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晋江独家首发
苏棠的心, 猛地一跳。
她没想到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刚才应付完时越的质疑, 现在又面临身份暴露的危险。
如果她断然拒绝, 必然会引起两人的怀疑。
有时越的问题在先头,苏棠一旦对这个问题处理不好,那么必然会产生严重的后果,甚至可能会暴露她的身份。
她如果对于上药这件事态度太过于坚决,那么两人会怎么想,她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一旦这个问题稍有不慎, 又会是地动山摇。
宓华容看她面色有异,不由奇怪道:“你上个药怎么还娘娘几几的?”
边说着,时越也看向了面前的她。
苏棠盯着来着两方的压力,硬着头皮道:“不用麻烦了,这小伤我自己处理就行。”
“小伤?”
宓华容啧啧称奇,“对于我们这种天天脑袋挂在腰带旁的人来说,这种伤可能算是小伤,对于你这样瘦不拉几的小和尚只能算小伤?”
“别废话那么多了, 快来我帮你上点药!”
苏棠头皮发麻, 虽然她目前年岁还小,女性特征还没有显露, 但是男女有别,她就怕有些人区别处让旁人看到了,或者被宓华容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
那真的是, 功败垂成。
苏棠婉拒,“这点小伤,真的不用麻烦了。”
宓华容狐疑,“你怎么磨磨唧唧地像个娘们,难道……你真的是个女人?”
苏棠一惊,她知道这句话说道这个份上了,如果还要拒绝的话那么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就等于告诉别人,她的身份有问题快来查她。
否则的话,怎么会连上个药都那么墨迹?
可是,伤口的地方实在是太过于隐秘,就在右胸的上方。
这一个不小心若是看到了什么,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圆谎,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苏棠还想要垂死挣扎一下,“谢谢小将军的好意,我真的不用上药——”
宓华容越来越怀疑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别说宓华容了,就连原本站在旁边一直没开口的时越都转头看向了她。
在两人宛若实质的眼神压力下,苏棠也怕再拒绝只会是适得其反,现在的情况是逼着她不得不应下。
前有狼后有虎,过三关斩五将终于到了这里,她不能让一切都毁于一旦。
只能赌一把,是生是死就在一念之间。
苏棠放弃了挣扎,顺着宓华容的意思接道:“那麻烦小将军——”
宓华容从胸口处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朝着苏棠走来,边走边道:“这瓶药还是当初我从神医谷那个花蝴蝶手里抢来的,据说是一旦涂上就立马将止血的神药。”
“我还没来得及用上,先给你用了。”
“你还推三阻四的,还真是——”
苏棠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朝着宓华容僵硬地点了点头,脸上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她的心,现在一直都像是悬在空中,生怕什么时候她的身份会露馅。
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最后在她的表情形成了一种奇怪又尴尬的表情。
“来来来,别扭扭捏捏的了,都是男人,你们出家人不是讲究色即是空,在这方面小和尚你还真没有出家人该有的豁达。”
苏棠已经说不出话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是怎么解开衣襟,动作能多慢就有多慢,仿佛只要她的动作够慢,就能将人逃过这一劫。
可是,事与愿违。
事实上,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苏棠的衣襟从领口一直往下滑,看看撩到右臂上才停住,除了伤口处出血黏住了衣服,稍稍一用力剥离,露出了一小爿圆润精致的肩头。
宓华容呼吸一滞,他不是没有见过皮肤白的人,不说别人,就拿他自己来说。
宓华容人送外号玉面小将军,他的皮肤也白,但是却没有见过像眼前这样的白。
白如雪玉,剔透晶莹,他的鼻尖掠过一丝几不可闻的莲香。
苏棠紧紧拽着衣襟,那一片露出来的肩膀,上面染上的血渍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的血痂,在雪白的肌肤衬托下格外触目惊心。
时越站在旁边,恰好也能苏棠。
宓华容伸出手,正准备上手,忽然听到了一阵尖锐的哨声。
苏棠听到这样尖锐的哨声,想也没想,直接将手里的捏着的衣襟立刻拉上,谁也没看清楚她的动作,衣服就已经整理得整整齐齐了。
宓华容将手里的药塞到苏棠手里,回头看向时越,开口道:“将军,这是发现敌情的哨声。”
时越的表情一凝,“我们在这待太久了,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
他们一行人被困在山谷之中,如果里面没有呼延屠各这群人设下的圈套,那么在外面的人也会将他们救走。
