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眼看苏澜的胳膊都已经扑到仙妃身上, 她心跳都快停止了。
若是往常, 井八早已扶稳了她, 但现在不知怎么回事, 井八像被定住了一样,满脸焦急,却根本无法动弹。
也是苏澜反应迅速,狠的下心, 即将扑倒仙妃的千钧一发之际, 猛地一用力, 身子往左边一倒, 扑到摆满佳肴的桌子上。
砰砰砰的几声, 都能想象出苏澜撞的有多疼。
想着,仙妃应该没事吧。
可她到底还是算错了。
刚才她只是轻轻挨到了仙妃,可仙妃却还是被推的身形不稳, 身子不受控制地,直挺挺地往前摔。
“孩子!”仙妃慌的大叫,面若白纸。
眼看仙妃的肚子都快摔到地上,就在这一瞬, 众人只觉一道疾风刮过, 差点摔倒的仙妃又重新站稳了, 面前多了个青衫男子。
那男子微微后退一步,弯腰拱手,“草民失礼了,还请娘娘恕罪。”
仙妃还惊魂不定, 像是完全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
延昭帝匆匆走过来,“子言,你没事吧?”
仙妃才忽然回神,靠进他怀里,眼泪不停,声音哆哆嗦嗦,“五郎…孩子!”
“传太医!快传太医!”延昭帝脸色也很难看,目光先落在那青衫男子身上,这时就见另一人上前一步,面色惶惶地解释,“父皇,立先生是儿臣给琨儿请的启蒙先生,先生虽年轻,却有大才,儿臣本还想引荐给父皇的,谁知碰上这事。立先生出身草莽,不懂规矩,冲撞了贵妃娘娘,求父皇责罚。”
延昭帝还看着那男子,身如芝兰玉树,可惜,样貌实在凡凡,过眼即忘。
仙妃这才稍稍缓过劲来,轻声道,“皇上,立先生虽然莽撞了些,可若不是他,臣妾和孩子都不知会如何了,您该赏他和齐王殿下的。”
原来方才之人,正是延昭帝长子,齐王赵皓。
“爱妃说的是。”延昭帝见仙妃虽然惊慌害怕,人倒是好好的,脸上有一阵不明显的扭曲,“立先生有功,就去刑科做个督给事中,为朝廷效力。至于齐王,你也算慧眼识英才。如今太子在治理黄河水患,颇有成效,你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闲着,朕从内库里拿一部分银粮救济百姓,你代朕去一趟,慰劳太子和诸位大臣。”
齐王面有错愕,随即大喜,“儿臣领旨,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办好差,绝不辜负父皇的信任。”
跟着,立先生也叩谢皇恩。
延昭帝欣慰点头,最后看向苏澜。
井八早已去扶起了苏澜,可发生这种事,纵然苏澜无心,却差点酿成大祸,哪里敢好好待着,一早就跪下请罪了。
这时仙妃又道,“皇上,是臣妾不小心绊倒了太子妃,您别怪罪她。”
仙妃的眼睛里,透着哀伤与乞求,延昭帝一时心软,叹道,“太子妃起来吧,只是意外,怪不得你。”
“谢父皇,谢娘娘。”
苏澜颤抖着,满是惊惧地被井八扶着站起来,垂着头。
很快太医们就来了,众人轮番给仙妃请脉,又商议一会儿,最后院使去回话,说仙妃受了惊吓,宜静养安胎。
延昭帝死死地盯着他,盯的那院使满身是汗,延昭帝问,“还有呢?”
还,还有?
仙妃虽然身子没养好,但孩子在她肚子里却好的很,这要说吗?会不会让皇上觉得他医术不行?
