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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洛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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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柔荑卷起了自己的袖子, 露出了光洁至极的手臂出来,左臂之上一颗鲜红的朱砂痣仿佛随时能够滴血一样,她垂下身体使力,不顾濡湿的裙摆,勉强拉动了一点儿,然而水流湍急, 竟是让那高大的身躯一坠,那纤细的身体直接落入水中,纯白的裙摆沾上了泥水,那白皙的额头之上渗出了薄汗, 先是自己努力爬了上去, 再是直接跪在地上用力将人拉了上来。

待那男人在河滩之上躺平,那白衣的女子也倒在了河滩之上,裙摆濡湿泥泞,只这样的举动便让那柔弱的身躯失了全部的力气。

可此处人迹罕至,那女子歇了许久都没有人过来,待气息喘匀, 她才缓慢的从地上爬起, 走到了那男子的身侧探了探鼻息, 白纱微垂,遮住了她的样貌, 只露出的额头莹白如雪,那双眸更是盈盈水光,只看一眼便觉得温柔娴静。

“修为被遮掩了, ”那女子柔声说了一句,在男子身上打量而过,手指触碰到那腰间的貔貅之时猛的被人抓住了手腕。

男人的脑袋在泥泞之中沉淀了许久,不说头发,只那张脸上便布满了泥泞的痕迹,可是即便浑身狼狈,也能够看出他身量修长有力,那双手更是生的十分完美,只是此时捏在那胳膊上面,让那女子生生的有一种要被捏断了的感觉。

疼痛的感觉传来,那女子对上那男人的眼睛,那眸中全是凶狠之意,牢牢的盯着那女子,若非身体无力,他可能下一个瞬间就能够捏断女子的脖子。

女子与他对视,温柔说道:“我在救你,看不出你的修为与伤势如何,所以才想将这遮掩的灵器取下。”

可那男人仍然直直的看着她,就好像本能的一样防备,那双眼睛很漂亮,洛娴览尽女子芬芳,看尽了男子的俊美,也不得不承认那双眼睛漂亮至极,姣好到让女子嫉妒,却又不失男子的英气。

他定是一个生的极好的人,只是不知为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方来。

洛娴试探着收回自己的手:“我不碰你的灵器,你伤到了哪里,告诉我。”

她的手抽回,那握着她手臂的力道松开,刚刚睁眸凶狠的人却是下一瞬又重新闭眼躺了回去。

洛娴再试探去探脉象时人也没有清醒过来,脉象一片混乱,伤势重的仿佛随时能够死过去,若不能知道修为如何,便无法斟酌药品的用量,可那貔貅他如此珍视,想来是极重要的不能为他人所触碰的珍爱之物。

可也不能让人在这里这样暴晒着,她叹了一口气,取出了一枚丹药给朝纵塞了进去,试探的将人扶起,手臂搭在了肩膀之上,脚拖在地上,勉强将人带离了河畔的边缘。

飓风,剑芒,那个诡谲至极的人说出的话。

“永别了。”

无数的风暴突破了那禁制,割裂在肉体之上,甚至侵入体内肆虐,即使那顶级红药一次又一次的修补,可每每完好之时便再度被撕裂,无休无止,无穷无尽,直到那破损的身体不再修复,猛烈的撞击几乎将人撕裂之时,他被抛了出来,直直坠落,浑浑噩噩。

手指抓握,却抓不到他想抓握的人,那是谁?看不清。

吵闹的声音传来。

“洛娴,若府主知道了必定会责罚于你的,”一道带着厉声的女声传来,“你不要让这男人污了我们洛神府的清净之地。”

“圣女,他只是受了伤,等他能走了我便会送他离开,”一道温柔如水的声音徐徐说着,天然便透着一股温柔的意思。

“洛娴,你就听我一回吧,上次……”那女子的厉声缓了一下,“你还想被府主再罚么?”

