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慕婳记得上一世的苏安筠,芙蓉面,柔软心。
她们时常挽着手臂去买胭脂买首饰,也曾一同逛过灯火摇曳的上元,直到兵变,她们留在川都城内,慕婳帮助太医院治理伤员,苏安筠也一同跟随搭把手。
苏安筠比慕婳要先逝去,因为护着一些小孩躲避乱军,她主动打散了自己的发髻去引开乱军,有去无回。
自此,川都的棋绝苏安筠,香消玉殒。
这是慕婳印象中的苏安筠,温柔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而这一世的苏安筠,心思重重,重重的将她推向血色刀光。
慕婳在想,是不是因为她的命运被改变了,所以这一世的剧情有了很大的改变,她除了知道最后发动兵变的是连庭,其他一些细节更为扑朔迷离。
要说这场刺杀是苏安筠一手策划的,慕婳是绝对不信的,就算她有这个心思,凭她一个人,也绝对不可能做这么多。
不过一个足不出户的闺阁女子,怎么可能去策划一场刺杀?还是刺杀当朝王爷?
额头被冷不丁的敲了一记,慕婳小小的惊呼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要去捂自己的额头,却已经有一只手先她一步覆上方才被敲的地方,轻轻揉了揉,嘴上仍旧是念叨个不停。
“我都已经唤了你好几遍了,怎么了?想什么呢?”
慕知皱着眉,好脾气的晃了晃手上的东西,伴随着一阵叮咚作响,“看三哥给你带了什么?”
慕婳这才将自己发散的思绪收回,接过慕知手中的东西,疑惑的看过去,“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慕知并不回答,只挨着自家小妹坐好,优哉游哉的端着茶盏饮了一口,饶有兴趣的看着慕婳小心将外面包着的棉布解开,露出雕纹精致的木盒。
“这是……”
慕婳小心的将木盒捧出,鼻尖萦绕着奇异的香,指尖拂过其上雕镂的月,微眯起了眼,“是首饰匣?”
“没错。”
拢了拢慕婳有些松散的发,慕知斜斜的靠在榻上,抬了抬下巴,“这是我托书院里一个朋友帮我从北疆带的,那里盛产奇木,做的首饰匣不仅好看,还防虫,能够保存很久。”
“如何?喜欢吗?”
“嗯~”
再度凑近了些嗅了嗅,慕婳忽的眸光亮起,又是被她不动声色的敛去,状似不经意间问他,“这味道真好闻,是北疆的什么木?”
“雪沉木。”
慕知挠了挠下巴,又是去催促小姑娘打开它,“哎,管它什么木,你先打开看看。”
藕粉的指尖将木匣翻开,慕婳眨了眨双眸,拿起里面的一串玉环,好奇的晃了晃,又是一阵叮咚,“是九连环?”
“没错,不过,这可不是普通的九连环。”
说着,慕知的声音便是上扬了几分,透露出他明显的好心情,“这是用越国的暖玉做的,暖玉养人,越国的暖玉尤甚,你没事就玩一玩,挺好。”
玉的质感温润,触手细腻,确实是好玉。
慕婳歪了歪脑袋,澄澈的眸笑成了弦月,“多谢三哥~”
慕婳显然很喜欢这个首饰匣,送走了慕知,她便是窝在窗边的小榻上把玩着,指尖细细拂过其上精致繁复的雕纹。
正想着去哪里弄些这什么雪沉木,穆淮倒是来访了,送来了一些胭脂,“正好路过,便顺手买了。”
瞥见小姑娘手边的首饰匣,穆淮倒是颇为诧异,“这是……雪沉木的首饰匣?”
慕婳应了声“嗯”,“淮哥哥知道?”
穆淮点头,见慕婳难得有兴趣,又是为她解释了一番,“北疆盛产奇木,朝国会有不少商人去那里,我记得母后那里也有一个,不过小了点。”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慕婳又是追问了句,“雪沉木是北疆才有吗?”
“没错。”
许是猜到了什么,穆淮挑眉,“想要?”
“嗯……”
慕婳吐了吐舌,颇为腼腆的点头,“有点呢,它味道好闻,想着可不可以制香。”
总不能把手里的这个首饰匣拆了吧?
