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陈玉平又腌了四大坛子的红方腐乳。
陈老汉父子俩昨儿下午做的豆腐,全在这四个大坛子了。
陈原秋心心念念着腐乳的滋味, 这会已经是九月底, 离进十月开坛还有三两天, 他等的有些心痒难耐。
“三哥, 真不能提前开坛?”
“不能。”陈玉平冷酷无情的摇头拒绝:“时间不够, 会少了几分迷人风味。”
“我昨儿做梦,梦见你开了坛,我伸着筷子正要尝一口,结果,腐乳被打翻掉在了地上!”陈原秋满眼心痛,捂着个胸口:“你是不知道我当时那个恨呐!一下就从梦中惊醒,才发觉竟然是个梦,后面半宿半宿没有睡好, 三哥你看,你看我这眼底都泛青了。”
陈玉平哭笑不得:“你可有点出息吧你, 天天吃好喝好, 怎么还这么馋。”
“那不一样,吃进了嘴里的美味和没吃进嘴里的美味,差别大的很。”
听着他这话有点危险,陈玉平提醒他:“老幺, 你成亲前待人家如珠似宝, 成亲后就把人当成根草,这想法可不成。”
“什么跟什么?”陈原秋瞪圆了眼睛:“三哥,你怎么和阿父学, 这都什么事啊!太冤枉我了,我身为陈家汉子,我肯定向着阿父和二哥看齐,不能丢咱们老陈家的脸!”挺直了胸膛。
“你明白就好。”
陈老爹抱着草哥儿走了进来:“你们兄弟俩说什么呢?”
“老幺开窍了,说要向阿父和二哥看齐,以后成了亲把伴儿搁心尖尖上放着。”陈玉平正儿百经的回了句。
陈原秋看向三哥:“太坏了你,三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三哥。”趁着阿爹没开口前,他赶紧溜之大吉,快出屋了,还不忘回头吼了句:“三哥我记住了啊!”
话音刚落,迎面就撞上了个人,崔元九站在身后,眼明手快的扶了把少年,这才没让两人摔成团。
“对不住对不住,没事吧你。”陈原秋慌手慌脚的站直,脸红通通的,窘迫又羞赧。
少年揉着鼻子,翁声翁气的道:“没事,就是鼻子有点疼。”
“撞人了,孩子没流鼻血吧?让我看看。”陈老爹将草哥儿给了三儿子,三步并两步来到屋檐下,温声细语的寻问,连眼神都分外的见柔和慈祥:“我家老幺就是个不着调的,对不住了啊孩子,还疼吗?我拧个冷帕子给你敷敷?”
“不用,不疼了。”少年冲着陈老爹笑了笑,一双眼睛闪闪发光。九哥说陈家人都特别好,果然是好啊,这个叔叔好温柔,他心坎暖暖的,难怪九哥喜欢呆在陈家。
陈老爹领着人往屋里走,泡了两碗茶:“是元九的朋友吧,今个中午留下来吃个便饭。”鼻子都还是红的,幸好没流血。
“好啊好啊。”少年压根就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我俩同在镖局做事,他姓沈,单名一个乐字。”
陈老爹点点头:“乐哥儿。”
“嗳,陈二叔。”沈乐喜滋滋地应着,一声二叔喊得特别甜。
陈原秋咋瞅都觉得这场面有点古怪,他挠了挠后脑勺:“阿爹,我往地里看看去。”
“去吧去吧。”
有段日子没往陈家去,陈玉春拾掇好家里琐碎,手头没甚事儿,就带着大壮和安哥儿回了陈家。
家里多了两个不认识的人,其中一个,似乎常来摊上子买吃食?见过几回有点儿印象。
阿爹和平哥儿与他们相处着很见熟稔。
他想着,一个汉子一个哥儿,莫不是与平哥儿和老幺有关?
“春哥儿过来了。”见着两个外孙,陈老爹很高兴。
大壮喜欢呆在陈家,对陈家人都很亲近,显得胆大了不少,软糯糯地挨个喊人。
陈老爹去了趟二儿子家里,让二儿媳别准备午饭,中午一道上老屋吃。
柳桂香听说春哥儿带着两孩子过来了,抱着巧妞儿就往老屋去,三个年岁相差没两月的小娃儿,在竹榻上玩得可开心了,大壮坐在竹榻旁看着弟弟妹妹耍,咧着嘴直乐。
鸡蛋酱淋土豆泥,是特意给大壮做的,上次做了回,他很喜欢吃,陈玉平记着呢,今个又做了回。
冬瓜炖大骨,回锅肉,芋头蒸排骨,凉拌萝卜丝,酱黄瓜,水煮鱼,素炒三丝,虾酱豆腐。
本来想炖只鸡时间上来不及,九个菜也很是足够,摆满了整个桌子,看着丰盛又可口。
沈乐都不敢正眼看饭桌,就怕忍不住口水横流,他只敢偷偷的拿余光瞄啊瞄,浓郁的菜香直往鼻间窜,香!真香!