“凝儿,他是一条命,我不能放任不管,”那温柔的女声试图商量,“算我求你,看在我们多年的姐妹情分上,别告诉别人,只待他好了便让他立即离开。”

“你……你真是固执,”那凝儿叹了一声道,“罢了,你爱救便救吧,我会瞒着,但若被别人发现了,我也帮不了你了。”

“好,多谢,”那温柔的女声说道。

匆匆衣袂翻飞的声音响起,一股香味凑到了朝纵的鼻端,那微有些厉声的女子开口道:“生的也不如何好看,怎么你就跟迷了心窍一样。”

“凝儿,”那道温柔的声音之中透着些许无奈,“救人不是因为样貌。”

“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心善,你且好好照顾他吧,我先走了,”那女子转身离开。

吱呀的一声木门响,旁边恢复了一片宁静,下一刻,微微的水声响起,濡湿的感觉伴随着淡雅的香味贴上了脸庞,轻轻擦拭之时小心的避开了伤口。

直到那触感离去,水声再度响起的时候,朝纵蓦然睁开了眼睛审视着眼前的女子,白衣朴素,飘逸的腰带却是勾勒出极为纤细的腰肢,属于女子的温柔之感在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领口透出的白皙,低垂的温柔眉眼让她看起来十分的无害。

即使朝纵那时只是本能的睁开眼睛,也知道是眼前的人将她带回来的,滴水之恩应该涌泉相报,救命之恩自然也要好好的报答,这样的念头不知为何翻涌,却是压住了心口翻涌而上的血腥之意。

“你醒了?”那道温柔的声音之中透着些许的惊喜,“感觉怎么样?可否与我说说……”

那道声音在注视到朝砚的眼睛时戛然而止,一切皆是消弭无声,只因为那双本是好看至极的眼睛之中透出的是一片的血腥狰狞和冰冷无情,让洛娴怀疑她若再多说一句,那搭在床上的手就会捏断她的脖子。

朝纵抬起了手,上面还遍布着泥泞血迹,好似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的感觉让他的心中暴戾不堪:“出去。”

他冷声说道,本是优雅动听的声线,若放在情人的耳边低语时不知是怎样的缠绵,可是此时那声音之中却只有冰冷一片。

洛娴再欲开口,却是被那冰冷至极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一眼让她确定多余的废话不要说,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叫我便是。”

她放下帕子转身出去,而朝纵的那双眸紧盯着外面,直到再无人声之时,一口闷在胸口的血喷洒了出来,直接染红了一片的地面。

受伤很重,体内的灵气乱成了一团,朝纵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戒指,待从中取出一枚纯红色的丹药之时,未曾辨认是什么便本能的吞了下去。

丹药服下,甘甜的滋味在口中弥漫,微微缓解了心中的暴戾之感,可是朝纵看着这屋子,看着这墙壁,却是不知道这是在何处,而他……又是谁?

记忆有损,朝纵起身扶住了额头,那里很疼,他好像丢失了极为重要的东西,重要到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觉得若不得到,毕生都不得安宁。

血腥的意味还在翻涌,不是他自己的血液,而是渴血,那样的暴戾让他想要撕碎眼前的一切,无所顾忌。

身体的伤势正在不断的修复着,即使丢失了记忆,朝纵也隐约知道这样的恢复是有些不正常的,可是从哪里得到的他仍然一无所知,丢失了自己的过去理智上对他而言觉得或许不重要,因为能够忘记的,都是不需要的,可是感情上,却每想一次,心脏便沉闷一分。

一夜过去,伤势尽皆康复,朝纵闭目调转周身的灵气,丹田之内,那小小的元婴如同朝纵缩小的化身一般同样盘腿静坐,只是本应该平稳的丹田与经脉之中却蓦然涌现了一股极为暴躁的力量,噼里啪啦的损坏着丹田和经脉,摧枯拉朽一般,嘴里的血腥味泛出,下一瞬那些损伤却是又恢复了到了未毁的模样,而经脉与丹田的强度却是比之之前更强了几分。

被血液染红的唇角勾起了笑意,朝纵的手指从唇边擦过,看着上面鲜红的血液,再次闭目之时却是主动牵引着灵气去寻找那破坏的力量了,他还不够强大,所以才会受伤到那般的地步,想要找回丢失的记忆,他需要更强。

破坏的力量再度摧枯拉朽,经脉仿佛寸断一样的力量传来,朝纵唇角的笑意却未曾变过一分,这力量不能将他击垮,便只能令他更加的强大。

修复的力量再度弥漫,经脉再强一分,不知不觉,天空之中雷鸣声响,匆匆朝这里而来的女子静立空中仰头道:“元婴后期,资质倒是不错。”

可她说话之时声音冰冷,无一丝赞赏的意味在其中。

女人美艳,只可惜那冰冷的表情却让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亲近,待落到了那木屋的数里之外,洛娴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分拣着药草,本是被那雷声所引,却是蓦然察觉身后来人,站起身来惊讶道:“府主,您怎会来此?”