延昭帝脸色变了几变,就见仙妃从他怀里退出去,苦涩地说,“皇上,太医说臣妾宜静养,请容臣妾先行告退,太子妃还是跟臣妾一起走吧。”
延昭帝盯着她,眼神很挣扎,终究还是一叹,“也好。”
虽然都知道仙妃被太子妃推的差点出事,可没人知道,方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苏澜扶着仙妃离开,仿佛不经意地,看了苏皇后一眼,苏皇后对着她,安抚一笑。
回到瑶台宫,仙妃屏退所有人,屋里只剩她和苏澜,两人看着彼此,虽有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儿,苏澜先开口,“娘娘,时辰不早了,要不先就寝吧。”
仙妃点点头,苏澜正要去叫人,仙妃忽然拉着她手,认真地,低声说,“大恩不言谢,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苏澜苦笑,“娘娘谢我什么,我差点害的娘娘……”
“不怪你!”仙妃一口打断她,“我知道!我不是被你推倒的,虽然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但我知道有人对我做了什么,叫我不受控制地摔跤。”
苏澜一愣,反应过来,仙妃定是跟她一样,被人用内力所伤,无法控制地要摔倒。
可尽管是如此,那人也是因为要害自己,才伤了仙妃!
可这话,她却没法说。
仙妃安慰地拍拍她,“你不用多虑,我都明白的。”她忽然笑了笑,“而且我相信,今天之后,应该不会有事了。”
是啊,要害她的是延昭帝。
但今日之后,延昭帝就该明白苏皇后的手段有多厉害,又怎敢再轻易动手?
何况,最近这几个月,他也不会再有机会能陷害苏皇后。
回到自己的住处,苏澜这一身才彻底松散下来,叫了小雪去备热水沐浴,屋里只剩井八,扑通就跪下,“奴才无能,差点害了太子妃,求太子妃责罚奴才!”
“怎么能怪你。”苏澜叹道,井八已经是殿下手里最厉害的女子,井五井六再厉害,到底不如婢女能贴身服侍。
苏澜叫她起来,宽慰一二,才问,“那碗鱼翅羹到底怎么回事?”
井八说,苏皇后做的鱼翅羹当然没问题,只是窦少恩的干儿子趁人不注意下了点料进去。那东西本也无害,但和另一样无害的东西用在一起,就成了剧毒之物。
不过后来苏皇后的人又把那碗鱼翅羹给换了,为以防万一,井六又换了一次。
原来如此。
苏澜点点头。
想来另一样东西,延昭帝早早就加在仙妃的饮食里,却无意间被仙妃发现,只是仙妃不懂毒物,只以为那是慢性毒药,所以日日恐慌,饮食只保证自己不会饿死,并不敢多吃。
好在她今日察觉了,及时让井五井六去查清楚了,才让仙妃躲过一劫。
不过,看来就算她没察觉,那碗鱼翅羹也不会有问题。苏皇后果然厉害,也足够谨慎,从来没有放弃监视延昭帝的动静。
她又怎知,其实苏皇后并未太把延昭帝放在眼里,不过是她那日去坤宁宫,随口一说的话,叫苏皇后起了疑,才叫人去查的。
其实以苏皇后今时今日的地位,就算仙妃真因为她而出事,延昭帝也绝无可能借机废后,不过是苏皇后爱惜羽毛,不愿被泼污水罢了。
苏澜叹着气,看来要扳倒苏皇后,还任重道远啊。
“你可知,究竟是谁把你定住了动不了的?”苏澜又问,她还得在宫里待一段时间,如果不把这个隐患除了,总不能叫人安心。
“奴才猜是连歌,当时在场的,只有他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唯有井二公公可与之一战。”
连歌?
苏澜惊讶的瞪大了眼,他竟还是个武林高手?她竟一直没发现!
如果是他的话,就有些难办了。
不知怎的,苏澜脑海里又冒出当时一闪而过的荒唐念头。
虽然荒唐,但,能不能利用一二呢?
还有忽然冒出来的立先生。
虽然苏澜并未看到他是如何救了仙妃的,但走之前和他对视了一眼,苏澜有种强烈的直觉,那位立先生,就是林端。
如果他果真投靠了齐王,就能解释齐王妃对她莫名其妙的热情友好。
林端……立先生……
苏澜唇边溢出点冷笑。
他怎么好意思嘲笑她!
