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几条黑影从高楼的平台上越过, 速度快如闪电,顷刻间就借着夜色的掩护掠过人群, 到了房屋低矮零落的郊区, 落地现出人形, 正是戚流云和几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下属, 胸口统一别着人保协会的工牌。
到达江边的大路, 戚流云抬起墨镜吩咐身边的小柔:“开结界,封锁现场,不要让无关的人类卷入这场风波。”
“是,老板。”小柔打开平板电脑,以工地为圆心在b市地图上定了几个地标, 随即很快有一层淡蓝的光从地标处升起, 在空中汇聚融合成一个透明的结界罩。
好在今晚天冷,江边风大, 并没有什么行人散步, 只有一只流浪狗呜咽着缩在灌木丛中。戚流云蹲下-身,伸手去摸那只瑟瑟发抖的可怜小狗,可手还没碰到, 就被那狗一口反咬在手背上。
时间凝固了一秒。
小柔司空见惯般,带着笑问:“老板,您没事吧?”
“没事。”戚流云淡定抽回手。
小柔说:“可是您的手……好像在流血。”
“报工伤吧。”戚流云忍着痛,将一圈狗牙印的那只手背到身后,努力保持一个神仙领导应有威严。用墨镜盖住疼出泪花的眼睛,他说, “看看四周有没有滞留的人类,按规矩处理。其他人随我去会一会穷奇,这回要是再让他跑掉了,我们部门近二十年的绩效都要打水漂……”
正说着,不远处江边升腾起一束幽蓝的光,如同光的喷泉涌动,在空中汇集,又猛然刺下,似乎融入了某个身体。
“夏露——”
贺狰的嘶吼响彻四野,使得戚流云的脚步一顿,不禁回想起了千年前祁云山上的那一幕血色。
“那是……她的灵魂?”戚流云眉毛一挑,露出一个神情复杂的笑来,“心魂找到了?竟然是在这个时候,看来我们又有得忙了。”
工地上空的结界已经被破坏了,碎裂成万千火羽坠下,穷奇化出双翼从高楼飞下,扑腾翅膀咬牙道:“怎么可能?!狰!你为了这个人类,竟然连鱼死网破也不怕了吗?”
说着,他裹着如刀刃般锋利的疾风袭向贺狰。他用了十成十的妖力,如果不躲开,他怀里的那个女人一定会连带着被撕成碎片!
即便杀不死贺狰,杀了那女人泄愤也好。穷奇想起了自己失去的那只眼睛,心中越发憎恨:该让贺狰也尝尝珍贵的东西被毁去的滋味……
他嘴角咧开一个阴冷的笑来,手上的妖力又加大了几分,风刃形成漩涡猛然击向江边的贺狰,速度快到根本来不及躲开!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贺狰的身形飞速拉长变大,化出巨大的妖兽原形,将生死未卜的夏露紧紧护在自己皮毛柔软的怀中,用背脊生生受了穷奇的那一击……风刃席卷而过,所到之处一片摧枯拉朽,尘烟散去,两股蛮荒妖力相撞,反弹的气波甚至将穷奇撞出十几米远,在空中翻腾几下才勉强稳住身形。
妖兽狰龇着牙,满身见骨的伤痕,齿缝中淅淅沥沥地淌出血来。可尽管如此,他依旧死死地护住怀中瘦小的人类宠物。他松开爪子,只见怀中的夏露面色苍白,微微张着唇瓣,呼吸微弱,却是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落下。
狰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身后五根尾巴如长矛倒竖,暗红色的兽瞳转动,喘息着乜视空中扑腾的穷奇,喉咙里发出咕噜噜低哑的声音:“你敢动她一根汗毛试试!”
残月下,穷奇一声嗤笑:“你看看你这样子,都快被肮脏的人类同化了,哪还有一点大妖的骨气?真恶心!”说着,他再次凝结妖力于掌心,狠狠朝贺狰拍去!