“我若不来,你打算将那男人藏到何时?”那大红宫装的女子冷声问道。

“弟子知错,”洛娴低头温柔道,“只是不能见死不救。”

“你倒心善,”那宫装女子唇角未动一分,“可我记得从小教导与其救一山间猛虎都不要救男子性命之事你可还记得?”

洛娴低头道:“弟子记得。”

“记得便好,你这修为封禁到了今日本该解了,可是按照府中规定,亲近男子者面壁十年,洛娴,十年之后这封禁再行解除吧,”那宫装女子道。

洛娴身体隐有摇晃,抬头猛的看向了那女子,却是迎上了洛凝微微摇头的神色,她面巾之下的唇咬了一下道:“是,弟子认罚。”

大洛神府不允许有男子进入,不允许与男子亲近,要么断绝一切往来面壁思过,要么废除修为丢出洛神府,如此惩罚,不过是司空见惯。

雷云轰鸣,元婴期的突破修士不可随意插手,即便是如大洛神府的府主,在那劫云之下也讨不了好。

“待他突破结束,将人给本座丢出去,免了脏了此处地方,”那宫装女子看着那雷霆一眼,转身从原地消失。

洛凝缓缓走到了洛娴的身边道:“我说了别让人知道,他不是受伤了么,可这不是突破的劫云么?”

洛娴看了她一眼,温柔道:“我亦不知。”

“此处声响太大,府主直接问询,我不便隐瞒,”洛凝娇艳的面容上带了一丝惭愧之色,“抱歉。”

“无事,”洛娴苦笑了一声,“怪我自己大意。”

“你可曾后悔当年?”洛凝看着她的背影道,“若不是当年,我这个位置合该是你的,我不想这般抢了你的位置,待你回来,我便让回给你。”

“不必了,你坐也挺好的,”洛娴转身摸了摸她的发道,“这么多年若无你接济一二,只怕日子难过,我从未怪过你,只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情,回去吧,别连累了你的名声。”

“好,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诉我,”洛凝提起裙摆转身离去。

女子多的地方是非多,三个女人一台戏,而大洛神府本就是无数女子的聚集之地,洛凝回去,只不经意间便听到了口舌二三。

“要我说那个洛娴就是自作孽,好好的圣女不当,偏要跟男人勾勾搭搭的,外表看着跟白雪似的,其实底子里淫乱透了,这才多久,又来了一个男人,”一个长相娇媚至极的女子说道,她扶在栏杆之处,双手微撑,露出细腻白皙的手臂出来,因为生的美艳,连翻白眼都让人觉得娇俏。

若男子看到自然怜惜非常,只可惜大洛神府只有女子,而无男子。

一个粉裙的小姑娘问道:“洛盈姐姐,不是说洛娴是为了救人么?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佛曰?佛不都是些男人么?装的一副出家人的模样,其实骨子里面是什么货色谁又知道呢,”洛盈换了一只手臂托着腮,模样更加的柔软妩媚了,“说不定个个都是急色鬼。”

“洛盈,不可胡言乱语,”洛凝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那些围着的小丫头尽皆散了,只有洛盈软软的坐在长椅上仰头看她,目带嘲讽,“怎么?说到你的好姐妹觉得不舒服了?真想自证清白的话,不如离洛娴远点儿的好,您说是不是呢?圣女。”

洛凝的手掌拍在了围栏之上:“洛盈,不仅府主有惩罚的权力,我也有。”

洛盈挑了一下眉毛,切了一声,娇柔的起身道:“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么?我不说,别人就不会想么?”

洛凝深吸了一口气,身后的女子劝道:“圣女别生气,洛盈向来嘴巴坏,她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洛凝敛住了情绪道,“走吧。”

木屋之上的雷云还在肆虐,洛娴仰头看着那处,缓缓的抱着自己的药草离开了?后悔救那样一个人么?不后悔。

救人一命她的心才能安下来,若放任不管,纵使日后修为再进,那日的事情也会汇聚成为心魔,至于那个人,虽是态度不好,但是她隐隐知道那人已经在极力克制了,所以才会让她出去。

可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又为什么凶性那般巨大?

