老大,一份珠儿留着,最后一份留给宝玉,宝玉这份由老大媳妇管着,寻找宝玉的花费就从这里出。剩下的器皿摆件,古玩字画三七分,老大拿七,珠儿拿三,探春和惜春的嫁妆从老大这里出。”
贾母的私库里好东西还是不少的,先不说现银有几十万两,那古玩字画都不知价值几何,谁都没想到最终大头全给了贾母这个自一开始就看不上的大房儿子。贾母这么做,是想用最后一点情分和好处让贾赦好好帮着找找宝玉。留给宝玉的那份交给张氏,是因为贾母知道张氏素来的品行,不屑于贪墨这点银子,给她保管就真的只是保管。说是找人的花费从这份银子里出,恐怕真把人找到了张氏也会全额给宝玉。
倘若给了贾珠或周氏,万一贾珠对宝玉这个兄弟没那么亲近呢,周氏顾着身边的探春呢,都会有风险,所以给张氏最保险,还能让张氏觉得自个虽然不待见她,可临了临了还是信重她。
要么说老人精儿,老人精儿,贾母临死前还不忘汲汲营营为惦念的人谋划。贾母这一番操作下来,贾赦心里果真好受不少,老娘偏心了一辈子终于公正一回,她临终的遗言又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派人出去即可,又不用亲自出马,这会儿自然一一应是。
贾母看交代完了,挥挥手:“我乏了,你们都下去吧。”众人依次退下,留下贾母一人休息。
贾母迷迷糊糊间,仿佛看见了一个光头赤脚的邋遢僧人,努力撑起身子睁开浑浊的双眼一看,这不是宝玉嘛?
“宝玉,宝玉。”贾母伸出手想要触摸孙儿。可这人并不似之前总是黏在贾母怀里撒娇,只是在三步外站下,然后双膝一曲,叩拜道:“贫僧俗缘已毕,今次前来多谢老太太照拂供养之恩,待老太太西去,贫僧会每日诵经超度,祝老太太早登极乐。”
说完又是三拜,然后起身大步离去,贾母想要阻止,伸长了手喊道:“宝玉,宝玉。”眼前的人消失于天地间,贾母一口气儿上不来,一头栽倒在床下,已然是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