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但是,在这样被堵住唯一出路的山谷之中,加上呼延屠各设下的陷阱,那么时越他们一行人其实已经是身处险境之中了。
苏棠的出现给他们带来了一丝转机,硬生生将这必死之局化成了如今这样有惊无险的活局。
顺带着,还将对方精锐一网打尽,尤其是对方的呼延屠各也丧失了战斗力。
但是,就在众人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时,异象徒生。
外头突然响起的哨声让在场的三人立刻散了那些闲适的心情,立刻紧绷了起来。
宓华容心急,脚下大步朝外走,嘴上边道:“我先去看看。”
“一起去。”
苏棠落在两人身后,悄悄松了口气。
时越与宓华容两人走在前头,苏棠慢慢跟在两人身后,左绕右绕总算到了山谷入口处。
等走了出去,发现这里原本倒在地上的匈奴大兵,这一晚的功夫都不见了。
只留下满地的陷阱和残骸,但是人却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全部都不见了。
苏棠也有些意外,但道理他们不应该那么快就会恢复行动力。
可是事实却是如此,所有人都不见了。
不仅如此,原本倒在被怨鬼反噬最严重的呼延屠各也不见了。
时越脸上微微一变,“情况有变,到山谷口去看看。”
苏棠也快步跟上去,三人到了入口处时,发现山谷处并没有想象中的打斗的痕迹。
那,预警的哨声是从何而来?
时越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他们在外面!”
估计是匈奴那边有了援兵,这山谷应该不仅仅只有这一条路,估计还有一条隐蔽的小路可以通到外面。
想来应该是呼延屠各留在外面的士兵发现了里面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猜到计划有变,所以进来支援了。
那哨声应该是守在外面的时家军正好碰上了窜逃的匈奴人,他们发出的警告声。
可是去路被封,时越不能看到外面的情况,所以也不能及时作出反应。
好在里面的威胁已经消失,他们暂时没有了危险。
时越与时家军汇合,思及山谷外的情况,索性下令让他们从里面往外挖,从两头开始挖通道这样一来也能节省一点时间和精力。
令一下,宓华容没有犹豫,撩起袖子就是干。
而时越没有光看,也跟着众人一起挖起了通道。
苏棠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站在旁边看着,她这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鸡,只能坐在一旁。
好在外面也没有预警的哨声再传来,苏棠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起来上药。
她掀开衣领,发现肩上的伤口其实已经没有再流血了。
她的体质是异于常人,但是也不是不死之身,只是受伤好的快了些,但是这一次,苏棠没有想到这一次,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此时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已经没有流血了。
苏棠有些意外,要知道她的体质虽然特殊,寻常的小伤口几乎过夜就能恢复,若是收了重大创伤,那也是不要多久就能愈合。
甚至最后连伤口疤痕都看不见,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甲午看到她手腕上的伤那么惊讶的原因。
因为曾经深可见骨的伤口,只过了这么一小段时间就愈合了,甚至连个疤痕都没有留下。
这是她体质的特殊之处。
但是再怎么特殊,也会受伤也会流血,更重要的是,虽然愈合期较于常人来说比较短,但是伤口愈合还是有一个过程。
可是现在,肩膀上的伤口没有任何处理的情况下,就已经止住了血,虽然伤口从外表上看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却没有刚开始的痛感那么明显了。
这对于苏棠来说,其实这是一个好事,同时也是一个信号。
那就是,她的能力似乎在一次又一次玩命之中有所提升。
苏棠长吁一口气,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还没来得及细想,宓华容那边就传来了声响,苏棠赶紧手忙脚乱给自己上了药,然后朝着宓华容那边走了过去。
她不敢去细想,在刚刚那匆匆一瞥之间,宓华容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的表情为什么会显得那么奇怪。。
更甚至,在旁边站着的时越有没有看到什么。
这些问题都是她不敢去细想,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苏棠走了过去,发现之所以这里会突然那么热闹,是因为出山谷的路已经被打通了。
苏棠走了过去,发现时越面前站着个络腮胡的大汉,身高一尺九,身材强壮,看上去像一座小山。
苏棠猜想这大概就是时越麾下的大将,看上去次显得那么气度非凡。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时越的时家军才能有如今这样的名气。
来人看着苏棠一眼,大嗓门吼吼道:“这小玩意儿是哪来的?”