那玉貔貅到底牵绊着什么样的感情?让他在重伤昏迷之际都能拼死相护。

这些洛娴目前皆是得不到答案,一切都要等到那个男人闭关出来的时候才能有些许解疑之处吧。

回云星系,绿篱城览清阁内,朝砚执起一枚玉简看过放在一旁,又拿起另外一枚。

千闻阁的消息不全,朝砚将那玉简看过大半以后也隐隐知道这回云星外还有其他更为强大的存在,合体期不是终点,登临仙界才是所有修士的毕生追求。

朝砚在此观看玉简,却不知这一向风平浪静的绿篱城中掀起了一股又一股的暗流涌动,七品高阶丹师的影响到底是大的,再加上那些丹药的攻势,筹码让人心动,即使是元婴修士也有有求于人的时候。

朝砚玉简丢开手的时候,门口传来了禀报的声音:“主子,有人来访。”

孔儒起身,朝砚朝他示意了一下,门被打开,朝砚开口道:“请孟城主去茶厅等候片刻。”

张诚禀报的话还未出口,蓦然吞咽了一下口水道:“是。”

他未曾说是孟城主,主子是怎么知道的?

孔儒倒是司空见惯了,只不过他仍然不知道朝砚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张诚没胆子问,孔儒却是有的,他跟只小兔子似的亦步亦趋的跟在朝砚的后面道:“朝前辈,您怎么知道来访的是孟城主啊?”

“我不知道啊,”朝砚笑了一下道,“猜对了能吓人一跳,猜错了就改个名字就行了。”

从前孔儒对他的话还是全信的,现在只能信一半:“那我怎么猜不出来?”

朝砚整理了一下衣袖道:“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一起看的玉简,朝砚从中看到了绿篱城孟家每年都要寻访丹师的事情,若非疑难杂症,不需每年前往,请的丹师皆是五品之上,可见对需要医治至人爱惜非常,既是爱惜,必然要第一个前来的。

孔儒:“……”

所以第一个其实是知道的对吧?

朝砚的确是知道的,他就是……懒得说。

览清阁有朝砚坐镇,他在扩建之上从不吝啬灵石,不过几日,周围的铺子便已经被盘下做了茶厅之用。

说是茶厅,朝砚觉得叫那会议室更加合适一点儿。

迈入其中,一个高大伟岸的人站立在哪里,比之修长更多了几分的有力,倒并不觉得魁梧,朝砚整好了笑容道:“孟城主久候。”

那人转过了身来,元婴修士的气势让他的周身收拢的宛如一个凡人,但是任谁都不会轻忽他说的每一句话:“朝阁主,寒暄不必,我有要事前来。”

此时再说多余的话必定是惹人烦的,朝砚开口笑道:“城主需要炼什么丹?或者还不确定要炼什么丹?”

孟文圣凝视了朝砚一眼,如这般消息来往之地,知道孟家的事情倒也不奇怪:“七品补灵丹,可能炼制?若你炼制成功,想要的一切要求孟家能够答应你。”

朝砚挥了挥折扇笑着坐下:“城主也太着急了,可有丹方?丹方未看,没有凭空炼丹的道理,孟城主不缺这点儿说话的时间吧?”

能炼是肯定能炼的,但是该有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孟文圣转身坐下,取出一个卷轴抛了过去,朝砚接住,轻描淡写的化解其上的灵气,展开看时,其上灵草药材数百种,药材以生机无限者为主,比之筑融丹的补神魂来说,此丹倒像是给油尽灯枯的修士使用的。

“孟城主所救之人根基有损?”朝砚抬头问道。

观他刚才接住的举动轻描淡写,此时又是未见人便能一语道破此丹何用,孟文圣有些许激动,却又想起之前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的确,朝阁主对此可有什么见解?”

“见解不敢,需要见到孟城主所需救之人才能够知晓,”朝砚沉吟道,“补灵丹的确可以唤醒生机,但孟城主可曾见过漏斗?”

即便装满了水,也会一点儿一点儿的流光,最后什么也不剩。

孟文圣垂在腿上的手蓦然握紧:“劳烦阁主了。”

可见他所要救治之人对他而言非常的重要。

“无事,”朝砚笑着问道,“何时可去?”

