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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靠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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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至山头,逃无可逃。

叛贼首领掀开轿帘,望着前方的悬崖,从马车中下来。

黎疏一身白衣,缓步走近,如同风雪中的死神。

首领穿着盔甲,行跪拜大礼,高声道:“如若能饶我一命,必有厚礼重谢。”

黎疏置若罔闻,站定,剑尖对着他的发顶。

忽而,马车上冲下来一名孕妇,捂着肚子,在雪地磕头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相公吧。我们的孩儿马上要出生,他不能死……”

孕妇在雪地中爬行两步:“侠士,求求你!”

……

身边的男人双手握拳按在雪地上,始终扣着头。

女人泣涕涟涟。

黎疏是从不会动容的,可此时此刻,不知怎的,竟渐渐把那泪流满面的妇人,望成了另一个人。

……她也曾这样哭泣。

黎疏没有动静。

叛贼首领悄悄抬起狠厉的眼,猛然从握着的拳头里扬出一把灰,风把灰吹向黎疏,与此同时,竹林中倏然多出十几条黑衣人影。

埋伏。

叛贼首领起身,把女人强硬地后拽:“回马车上去。”

黎疏地退了几步,把剑插在雪地上。

不是雪,也不是普通的香灰,有种灼烫的感觉,眼皮里有刺眼的红光。

手背上也沾上了些,在腐烫他的肌肤,有毒。

他睁了两下眼睛,已然无法睁开。

风把身后林间的大雪吹过来,墨发和束发的白色飘带扬起。

叛贼首领对着黎疏,小心翼翼地退后从马车底下抽出一把大刀,再上前两步,刀刃反映出茫茫雪光。

林间十几个黑衣人准备袭击。

风雪飒飒。

黄文转身,双手捧着一堆牌:“来,黎疏,测测你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黎疏:“万箭穿心。”

黄文吓了一跳,连忙低头看了看手机题解:“没有这个选项啊?你逗我。”

黎疏没有回应,从他手中的牌里抽了张,递给他。

老k。

黄文低头滑动手机,念着解答:“k是13,13是孤独的数字,所以上辈子你是孤独地被人杀死。”

“嗯。”黎疏回。

跟黎疏玩游戏不好玩,总是没什么反应,黄文举着牌,再次转身,对身后的瞿燕:“来,测测你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瞿燕抽了。

一张a,黄文望着手机,大惊失色:“嗷!嗷!瞿燕,上面说你上辈子好色荒淫,死于寻花问柳,重病不治。天啦噜,天啦噜——”

还没“噜”完。

瞿燕起身,微笑着卷起数学课本,朝黄文的脑袋一顿狂拍。

啪。

是雪块掉落的声音。

有些遥远,大概是从不远处树林的枝上落下,那边应该是南方。

眼睛已经彻底看不见,只剩血红色的光,黎疏撕下一片衣条,绑住双眼,仔细聆听着周边的动静。

树林间雪块落下的声音不时传来,还有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刻意放缓、逐渐接近的脚步声,踩住雪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吱呀。

其余人都像是招募的刺客,黑衣蒙面,动作庆民,唯有前方的叛贼首领穿着盔甲,脚步声很重,他微微往右侧挪动,再停住。

像是做了什么动作——应该是一个命令。

黎疏握紧了剑。

天下雪了,无声的雪花如同一道幕布笼罩在周边。

在利风劈开雪花袭来的刹那,黎疏注意力骤然敏锐,避开身后的刀,手腕轻柔地转动剑柄,一个弧光,迅疾地划破了举刀人的喉咙。

而后,再次把剑插在雪地上。

聆听雪块落下的声音。

周边的声音倏然静止,像是都掩入了风雪中。

有人倒下、血液迸射,他们大概并未预想到黎疏蒙了眼也还能如此厉害。

东南侧有个人往后退了一小步。

仍旧寂静。

没有人出声,除了雪落。

无声无息,轻柔地雪落。

有呷一口茶的功夫,他们似乎在无声用眼神交流,而后,东、西、北三个方向再次袭来三个人——

东面靠近树林的一侧,还有个人蹬紧了雪,在等待冲刺。

利刃从三面袭来。

黎疏下腰避开,刃光在上方滑过他的脸——

黑暗。

他很早就习惯了黑暗。

已不记得多大年纪,随爹娘坐马车,也是这样连绵的雪天,印象中好像是第一次见血,娘亲把他抱在怀里,笑着掀开车帘惊奇地望。

一窝土匪在夜晚袭击了他们,面对手无寸铁的他们,随意屠杀。母亲把他死死护在身下。

他抬起头时,也有灼热滚烫的血液溅射到他眼睛上。

无数条血色人影。

在上方母亲的心跳已然不动,土匪们没有发现他,抢掠财宝而去。黎疏从母亲身下爬起来,发着烧往前走。

天降大雪,他东一脚西一脚地踩着雪的声音,漫长的白和漫长的寂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晕倒在路边,是刘大娘把他救了起来。