苏棠被人这样叫倒也不生气,只是双手合十朝他微微颔首。
苏棠自己可能都还没生气,倒是宓华容听了不乐意了,“你叫谁小玩意儿呢,等你知道人身份之后,你要跪地叫爹!”
“呸!能让老子叫爹还没出生呢!”
宓华容冷笑一声,“就你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还不够人家玩的。”
“你有本事说我?”大高个嗤笑道,“多杀了几个人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名啥了?”
宓华容懒得和他一般见识,等会某些人就要跪着叫爹了。
苏棠倒也没有在意,毕竟有本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己独特的脾气,只是她很好奇站在络腮胡旁边的老头子。
按道理来说,以时越这样的专精人才的队伍,是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人。
可是,在这样的前线都能上场,只能说明眼前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老人家有什么过人的才能。
这个才能,是她现在暂时无从得知的。
只是苏棠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人就是和她有过不小渊源的赛诸葛。
赛诸葛之前原本没有注意到这边,他站在时越面前,问了些里头的情况。
他是个闲不住的,时越不在军中,他又仗着年纪大缠着穆凯来了山谷,得知了这里的情况之后倒是十分好奇,没想到匈奴王居然深入到了这,还能在这设下了天罗地网,就为了围剿时越。
赛诸葛不得不感叹一句,还真是王不见王。
他断言,若两人他日再见必将争出个你死我活。
他虽然不太了解呼延屠各的为人,但是有句话说的,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时越目前最大的敌人就是呼延屠各,所以搜集了许多有关呼延屠各的事迹。
其中很多甚至细到他自己本人都不一定还记得的事情,但是他们竭尽全力都搜集到了。
就好比一山不容二虎,呼延屠各是匈奴人的王,而时越是他们的王,两人所在的阵营又是对立面。
所以,只要两人相碰,那么就一定会争出个你死我活。
赛诸葛摸着两撇小山羊胡,余光瞥到了站在旁边有人一直在看着他,恰好抬眼望过去,发现一个站在旁边的小和尚。
小和尚身上看上去着实狼狈,但是那通身清透的气质,实在是他这么多年来所见过的唯一一人。
这身气质,可比那些久居长安城中皇家寺庙的那些所谓得道高僧来得更让人舒服得多。
怎么说,以他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看人的本事来说,眼前这个小和尚是最具有佛味的一个。
哪怕她现在身上穿得如此破旧,可是那通身的气质,可真是一眼望去就知道这人手上有货,眼里有活,心中有佛。
赛老先生来兴趣了,这小和尚是他这段时间以来见过最有趣的人了。
他心中闪过一丝念头,开口问道,“活佛了凡?”
这开门见山的架势,倒还真是简单又直接。
苏棠一愣,点点头朝他做了一揖,“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免贵,江湖人给面子送了个称呼赛诸葛。”
“原来是赛先生,失敬!”
苏棠着实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赛诸葛,那还真是与想象中差距有些太大。
若不是此时此行,就凭这一句话,估计很少有人会相信,眼前这人就是所有藩王的座上宾,是所有上位者想要招揽的天下第一聪明人。
眼前这人穿着粗衣短布,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并没有什么特别住处。
苏棠知道自己着相了,低声念了声佛语。
倒是老头子来了兴趣,凑到她面前道,“怎么,是不是不相信?”
苏棠摇头,“是小僧狭隘了。”
“嘿——”赛诸葛觉得有趣,不进反问道:“我又没说什么,你怎么就狭隘了呢?”
苏棠双手合十,弯腰,然后道,“赛先生大才,大隐隐于市,大才隐于实,是小僧太过于看中外在,留于表面的形式,所以——失敬了。”
赛诸葛哈哈大笑。
仰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像是鲤鱼摆尾,那眼角拉出一道道的细纹。
“我就喜欢和你们这种人聊天,太有趣了!”
苏棠被笑得有些发懵,压根就不知道赛诸葛为何发笑。
倒是时越似乎在旁边看不下去,实在没忍住,吱了声:“苏棠,赛先生平时不是这样,此行匆忙所以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从农户家中所买。”
苏棠:……
所以,这就尴尬了。
宓华容在旁边看了整出戏,也是笑得好不快活。
原本正在争吵的两人也不吵架了,穆凯也站在一边,双手环胸看着苏棠。
苏棠被笑得已经面无表情了,这个世界对于她这样的老实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宓华容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嫌苏棠受的刺激还不够多,开口道:“小和尚,你知道赛老先生平日里穿的可是有人从南方专门运过来的云锦,那么多名绣娘一整年也才出那么几匹布,除了皇宫也就只有他手里有一批了,他老人家是最不怕折腾的一人了,你说他朴实?”