“她今日未醒,若醒来,在下立即遣人前来,不知阁主可方便?”孟文圣说这话的时候,便没有给朝砚拒绝的余地。

对于七品高阶丹师是应该尊重,但是情急之时,很多事情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朝砚笑道:“自然。”

孟文圣明显松了一口气,若非情非得已,他也不愿意去与人为难:“告辞。”

朝砚伸手:“请。”

他来的匆匆,去的匆匆,孔儒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与元婴修士相处,他到底有些不习惯:“也不知孟城主救治的是什么人,这般上心。”

朝砚挥了挥折扇随意说道:“他的继母。”

孔儒对于他什么都知道的事情倒是习以为常了:“哇,对继母也这般孝顺。”

朝砚又笑:“还是他心爱之人。”

孔儒:“……”

这个信息量有点儿大,容他消化一下。

继母之事容易透露,可是心爱之人的事情哪里是这般容易知道的,孔儒有时候觉得自己脖子上面托的不是脑袋,是个球,还是木球:“您怎么知道的?”

朝砚停下,笑眯眯的看向他道:“不告诉你。”

孔儒:“……”

朝砚只是在说到孟文圣需要救治的人时,从其中看到了朝纵提到他时会出现的光芒,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朝纵或许也是用那样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他的。

孔儒匆匆跟上:“您告诉我吧。”

朝砚转口说道:“你在这里的消息已经递到了回云主城,那里消息这两日或许便会传过来,等见到万铭城的时候朝他撒娇,他保准吃你这一套。”

孔儒又开始脸红:“没,没那回事。”

话题成功被带跑偏,孔儒脑袋降温了以后也没有想起自己刚开始问的啥,等他想起来的时候,朝砚已经在用刻刀雕琢一枚玉佩了,那玉佩本是粗制滥造,在他的手上却宛如翻出了一朵花来,待上面的粉末被洗去,一个圆头圆满的小人儿站在了桌子上,白的是衣服,红的是脸颊,活灵活现的。

孔儒没仔细看都能看去是万铭城的模样,他的崇拜滔滔不绝:“前辈好厉害!”

朝砚全盘接收:“一般一般,给你用来睹物思人。”

那玉雕被抛到了孔儒的手上,他掸了掸那些粉末却是放下了那套工具,没有给自己也雕两个,孔儒小心翼翼的问道:“朝前辈,你觉得朝小公子会在回云主城么?”

朝砚直接转头答他:“不在啊。”

孔儒莫名:“您怎么又知道?”

“当然是因为我厉害啊,”朝砚摩挲着腰间的玉貔貅,这貔貅的牵引之力时时转换,有时候还直接指向地面,可见朝纵的确不在这颗星辰之上,自然也不在那什么回云主城。

下次再遇见戚裕,一定要将人剁成饺子馅。

“您……”孔儒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哦,对了,上次那个锦囊里面真的是夜明珠么?”

他一直惦记着这个事情,好奇心直接赛过猫。

“不是,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朝砚将当时被调换的那物取出,像星空一样的令牌,靛蓝近黑的颜色,再遍布星星点点,颇有银河的玄妙之感,只是作用不知。

“这个一定是个宝贝,”孔儒握紧了拳头说道。

“哦,”朝砚看了两下又丢进了戒指里面,是个宝贝也不能吃,说到吃的,“兔子,我都送你一个玉雕了,你是不是应该做点儿什么报答我?”

孔儒疑惑:“做什么?”

朝砚友情提醒:“瑞灵羊。”

“哦哦,”孔儒想起来那个了,脸上全是神采飞扬,“我这就去做。”

羊肉汤,烤羊肉串,孜然的,红焖的,还有火锅和片好的羊肉,香味四溢,朝砚尝了一口汤只觉得鲜美,而没有从中品出任何的膻味。

招呼着孔儒一起吃,两个人干掉了一整只羊。

摸着平坦的肚子,朝砚觉得这个世界的最大好处在于多吃不饱,吃多不胖。

“手艺精进,”朝砚竖起来大拇指。

孔儒的脸颊也不知是被热汤熏的,还是被辣椒辣的,红艳艳的一片,格外的好看。

绿篱城中共有四家消息来往之地,除了那千闻阁,还有恒生阁,听风楼和苍鹰阁,而孟文圣前往览清阁拜访之事传来,恒生阁中便摔碎了一套茶具。

茶具碎裂,一人踏入,那人悠悠说道:“柴兄就是把恒生阁都给砸了,那七品高阶的丹师也是览清阁的,还不如想想怎么对付。”