贺狰嘶吼一声迎战,淳厚的妖力化为黑雾冲天而起,无奈他刚受过重伤,状态比不上巅峰时候,一红一黑两股妖力在空中相抵,又化作气波朝四方激荡开去。树木沙沙,狂风骤起,只听见一声毁天灭地的巨响,河边的铁护栏都被整个儿连根拔起!
自始至终,狰一直用自己庞大的身形遮挡夏露,不让坠下的重物砸到她身上。
“主人,管理局的神来了!”婴啼飞身过来,发出尖利刺耳的笑声扰人心神。
人保协会一旦介入,这件事就不是私斗那么简单了。穷奇目光一沉:“先撤!”
然而为时已晚,空中无数光点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落下,穷奇飞身闪过,那婴啼却来不及躲开,被光网罩住,僵白的小身子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化成一股阴森森的黑色怨气逃窜。
只是这一次,她这金蝉脱壳的法子失灵了。戚流云随手捡了个丢弃的矿泉水瓶朝婴啼丢去,飞速双手结印捏决,婴啼所化的黑色怨气就被吸入了瓶中封存……
戚流云抬了抬手,示意几名手下去追戚流云,一旁的狰却匍匐下巨大的身形,龇着染血的牙说:“照顾好夏露,我去追!穷奇的命,该我来取!”
小柔道:“局里有规矩,禁止私用刑罚,你不能杀……”
戚流云抬起墨镜递了个眼神给小柔,示意她止住话题。
“去吧,不过注意分寸。我可不想等夏露醒来,你再被提审镇压了。”戚流云苦笑着说。
狰根本没听他说完,目光如刀,四爪一踏驾云上天,朝穷奇缩在的方向追去。
残月的血色消失,皎洁如纱的月华倾泻在冷气弥漫的江面上,映着上游的灯火和零星的几颗星辰,连风都止住了步伐,仿佛刚才的殊死大战只是一场荒唐的错觉。
……
而昏迷中的夏露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少女系的粉色屋子,有摩天轮上的橙红夕阳,有灵溪村深夜带回来的引魂种,有风雪弥漫中广场上的那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梦里还有贺狰深邃的眉眼,问她:“今天有喜欢我一点吗?”
那些刻意被她忽视和遗忘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交叠涌现,心脏酸麻胀痛,几乎令人无法喘息。
夏露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变了,曾经漠然冷静的情绪变得敏感纤细,心中残缺的一角找到归宿般被填充地满满当当。直到这一刻,她终于能完整地感受到贺狰对她深沉到近乎卑微的爱意,也能清楚地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对贺狰萌生的爱情……
原来,自己竟然也是这样地爱着贺狰。
不错,不是‘喜欢’,而是明明白白的‘爱’。
心中一片汹涌,那随着灵魂融入而日臻完善的感知令她几乎落下泪来。
不知过了多久,梦中的记忆平息,归于一片无尽的黑暗中,寂静,空旷,漫无边际,连步伐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般没有实感。
四周一片墨色,只有一线曦光从头顶垂下,镀亮了前方不远处一个人的身影。
那道背影宽阔熟悉,却又无比寂寥,像是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孤独生存了很久的囚徒。夏露眼眶一热,下意识唤了声:“贺狰?”
困顿于黑暗中的贺狰并没有回应,只是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明明步伐不紧不慢,可无论夏露怎么奔跑都追赶不上,始终保持着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
“贺狰!”夏露又唤了声,声音微颤带起一连串的回音。
可贺狰的背影只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眼看着就要追不上了,夏露脚下一空,忽的坠下无尽的深渊……
她到了另一个地方。
铺展在眼前的是大片大片的绿,高不见顶的苍林古木郁郁青青,像是不要钱的颜料般恣意泼洒。重峦叠嶂,悬崖峭壁,远处云雾缭绕,时不时传来几声小动物窜过的窸窣声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山林。
林中小道上,有一个赤着上身的褴褛少年从云雾深处缓步走来。他长发凌乱披散,上身劲瘦强悍,只在腰间围了块破布堪堪遮住重要部位,破布下延伸的双腿笔直修长,肌肉匀称有力。
他不知道刚和什么东西打过一架,肩上有深可见骨的爪伤,紫红的鲜血顺着胳膊淌下,滴滴答答一路。他恍若不知般,只赤着脏兮兮的脚踏过一路的荆棘碎石,神情木然仿佛没有痛觉……
尽管和现在的样子有些许出入,可夏露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少年赫然就是年轻了一千岁的贺狰!