永宁宫。
这一晚,延昭帝没有回瑶台宫歇着,而是去了永宁宫,他的那间木雕小作坊。
屋里仍然堆满了木雕图纸工具,可和苏澜上次见到的不同,此刻屋里一片狼藉。
柔和莹润的夜明珠光照耀下,延昭帝站在那尊人像前,手撑着桌子大口大口喘气,面目却显得十分狰狞。
这些年,为了除掉苏氏,他韬光养晦卧薪尝胆费尽心机,还扶持了太子这一头根本不受控制的狼,可太子性情残暴,行事却温温吞吞,这么多年了,居然还只勉强弄死了几个不堪一提的皇后党,到如今都没能撼动苏氏半分!
他真的受够了等不及了,为了除掉苏氏,不惜狠下心肠,对他珍爱的子言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下手,可苏氏那个贱人!她竟然提前察觉了!子言如今还安然无恙!
他出奇的愤怒,更令他愤怒的是,他对苏氏的仇恨之下,竟已生出了恐惧。
他才是皇帝啊!
可不管前朝后宫,却都遍布着那个贱人的爪牙!
他这个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窦少恩!”忽然,他阴森森地喊,窦少恩道,“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是不是你那个干儿子背叛了朕?”
这事他办的极其隐秘,从头到尾只有他和窦少恩以及他那个干儿子知道!
虽然子言察觉,那也是因为他们曾朝夕相对,子言又素来机敏,且药就用在她身上,察觉也不足为奇。何况她对自己一片情深义重,即使察觉,除了害怕,又从不曾做什么,甚至都已经决然赴死了,又怎会背叛他?
唯一让他怀疑的,就只有窦少恩那个干儿子了!
窦少恩已经从延昭帝这句话里听出杀机,心胆俱寒,膝行向前,匍匐在延昭帝脚前,“皇上,田保绝不会背叛您的!一定是有别的原因,求皇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田保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最是忠心能干不过,几乎就是他的亲儿子了,他怎么舍得看着他去死啊!
“朕不信他!”延昭帝阴狠道,“朕不想再看到他!”
窦少恩满心绝望。
“少恩。”延昭帝忽然又开口,语气温和不少,可他看着窦少恩的眼神,却阴冷的像毒蛇,“你永远不会背叛朕的,对吧?”
窦少恩浑身一凛,忙磕头,“奴才绝不背叛皇上,否则就天打雷劈,叫奴才不得好死!”
“嗯。”延昭帝这才满意,“下去吧,这回别再办砸了。”
窦少恩哽咽着,说是。
待窦少恩出去关上门,延昭帝目光变得晦暗难定,颓然往身后的雕像一靠,老泪横流,低声喃喃,“子凡,如果你还在就好了。”
十一月初十,仙妃平安生下小公主,小公主虽然瘦弱了些,哭声却是中气十足,总算给愁闷许久的延昭帝带来一丝喜悦。
也许是为了补偿爱妃爱女,小公主一出生,延昭帝就下旨晋仙贵妃为皇贵妃,又赐小公主封地,这等尊荣,几乎空前绝后。
但又因为这毕竟是个公主,虽然有人羡慕有人嫉妒,延昭帝的几个皇子及其母妃,却都揣着劲儿的套近乎。
终于等到仙妃出月,苏澜终于可以离开回东宫了。
从中秋到现在,她人在瑶台宫,虽然看着一派平静,却也被人下了几次绊子,多亏了她够机警,才没让对方得逞。
故而,就算和仙妃相处愉快,小公主也可爱的很,她也十分急切地想离开。到底还是自己家里舒服自在,还不用时时担心又会不会有人要害她。
还是回家好啊。
唯一遗憾的是,家里没有殿下。
这都快半年了,殿下怎么还不回呢!
齐王都回来好久,最近还格外的得宠呢!
殿下再不回来,怕是位子不保哦!
人果然是不经念叨的,这才没几日,赵燚就回来了。
只不过,赵燚回来时,正好是腊月十五晚上,所以他一回东宫,就去了地下囚笼。
苏澜,还是没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