但他始终知道,刘大娘不是他的亲娘。

她对他并无关爱,只不过把他养在柴房里,每日给他两个馒头。刘大娘希望把他养大了能砍柴、种田。

直至十岁,黎疏都没有跟刘大娘说过一句话。

他每日默默地练剑,在荒山野地,在漆黑的柴房里,他听得见所有老鼠窜行而过的声音,以及山间兽叫。

前去袭击的全部被杀了。

在一招之间。

雪地上倒着五具被割破喉咙的尸体,以及如花一般溅射的血液。

黑衣人开始胆怯了,黎疏只是静静站在雪地中间,并不靠近,可只要他们接近他身侧三尺以内,无论多么小心翼翼的动作、多么出其不意的偷袭,都会被他一剑封喉。

这次,他们停顿了很久,没有袭击他。

再次传来的便是剩余九个人往四面八方逃走的脚步声,他们故意用步伐来扰乱他,让他无法追踪具体的目标。

黎疏听得到任何人。

然而他停在原地,没有上前。

雪花落下的动静彻底覆盖住周围,黎疏往前两步,那名坐在马车中的怀孕女人惊恐地用手捂住的嘴,牢牢憋住自己的喘息声,浑身的衣物颤抖着,像是很害怕、很害怕。

黎疏什么也没说,转身,把剑收入剑鞘中,走入林间。

第一次,他没有杀掉任务对象。

不知道为何,他心中有种奇怪的寂寥,那个女人流着泪的神情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很像。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他杀了那个男人,这个女人就会很难过。

像她一样难过。

雪下大了,簌簌落在肩头,黎疏骤然停住脚步,伫立良久——什么时候他开始感觉到了别人的痛苦?

眼睛里流下血。

已经看不到一点光亮。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浮现的却始终是她的面容。黎疏继续往前走,走了很久,很久之后,才再次停住脚步。

抬起头面对着雪花。

-是不是因为,他其实很想,再见她一面。

黎疏见到了于凉凉,在体育课的围栏边,她抬起头像是在看初升的月亮。明明以往月亮不会这么早出现。

黎疏走过去,站在她旁边。

月亮小而朦胧,像一点离开前未尽的目光。

过几分钟,于凉凉便离开,好像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总是会离开。

黎疏侧身凝视她的背影。

他并不想困扰她,只是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看见她时的感觉。

他很想伸手抚摸她的脸,拭去她脸上并不存在的泪痕。

黎疏垂下眼,没有跟上去。

徐萌萌正在捡排球,见这情形,不由得嘀咕:“原来他喜欢人,会这样的呀。”一点也不冷漠,甚至还有点小可怜,她从小跟黎疏长大,什么时候见过他这种表情?

林喻跟徐萌萌一组,也望到了,没吭声。

体育课即将结束,秦容把羽毛球拍和球收到筐子里,搬到把一楼体育老师办公室去,见黎疏停在那里,立刻叫道:“黎疏,能不能帮我搬一下?”

黎疏上前。

秦容像是很累的样子,把篮框贴着身子挪给黎疏,低头发梢垂落在他手上:“好重。”

徐萌萌眨了眨眼,林喻也不乐意了。

林喻起身骂道:“贱人。”

徐萌萌:“不要脸!”

两个人对视一眼,瞬间燃起了火红的友谊。

下课铃响,黎疏帮秦容把篮筐搬回去,没有了重物在手,秦容伸了个大而长的懒腰,她穿一件白色紧身毛衣,露出白皙的手腕,和高挺的胸脯,她转头望向黎疏:“你好像有心事?”

黎疏不答。

“是因为于凉凉吗?看来她真的难追。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

“也许你可以让她吃点醋什么的。”秦容提出建议。

-她不会吃醋。

从操场走过来,几分钟的路程,黎疏停在教学楼下。

秦容领悟到,挑眉:“你不帮我送到老师办公室去?”

黎疏:“不顺路。”

“……”这辈子她还真的第一次听到这个回答,“所以你刚刚帮我拿是因为顺路?”

黎疏回答:“嗯。”

秦容笑,弯起耳边的发:“可是我一个人拿不动啊,拜托了。”

黎疏沉默一阵:“你可以推。”

“……”秦容冷漠地鼓掌,“哇,你真的好棒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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