“贺狰……”夏露伸手想要拉住他,那少年却径直从她身体里穿过去了。
夏露一怔,然后反应过来:又陷入记忆的梦境中了吗?
可这一次不同的是,她看到的不是以前的自己,而是贺狰的记忆。既然是记忆,贺狰当然看不见她,她始终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回溯过往。
少年狰已经远去,夏露定了定神,忙跟上他。
冥冥之中夏露有种感觉,好像上天安排她看到贺狰的过往记忆,一定是有什么隐情要告诉……
画面一转,到了山脚下的断壁旁。
一群修真的人类正在围攻另一个紫衣男子。少年狰停住脚步,漠然地站在林中看了会儿,而后他嗅到什么似的皱了皱鼻子,目光一沉。
接着,他出手如闪电,蹿出去的瞬间已化出妖兽原形,妖雾弥漫中沉沉一吼,仿佛巨石相撞、山崩地裂的铮鸣声。
人类哪里是狰的对手?当即伤的伤,跑的跑,很快没了人影,地上只剩下那个浑身是血的紫衣男子撑剑半跪着喘息,看了眼贺狰,似乎怔愣于狰兽化形后竟然是个这样冷峻好看的少年。
紫衣男子撑着剑勉强站起,对贺狰说:“谢过小兄弟。”
“你身上有妖味。”少年狰面无表情地和男子对视,“同类?”
男子抹了把脸上的血,顿了一瞬,才似笑非笑说:“是。北山猿猴成精,七百年道行。”
狰眼底有戒备。黑色的妖气如触须般从他身后延伸出来,在男子的丹田处探了探……的确是有颗七百年的妖丹。
“我没骗你。如果我不是妖,又怎会被人类追杀?”男子看穿了他的戒备,如此说道。
“如果你不是同类,我也懒得救你。”狰问,“你叫什么?”
紫衣男子想了会儿,才说:“袁祁。”
“怎么像个人类的名字?”
“常在人类中混,这名字方便。”袁祁咳了一口血,皱着眉硬撑着问,“方才见小兄弟的真身威武无比,身上妖力纯厚,想必是只大妖吧?袁某孤陋寡闻,不知小兄弟是何妖类?”
“狰。我和你们不同,天地山川孕育而生,无父无母。”少年狰漠然地转过身,说,“我不喜欢和人类混居的妖,你走吧。”
看到这,旁观的夏露已是焦灼不已。
她认得这抹姿色的背影,上一段回忆中,她在深山里捡到失去灵力变成小猫的贺狰时,那个双手染血站在黑雾中的男子就是袁祁!
他明明是个人类,为什么会有妖气?又为什么要骗贺狰?
难道贺狰当年被骗走妖丹的事,就是这个袁祁一手造成?
心中太多的不明白,又无法扳着少年狰的肩膀让他看清楚袁祁的真面目,夏露只好看下去,争取将前因后果弄明白。
深夜,山林苍寂,一座破败的古庙里,黑影逆光而站,拿着短刃靠近熟睡的少年狰。
狰几乎立刻警觉,翻身将那道黑影按在身下,冷峻的脸变得狰狞万分,龇出森森的白牙。
袁祁被狰按在身下,短刃哐当一声掉出老远,脖子被妖化的尖利指甲扎了好几个血洞。他张开嘴艰难地呼吸着,说:“我只是……想给你包扎伤口……”
怕狰不信,他摸出了怀里揣着的金疮药。
少年狰恶声问:“上药要用刀?”
袁祁呵呵道:“用刀……裁衣袖……给你包扎!”