“对付?”柴恒嗤了一声说道,“我二人亦是对手。”

来人说道:“可我听风楼可不会赶尽杀绝。”

“那是因为你没有机会不是么,”柴恒一语道破彼此制衡的缘由所在,因为没有能力吞并,所以明争暗斗,相安无事。

“柴兄若如此说,那王某人也无法了,苍鹰阁已经归顺了,”王冉开口道,“这恒生阁想必也要沦为他人的地盘了,而你柴恒,也只能是别人的马前卒了,王某便不奉陪了。”

“苍鹰阁归顺?”柴恒尚未看最新递过来的消息,“原因呢?”

“目前不知,张泰那家伙与祖文是两人私下谈的,张泰没有那般的魄力直接吞并一阁之地,想来是那七品丹师的决定,”王冉说道,“他野心如此大,只怕容不下我们。”

“既为利往,不受他招揽便是了,若是合作,不行,”柴恒拒绝道,一旦合作,手下的暗线明线都有暴露的可能,做消息这一行若是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眼皮子底下,那还不如被人招揽呢。

“随你,”王冉与他打交道多年,也知道柴恒不是那般能够轻易妥协之人,“不过到时候被排挤碾压,可别怪我没找你合作。”

王冉走了,柴恒却是坐在椅子上深思,以他们这般随意卖消息的,身后都有后盾的存在,在这绿篱城之中驻扎,依靠的却不仅仅是绿篱城主,即便有孟文圣的支持,览清阁也不能全凭权势压人。

王冉回到听风楼时还有些叹息,柴恒不合作,收拢了苍鹰阁的览清阁以他一己之力恐怕是难以应付的,览清阁变得太快,消息往往还没有到达他们便已经下手成功了,若是不行,只怕听风楼的势力要转移才行,就是不知道那览清阁用了什么方法将那苍鹰阁迅速收到麾下的?

王冉正思索着,却听有人来报:“楼主,有人来了。”

他开口问道:“谁?”

“览清阁张泰,”那道苍老的声音转瞬即至,站在那处却是好似比从前多了多重倚靠一般,“前来拜访听风楼主,不知楼主可否私下详谈?”

王冉猜测,他大概能够知道览清阁要用什么方法了。

孟家府邸初入之时处处透着男子的简约硬朗之气,而待被人引着入了一处别苑,那处花草繁盛,群蝶飞舞,帘帐处处透着女子的温柔与柔情。

孟文圣扶起了那床榻之上的人,毫无避讳,可那女子声音柔弱,却是温声说了一句:“不必,让小蝶来就好。”

孔儒跟随在朝砚身后,努力抑制住好奇心,虽然特别想知道能让元婴修士占为己有的继母有多么漂亮也没有探头探脑的去看。

直到那帘帐掀开,女子靠坐在软垫之上,青丝垂落,并非生的多么倾国倾城的容貌,但是一眼望去,只觉得温柔似水一般,这是一个女人,而不是女孩儿。

凡人女子如这般是不可见外男的,但是修士凭修为说话,却是无这般的忌讳,孟文圣松开了手,旁边的小丫头将锦被掩了掩,看向朝砚之时却没有什么信心的模样:“您请。”

经历太多,失望太多,便想着若不抱希望,或许也不会那么的失望。

“孟夫人,”朝砚在床边坐下道,手探向了那如凝脂一般的手腕道,“灵气不要抵抗。”

“妾身如今已经动不了半分的灵气了,丹师不必担心,”她虽唇无色,可说出来的话却温柔极了。

朝砚的灵气进入其中,原本带笑的唇角也敛了下来,若说正常的修士身体是一个完好的玻璃瓶一样,那么这位夫人的身体便像是在那玻璃瓶上打了不知道多少的洞,其中的水漏了一空,不需要摔打,只需要轻轻一碰就有可能直接整个碎掉。

朝砚本想给她用地坤丹修补根基,可如今看来,地坤丹的药力仍然太过于讯猛,只能先行以药力更为和缓之物调理,再服用地坤丹。

朝砚的手指收回,孟文圣问道:“怎么样?可能治?”