还没说完,苏棠就听到了几阵压抑的笑声。
苏棠面无表情,她觉得这个世界对她太不友好了。
说来说去,还是她太过于着相了!
以为高人会有高人的样子,谁知道,不是所有的替时越卖命的人,都像她那样过得苦哈哈的。
赛诸葛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深了一层,这才堪堪止住笑。
眼中带着笑泪,瞪了眼拆他台的宓华容,他之所以这么折腾还不是因为这些个人都太无聊了,没人陪他打趣逗笑,这些个武将都是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家伙。
唯独几个好玩的吧,时越他不能逗,宓华容忙着杀人,祝青行踪不定,穆凯忙着练兵,他想找个人陪他唠唠嗑都不行。
至于说出去走走,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了。
从三年前,他被那一壶加了醋的酒骗出来之后,就已经被绑在时越这条贼船上了。
不能走,还只能呆在时越身边,他百般无聊之下,只能想办法让自己的生活质量过得更好点,想尽办法从别的方面折腾。
所以赛诸葛极尽折腾只能,就为了舒服享受。
所以苏棠所说的倒也不算错,赛诸葛穿着这一身衣服毫无违和感,也是因为他的内心对于这些身外之物并没有太在乎。
居于陋室,或是身着华服,对于他而言都无所谓。
赛诸葛笑归笑,但是也知道眼前这个小家伙,还真是有着一双慧目。
透过表现看本质,她说的确实没错。
好不容易来了个有趣的家伙,他可算有得玩了。
赛诸葛现在还不知道,他之所以会入这混世,还不是因为当初那坛加了陈年老醋的美酒。
若只是一坛美酒,他赛诸葛不至于眼皮子那么浅,才一掀盖闻到酒香就按捺不住。
还不是那神来之笔的陈年老醋,对于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来说,加了陈醋的美酒就好比一个绝世大美人在自己面前被人生生给玷污了。
这——何能忍?!
所以,赛诸葛被那壶醋酒给骗出来了,也才破了自己最当初的誓言,所以便上了时越的这条贼船。
这次见面之后,赛诸葛对苏棠影响特别好,作为时越麾下年纪最大但是名气也是最大的一员,赛诸葛的认同对于苏棠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赛诸葛的认同,让苏棠能够更快的融入这个集体之中。
这一点,哪怕是时越出马都不能达到的效果。
只是,这一切建立在赛诸葛并不知道当初害他被时越骗出来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天然无公害的小和尚。
目前,不明真相的赛诸葛看苏棠是哪哪都满意。
有种丈母娘看女婿的观感,越看越满意,当即就苏小弟的喊了起来。
当初,还没见到苏棠的时候,他就曾经断言过,这个活佛了凡不可能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本事的蠢货。
反而从事情的种种细节来看,她才是后那个运筹帷幄的幕后人。
事却是做了,但是把一件事的作用以及对自己最有利的部分最大化,这才是苏棠这三年来中让人不得不佩服的地方。
这件事若是换做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来做,都没有这样好的耐心以及这样长远的大局观,没有人会比苏棠做的更好。
他们每个人能站在这自然都是有各自立身之本,但是苏棠身上凝聚的民心,这是千金都换不到的东西。
苏棠可能还看不到她身上的价值,但是无论是作为上位者的时越,更或者站在旁观者纵观全局的赛诸葛,他们都很清楚,这样一个活的宝贝。
这是一场非常有趣的见面。
山谷之中这一段有惊无险的经历就这样戛然而止,无论是时越还是呼延屠各,两方基本都没有什么伤亡。
但是这一次正面的对峙,基本上也让双方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细。
在后来的事情,苏棠其实并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呼延屠各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成功逃离了时越的追捕,这山谷之中的枉死之人也被好好安葬。
重要的是,苏棠还没有忘记,那么被绑在后山的甲午。
苏棠后来得到消息,甲午没有受伤已经回归了影卫的队伍之中,她这才放心。
至于,她身上的秘密,甲午会不会告诉时越,她其实并没有太在意。
毕竟,她只要守护住她最大的秘密就行了。
至于她手里的那些无关痛痒的小秘密,甲午说了便说了,反正她在时越面前暴露的能力只多不少。
她如今就是虱子多不怕痒,带着一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精神。
时越去追呼延屠各,苏棠跟着赛诸葛一行人先回了武都,这个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地,却被呼延屠各绊住了腿,以至于纠缠了那么久。
兜兜转转,历尽千辛万苦,她终于是走到了这。
苏棠抬头看着城门之上刻着的两个大字,不似往常她经过的那些江南城镇的城门那般秀丽精美,而是带着一股粗犷的风沙气。
那是在千百万颗砂砾中打磨出来的痕迹,带着一股浑然质朴的大气。
苏棠光看到这个城门,她就能感受到这个城市独特的气息。
作为镇守在最北的城市,武都是离边境战场最近的一个大城,同时这里也是一个繁华的商业交易中心。
这里的商业极其繁荣,两地的百姓都会汇集在这互通有无。
正是因为镇守在这的大晋军队护着这一城平安,这里才能成为这方圆百里最大的贸易中心。
苏棠一直以来只是听过其名,但是从来没有亲自来过。
赛诸葛看到苏棠脸上的表情,不由笑道:“想什么,站在这看着天上有馅饼掉下来?”