少年狰嗅了嗅袁祁颤抖握着的药瓶,的确是上好的金创药膏,便稍稍放松了面容,松开袁祁道:“哼,区区七百年的小妖,谅你也不敢。”何况,普通的兵刃根本杀不死他。
袁祁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也顾不得处理,当真盘腿坐下,认认真真地给狰包扎起伤口来。他已洗净了脸上的血污,五官虽然没有贺狰那般凌厉俊美,却也还算得上讨喜,一边给贺狰皮肉翻卷的伤口清理上药,一边低低笑出声来。
少年狰本来反感他的触碰,听他这么一笑,好奇之下忘了闪躲,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我七百年道行,在北山一带也算是称王称霸的主儿,到了小兄弟嘴里倒变成‘小妖’了。”袁祁叹了声,似是不服气般问,“敢问小兄弟修炼了几个甲子?”
少年狰皱眉看着肩上缠绕的布条,浑身僵硬,冷傲地说:“记不清了。人类筑长城那会儿我便存在,只是那时灵智未开,还不会化形,除了力量强大些外,和普通的虫鱼鸟兽并无区别,前几十年才化形成功。”
袁祁露出深思的神色:“这么说来,小兄弟刚化形成功,还是白纸一张,从未下过山?”
“我为什么要下山?”狰抵触道。
“下山有很多好玩的,人类可是种有趣的生灵。”袁祁搁下最后一块袖子,给绷带打了个结,笑得很和善,“下次,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画面如烟消散,陡然翻转,枝头的绿意转眼褪成了残雪斑驳。
冬夜萧索,少年狰已经换上了一套暗色的胡服,凌乱的长发也用发带束起,显得冷峻无双。他提着一坛酒与袁祁一前一后从薄雪未化的屋檐飞过,落在城中最高的楼房瓦楞上,俯瞰全城夜景。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你看那叛军兵临城下了,这城里的皇亲国戚却还在坚信‘长江天险’,以为叛军打不过来,岂不可笑?”袁祁将剑放置一旁,拍开封泥大饮一口,才说,“我想活得更长久,看着人类此消彼长、斗个不停,而自己却千秋万代永不衰灭,那才叫好玩。”
“无聊。”少年狰勾着酒坛说。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瓦楞上,虽是人形,影子却赫然是只五尾独角巨兽的形态。
“以后有我这个朋友陪着你,自然就不无聊了。”袁祁哈哈大笑,见贺狰不语,他又有些受伤地问,“狰,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不会还没把我当朋友吧?我要是想害你,还会等到现在?”
“妖怪不需要朋友。”少年狰冷哼一声,灌了一大口酒。
可虽说如此,他对袁祁的防备却是一天比一天少。
“明日宫里有梨园戏,我带你溜进去看美人,如何?”袁祁看着他问。那双眼睛温温和和的,可却像蒙着一层雾般,怎么也看不真切。
“人类女人哭哭啼啼的,没兴趣。”狰说。
“对美人没兴趣,那美酒呢?”
“好,去。”
正聊着,月下两道阴影掠过,有细碎的谈话声从上空传来,看样子是两只不知名的小妖怪。
“……当心些,听说人类中有个专门掠夺妖丹的邪门修士,杀了妖怪后剥皮抽骨,将妖丹据为己有以快速提升修为。”一个妖怪的声音说,“已经有好几个同类遭他毒手了。”
“不是说已经有正统门派出手捉拿他了吗?”另一个妖怪道,“没抓到?”
“谁知道呢!还是小心点为妙……”
两个声音窸窸窣窣地远去了,狰听了个大概,转头问道:“他们说的是谁?”