他紧张的盯着朝砚,直到朝砚点了点头,八尺高的汉子竟是直接木立当场,随即喜上眉梢,却是眼眶都红了:“真的么?需要什么,我立即派人去准备!”

朝砚开口道:“需要六品玉露花,冰凝果即可。”

他就说了两样,孟文圣正等下文,开口道:“只这二样?”

“这是第一步的,将这两样找到后放入水中,先浸泡七日,每日一个时辰便可,七日后我再来告诉你第二步,”朝砚笑着说道。

孟文圣松了一口气,来回踱了几步,已经吩咐人去找了,朝砚视线回转,却是看到那女子已然被侍女扶着躺下了,显然这样的醒来对她的心力耗损极大,只是背对的睡姿……

“为何不直接说第二步?”孟文圣送朝砚出去之时问道。

“因为我要看七日后状况如何再定,”朝砚笑道,“孟城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凡事不可太着急。”

“是,是孟某人冒昧了,”孟文圣无法跟他诉说这么多年寻医问药失望多次的心情,其他人皆是摇头,只说是吊命,能活多久只能看天,只有朝砚告诉他能救时的激动与迫切。

“无妨,在下告辞,”朝砚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孔儒后续跟上,待回了览清阁时才松下了神经,那时激动的孟文圣十分可怕,他都快怀疑若朝砚不能治,那个人会暴走一样。

“那位夫人看起来跟孟城主的感情不怎么好,”孔儒说道,虽是温柔相待,但是那似乎是骨子里面自带的,其余一举一动都客气的很。

“是不怎么的好,”朝砚笑道,而且还心存死志,只是凭着一股执念吊着,若真的撒手人寰,才是真正解脱一般。

一般而言,朝砚是不愿意救这样想死的人的,并非不珍惜生命,而是可能活着对他人是一种开心,对她却有可能是一种受罪,那样的身体千疮百孔,外表看不出来,内里绝对是痛苦不堪的。

可惜他要迅速在绿篱城站稳脚跟,便少不了孟文圣这个坚实的后盾,所以那位孟夫人只能好好的活着了。

“那若是救不好,我们现在的步伐会不会太快了?”孔儒偶尔也有些担心。

“不会的,”朝砚笑眯眯的道,现在的事情还算简单,还不算啃上硬骨头。

孟家找药草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的第三日,柴恒又迎来了王冉的来访,那人笑意盈盈道:“柴兄,又来叨扰了。”

柴恒冷笑:“听说张泰也去找王兄了,结果如何?”

“自然是归顺了,明争暗斗无甚趣味,眼界也不必放在绿篱城的一亩三分地,”王冉笑着说道,“柴兄,眼光要放长远。”

柴恒的后槽牙磨的嘎吱嘎吱的:“王兄三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愚兄短视了,”王冉叹了一声,“若早知道,必定一早便去投靠了。”

柴恒自然知道王冉这样的人是无利不起早的,览清阁绝对是给了让他垂涎不已,不吃不行的饵,要不怎么能这么轻松就把人钓上去,柴恒甚至都做好准备咬钩了,结果览清阁的人一日不来,两日不来,到了第三日竟然是王冉这个出尔反尔的王八蛋来了。

“你今日是来做说客的?”柴恒问道。

“非也非也,”王冉出乎意料的说道,“我就是来让你嫉妒一下,羡慕一下。”

览清阁给的饵很大,很大,大到让王冉觉得自己之前的胃口小的可怜,绿篱城分家算得了什么,若归顺其中,区区绿篱城或许只是他手下的分舵,是做老虎的马前卒,管着一窝的兔子,还是做兔群之中的一位,实在是太好选择了。

况且以他之前的境况,也不是全然谁的话都不需要听的。

柴恒动了动嘴脸,看那架势真是恨不得上去咬上一口:“若是如此,送客。”

“柴兄别急,真正的说客马上就到,”王冉笑着说道。

柴恒以为是张泰,本是不经意的看向门口,却在看到一执扇淡笑的青年之时愣了一下,那人身量修长,捏着扇子的指骨比扇骨还要好看,分明不是多么具有攻击力的气势,却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览清阁,朝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旭莲小天使的地雷x2,感谢九黎,叫我狗子小天使的地雷吖~

博君一乐小剧场:

化妆师就位。

灯光打板就位。

鼓风机就位。

摄影师就位。

朝砚装逼第三百六十五场,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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