他也算见过世面,去过不少地方,尝过不少美食,但陈家三哥儿这手艺,真是绝了啊!普普通通的食材到了他的手里,都可以做成如此美味,这手艺罕见呐,若是往县城开个酒楼饭馆啥的,不得赚足了银钱。
草哥儿能被陈家三哥儿收养,这辈子算是掉福窝里了。
饭后,崔元九照旧帮着清洗好猪肠,屋里屋外的琐碎活都拾掇整齐,这才带着沈乐离开。
离开时,沈乐手里拿着卤猪蹄,五香茶叶蛋,虾酱馒头,卤猪肠,足足二十文钱的份量!这是他今个的晚饭了,想想就美滋滋。
“这是我的晚饭,没你的份。”
崔元九面无表情的回了句:“不抢你的晚饭。”
“哼哼。”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陈老爹和陈老汉也才刚刚起床。
昨夜下了整宿的雨,这会儿倒是停了,阴沉沉的天,有凉爽的风吹拂,掺着几分寒意。
崔元九手里拎着大包小包来到陈家。
“我明天就要出发前往县城,这趟出镖也不知道要多久,给草哥儿买了些物什。”还有不少吃的用的喝的,是给陈家人的。
“太见外了。”陈老爹打量着桌上的大包小包,心里挺满意,是个有心的:“乐哥儿没跟你一道过来?”他还挺喜欢这个小哥儿,活泼爱笑很开朗。
“他在镇上有事,就没过来了。”
“留下来吃个午饭再走吧?不耽搁事儿吧?”
“不耽搁。”
进了十月,大清早的陈原秋就显得异常兴奋。
“三哥怎么还没起床。”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他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揭开坛子或是去敲门喊三哥起床。
太折磨人了!
陈老汉烦他在屋檐下走来走去:“这么闲,把牛牵出去吃圈草回来。”
“我不,三哥很快就会起床。”难得他拒绝。
陈老汉挑眉。
陈原秋撒腿就往灶屋跑:“我不出门,三哥不起床我不出门。”
“你随着他去,都惦记一个月了,快疯魔了他。”陈老爹摇摇头,来到三儿子屋前:“平哥儿,也该给草哥儿泡果粉了。”
陈玉平笑吟吟的回了句:“阿爹,我早就醒了。”他故意的,在被窝里逗着草哥儿耍,父子俩悄声声儿的闹着,也是颇有趣味儿。
“你啊,也是个调皮的。”陈老爹抱过草哥儿,带着小孙孙泡果粉吃。
竖着耳朵听外头动静的陈原秋,立即窜了出来:“三哥三哥,你可算醒了!”
“走吧。”陈玉平拿他没办法,拿着个碗一双筷子,揭开了坛盖,用着巧劲儿,小心翼翼的夹起几块腐乳,红红地,光看着颜色就特别的有食欲,引得口水泛滥。
陈原秋使劲嗅了两下:“这是,这是什么味?”要说有多香还真算不上,但看着却很好吃的样子:“三哥,闻起来有点臭臭的。”
“吃着特香。”陈玉平笑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我是极喜欢吃,把这碗送到二哥家去,回来咱们就吃早饭。”
有腐乳在,早饭很简单,白米粥配腐乳,凉拌萝卜丝,一道酱黄瓜,萝卜丝是陈玉平用红油辣子拌的,他特制的红油辣子,不是很辣,吃进嘴里却很香,又香又脆,萝卜丝汁水足味清甜,配着红油辣子刚刚好。
酱黄瓜是他前阵儿腌的,才一小坛子,已经没剩多少了。
“三哥,二嫂烙了葱花饼。”陈原秋端着只盘子走进了屋。
陈老爹看了眼:“怎么拿了这么多,她带个孩子,能烙多少饼出来。”说着,就往外走:“原冬媳妇,家里煮了不少白米粥,你别烙葱花饼了,一道过来吃点。”
“阿爹喊我们过去吃饭。”柳桂香冲着丈夫说了声。
陈原冬手里拿了个饼,正将腐乳往饼子上抹:“那咱们过去吃,把剩下的几张饼子也拿去。”
“行。”柳桂香还想着怕丈夫不够吃,她自个就下点面疙瘩,这下省事了。
“闻起来不香,还有点臭,吃起来滋味儿可真神奇!”陈原秋惊呆了:“配着白米粥吃着香,抹饼子上吃着也香,就算是光着吃,也是极有滋味,这个好吃,三哥你真是太厉害了。”一张嘴,有好吃的都堵不住,叭叭叭叭的吹着彩虹屁。
陈老汉拧了拧眉头:“有点怪怪的。”砸巴嘴,又尝了点,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可这筷子吧,却一个劲的往碗里伸,一点点的夹着吃,越吃还越有意思了。
“你喝点粥,或是嚼两口饼子。”陈老爹推了下自家老伴。
“嗯嗯嗯。”陈老汉敷衍的应着,一块腐乳都让他吃完了,这才眉目舒展,嚼了两口手里的葱花饼,又喝了口白米粥:“香!”
陈原秋哼哼着:“阿父吃的可真凶,一下子就吃光一块了。”每个人碗里才分了两块,他可得慢点吃,一点点的品尝。
柳桂香吃饱了,放下筷子,笑得眉眼弯弯:“刚吃着不太习惯,多吃两口,就吃出味儿来了,感觉这胃都快撑到嗓子眼,我得起身走动走动,一会带巧妞儿窜门说话去。”
“碗里的半块还要不要?”陈原冬问媳妇。
“你吃呗,我吃饱了。”
陈原冬喜滋滋地夹起半块腐乳,张嘴就是一口,都不用嚼咀,用舌头轻轻一抿,其美妙滋味就在口腔内绽放,吃口饼子压一压,越嚼越有味儿。
很快,前来陈家摊子买吃食的乡亲村邻就发现摊子上多了道吃食,这吃食不一般呐,闻起来有点臭,也有人说是香,放在白净的盘子里,红红的油光油亮,很是吸引目光,一文钱两块,旁边还有两个小坛子,一坛子二十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