阴云蔽月,暗影侵袭,袁祁的眼睛变得又冷又暗,仿佛淬了毒的利刃。
但仅是一瞬,那抹冷意仿佛错觉般消失不见,又变成了言笑晏晏的模样,说:“是个仙门败类,叫苏酒,自己不是修仙的料,偏生又野心勃勃妄想长生,加之一家三口全部死于妖怪之手,憎恨之下就走了歪门邪道,靠杀死妖怪、吞噬妖丹来暴增修为。如今天下已经少有人类是他的敌手了,他却仍不知足,只有到了连妖怪、连神仙都拿他没办法的强大,他才会罢手吧。”
“你为什么对他的事这么清楚?”狰随口问道。
“在人类世界中混久了,什么事都知道点。”袁祁岔开话题,举起酒坛道,“来,喝酒!”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今夜是百年难遇的血月,至阴至煞,对我们妖怪来说真是难熬的时候。”袁祁依旧是紫衣飘飘的样子,将一坛未开封的酒丢给独自在树梢坐着的贺狰,自个儿也跃上枝头,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我带了壶好酒,给你暖身。”
狰随手接过,仰首饮尽。没多久,他眼前一黑,直直栽下了树枝,发出扑通一声闷响。
袁祁跟着跃下,轻飘飘落在贺狰身前,望着毫无抵抗的妖族少年,目光冷得吓人。
再次醒来,狰发现自己躺在露水深重的草丛里,红月西斜,阴森森冷到骨子里。他打了个颤,想要起身,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
“醒了?这么快。”一旁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听到耳朵里却莫名涌上一股寒意。
狰扭头,看到了一旁磨刀的袁祁。
这种时候,再联想之前喝的那坛酒,狰就是再涉世未深也该知道自己的处境怕是危险得很,眼前这个笑着磨刀的男人绝对不是好心想要给他割开绳索。
“别挣扎了。以前我吞了一条五百年龙蛇的妖丹,又将他的筋抽出来做了这副绳索,便是大罗金仙也挣脱不开,专门用来对付你的。”
“袁祁!你到底想干什么?”
“袁祁?唔,假名听久了,倒险些忘了我的真名是苏酒了。”
袁祁举着刀,依旧笑得眉眼弯弯:“你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上带着妖气吗?因为我是妖?不,我只是个普通人类,靠吞噬妖丹增长修为,遇见你之前我刚杀了北山猿妖,所以才会在初见之时瞒过你,让你天真地误以为我是同类。”
真相呼之欲出,狰满眼愤恨,死死地盯着袁祁:“你……骗我?”
“几千年的蛮荒大妖,如瀚海般纯厚的力量,叫我怎么不觊觎?”袁祁哎呀一声,啧啧叹道,“可惜你太警惕了,让我不能近身。从破庙偷袭失败那次开始,我就改变了策略,万幸你从未下山见过人心的险恶,前前后后我花了四年来讨好你、安抚你,总算让你放下了防备。”
“你骗我!”狰眼里拉满血丝,因极度的屈辱和愤怒而妖化,双目暗红,龇着犬牙重复这句话,“你说是朋友……竟然,骗我!?”
“哈哈哈哈哈!朋友?”袁祁笑得前俯后仰,故作悲悯道,“你是丑陋的妖怪!人类怎么会和妖做朋友?”
血月即将西沉,这是百年难遇的机会,是妖怪最虚弱的时候。袁祁毫不留情地举刀落下,狠狠划开了少年的肚子……
“啊啊啊——!”
紫红的鲜血四溅,破晓之际,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山谷,因极度痛苦和愤恨而迸发的黑色妖雾如大浪般一股接着一股地涌出,在林间翻涌挣扎,惨烈无比!
袁祁挖出了那枚血淋淋的妖丹,浑厚纯黑的妖力流转,使得他脸上绽开狰狞的笑来。将妖丹带着血吞下,他冷眼看着躺在血海中的、失去灵力化出原形的巨兽,再一次提剑刺去!
一剑,两剑,三剑……无数剑刺入皮肉中,直到袁祁浑身溅满鲜血,再无力刺砍,那狰兽依旧颤抖着,睁着愤恨的眼睛看他。
袁祁终于意识到,狰兽是杀不死的,哪怕他现在已经千疮百孔如破布娃娃。
想了想,他一剑斩去狰的独角,权当做战利品揣入怀中。
身后的灌木丛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顾不得处理半死不活的狰兽,袁祁匆忙御剑飞去,免得落人口舌又惹来追杀。
破晓的光刺破黑暗,照亮了黑雾中蜷缩的巨兽,失去灵力的支撑,他的身形急剧缩小,终于变成了一只浑身染血的‘黑猫……
然后,一个脏兮兮的、十二三岁的女孩拨开灌木丛,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