苏棠摇头,“我只是在看这个城门上的字。”
繁体武都两个字,霸气又粗犷,没有人知道它在这里屹立了多少年,只知道,这么多年来,在这北行的边上只有它孤独又倔强的守在这。
“你在看它,”赛诸葛接道,“不如说是它在看你。”
这城,无论朝代的更迭,来而又往的人,在它面前其实都只是短暂的一瞬。
苏棠懂,可是还是忍不住看。
“好了别再看了,我们该进城了。”
时越不在,她跟着赛诸葛进了城,经过严格的关卡,苏棠终于进了这座边陲大镇。
一入城,就能感受到那股蓬勃的生机,以及带着孜然香味的独特气息。
这里街头上来往的人,穿着各异,明显能看出其中有些事匈奴人,但是在这他们却活得非常自在。
没有人对匈奴人的存在指指点点,要知道,在中原内陆,匈奴人天生与汉人截然不同的长相使然,只要有匈奴人出现在街头,那么一定会被人围堵围观。
但是在这里,没有人因为匈奴人不一样的瞳色或者发色而注目,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
在街上来往的人,他们脸上都带着她在内陆很少见到的笑。
那笑容中,包含着豁达爽朗,一咧嘴笑都会让人感觉到满满的善意。
苏棠走在街头颇有些意外,左看看右看看,倒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赛诸葛乐了,“怎么,好奇?”
苏棠点头,她一直都听过武都的大名,但是从来没有来过,所以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光景。
赛诸葛捏着山羊小胡子,道:“这里离匈奴最近,按常理来说,这里是不是应该就视匈奴人为宿敌?”
苏棠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赛诸葛。
这样的眼神谁招架得住啊。
赛诸葛立刻道,“但是五年前,武都来了个新城主,是他将这里治理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苏棠颇为好奇,“那是何方神圣?”
在这短短五年之内,能让这里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很多时候堵不如疏,汉人对于匈奴人的仇视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但是没有人从生下来就是坏的。
就好比汉人之中也有坏的,匈奴人之中也有好的,这一点很好理解。
但是,要让武都的百姓也能理解这点,那可真不容易。
赛诸葛捏着他的小胡子,但笑不语。
苏棠不耻下问,“是什么让武都的百姓放下了成见?”
成见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同样也不可能是一天就消除的。
在那一场场与匈奴人的战争之中,多少青年好男人战死沙场,他们可能是一个家的顶梁柱,匈奴人让多少人家破人亡。
这不可能仅仅只是口头上说说就能消除的成见。
“这还要多亏将军大才,”赛诸葛道,“当初新官上任之时送了一只锦囊,说到了武都一月之后才能打开,等一月期满打开锦囊后,其中只有七个字。”
“七个字?”
赛诸葛倒也没有卖关子,“解铃还须系铃人。”
成见在一场场的战争中立起来的,那么就只能在一场场的战争中消除。
苏棠隐约好像摸到了些许门道,却又好像又蒙上了一层纱,看得迷迷蒙蒙地不大清楚。
“哦,要说起来,武都的城主你也见过。”
苏棠一愣,她见过武都城城主?
这事她怎么不知道。
“就是那晚在山谷之中,留着满脸络腮胡的那个。”
苏棠有印象,她之所以还记得也是因为那人格外高出旁人一截的身高,还有那看上去格外雄威的体魄。
“应该还记得吧,那小子的身高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人忘了吧?”
苏棠失笑,点点头,道:“还记得的。”
“是不是很奇怪,那小子怎么长那么高?”
苏棠点头,那样的身高无论在哪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赛诸葛给她解释道:“因为穆凯严格起来,其实是半个匈奴人。”
这么一说,苏棠就懂了,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
这也难道,她当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感觉出他身上总有些违和感。
这么一说,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果然,聪明人就是一点就通。”赛诸葛道,“你别看这家伙看上去高高大大头脑简单的样子,可因为被他这副模样骗了的人不在少数。”
苏棠点点头,她那天吃了那次亏之后,再也不敢以貌取人了。
“你小心点他,可别什么时候被骗了还要替人数钱。”
苏棠一凛,果然时越麾下无闲人。
若之前她可能不知道,但是昨天那么一出,看宓华容与穆凯两人之间熟稔的程度,大概也能猜到了,穆凯就是时越安插在北境武都的一颗棋子。
而穆凯也没有让时越失望,他做到了。
在这短短几年之间,将这个原本只是边陲的小城变成了如今的商业中心,因为这里民风开放又有强大的武力镇压守护,所以百姓都能在这安居乐业。
苏棠和赛诸葛两人走在街头,看着这里偶尔出现的匈奴人的面孔,苏棠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苏棠问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那小僧想问赛先生,这穆城主是如何解的呢?”
赛诸葛哈哈大笑,“聪明的娃娃果然好玩,看问题一眼就能找到关键。”
“不知你可听说过胡服骑射?”
苏棠摇头,这个名字她还是第一次听。
“没听过也正常。”赛诸葛慢慢踱步,道,“恰逢今日得空,让我来给你说道说道——”
苏棠直拱手,“辛苦先生了。”
赛诸葛摆手,不在意的模样,又继续道:“汉人善长排兵布阵上场杀敌,可是匈奴人不一样,他们生在草原长在草原,与草原上的马几乎同生同息,骑马已经成了他们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也正是因为这个,我们汉人的军队一旦对上匈奴人,基本输多赢少,就算赢也只是惨赢。”
“其实可想而知,以人□□之躯去抵挡铁骑,那几乎是单方面的□□,除非是在人数上有优势,不计后果地用人海战术,否则很难能够赢了匈奴人。”
苏棠也曾经过北边战场上战事胶着,不是不能分出胜负,只是如果真的想要赢,那也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
几乎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赛诸葛顿了顿,继续说:“所以当初将军有深谋远见,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他让穆凯组建一支属于我们自己的骑兵。”
“想要成为一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骑兵部队,有什么比天生就长在马背上的匈奴人更适合呢?”
苏棠懂了,所以穆凯利用自己的身份之便,然后组建了这支由匈奴人构成的骑兵部队。
在时家军之中,他们有稳定的收入,不用天天以天为被地为床,还能有美好的未来,何乐而不为?
所以,这支骑兵部队在后续大大小小与匈奴对抗的战事之中,发挥了非常出色的表现。
而这一切,离战场最近的武都百姓自然都看在了眼里。
对于保护自己的英雄,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这一晃,便是五年。
这五年,武都几乎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至今,可能对方没有听说过武都城城主,但是一定听说过胡服骑射的凶名。”
“在将军来武都之前,他与穆凯的关系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就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在这样至关重要的军事要地安插了自己的暗桩。”
“见微知著,那你应该知道将军所谋,可不在这小小的北境。”
说最后这一句话的时候,赛诸葛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嬉笑,异常严肃地看着她。
这件事,其实一个不慎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赛诸葛不得不谨慎又慎重。
苏棠没有看他,反而看向街头热闹繁华的场景,忽然笑了。
“那赛先生可知,我苏堂所谋,也不在这小小的北境。”
赛诸葛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苏棠回头看向他,然后道:“我想要让大晋所有百姓能像武都城里的他们一样——安居乐业,盛世安稳。”
“你所想,亦是吾之所愿。”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苏棠和赛诸葛齐齐回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时越一行人就已经站了他们身后。
苏棠刚刚想事太入迷了,所以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时越走上前,看对上苏棠的眼睛。
苏棠一愣,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时越?
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时越忽然开口——
“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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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您终于也有求人的一天了~
晚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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