那样的话,估计三哥会疯。
“这倒也不难。”
见小姑娘那纠结的小模样,穆淮不由得轻轻一笑,手指敲了敲桌面拉回她的思绪,“顾将军前些年击退北疆敌军,就得了不少雪沉木,他喜欢收藏奇木,现在约莫还保存的很好。”
顿了顿,穆淮再度开口,“你去问问阿澹,他手里或许也有。”
“好吧……”
慕婳记下来,便是不去纠结这个,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淮哥哥近日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四哥此事纰漏良多,且苏安筠在大理寺提供的线索也疑点重重,明显是有人在暗中布局。”
顿了顿,穆淮迟疑了一下,方继续开口,“今日来,是想向晏晏讨要一样东西。”
慕婳直接轻笑出声,“淮哥哥需要什么直说便是,无需这般客套。”
“我想诱敌深入,不过还缺少一样东西。”
穆淮倒了杯热茶递过去,“你这里有没有一种香,可以追踪?”
“这个倒是有,淮哥哥随我来。”
慕婳站起身,带着他绕过檐铃轻响的回廊,撩开清凉的竹帘,进入她平日里调香的屋子。
谢氏有自己专门制香的院子,后来慕婳也吵着要学,慕睢又是个对小女儿有求必应的,就置了这间屋子,让慕婳随便怎么折腾。
“这是新制的,只有淡淡的味,寻常人不会察觉到。”
说着,慕婳又是取出一只小竹篓,给穆淮里面的蝴蝶,“这蝴蝶是我从娘亲那里要来的,可以跟着它的味道追踪,淮哥哥让人跟着它们便是。”
“多谢晏晏了。”
穆淮小心接过,又是和小姑娘闲聊了几句,便是准备告辞,不过,临走前倒是被慕婳叫住了。
对于这个他自小当做亲妹疼惜的小姑娘,穆淮显然是有着不同寻常的耐心,他索性靠在一边,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晏晏可还是有事?”
“嗯……也算是有吧。”
慕婳坐在小案边,双手托着自己的小下巴,耳垂上的淡水珠玉在光下泛着一圈清浅光晕,“前几天去太医院看望外公,那里的叔叔给我讲故事,说起了当年的一位医首大人,似乎……姓刘。听说他医术极佳,后人亦是继承了他的医术,不过因为当年的一些事而被处死,后人处以黥刑,关入死牢。”
“淮哥哥知道为何吗?”
闻言,穆淮的目光明显晃了晃,似是想起了什么,唇角细微的抿了抿,继而又是收敛了些许外露的情绪,轻轻一笑,“不过是些陈年旧事罢了,晏晏有兴趣?”
“也不是很有兴趣。”
慕婳摇摇头,偏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当即站起身,看上去颇为着急,“我要去娘亲那里了。”
“那我便不打扰晏晏了。”
穆淮顺势站直了身子,替小姑娘撩起竹帘,待她走过了,自己放悠悠走出,“我先走了,若是有事,直接让人去太子府传个话。”
“好的。”
慕婳微微俯身,很是乖巧无害,“淮哥哥一路小心。”
拍了拍慕婳柔软的发,穆淮拂袖离去,洌洌青衣隐入院中摇曳的竹影中,日光滤下后,余下一池的碎玉。
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慕婳捂着双手哈了口气,浅浅叹息。
看来,穆淮准备行动了。
这比上一世要早上很多,许是因为节奏被打乱的缘故,连庭的动作也快的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再度研究了一番北疆奇木的书卷,慕婳揉了揉眉心,接过采竹递过来的热茶,思索了一番,还是选择站起身走出。
“小姐?”
采竹急忙拿过一旁的斗篷替少女披上,“小姐去哪儿?”
指尖触及手腕上的润泽玉镯,慕婳细微的勾了勾唇角,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什么端倪,“将军府。”
慕婳直接去了顾澹的院子,去的时候正好碰上顾澹在练剑,她便没有打扰,径自在檐下坐下来,悠悠的饮着热茶。
顾澹现下还不是那个手执长剑破万军的大将军,身形颀长,乌发高束,长剑侧过时带起缭乱的光影,碎石被割裂,化作四散的烟尘,衬的他眉眼愈发犀利。
这样的顾澹,慕婳已经看了将近七年,从男孩,到小少年,到如今的坚毅青年,此前她一直没有仔细思索过,现在细细看来,才忽然发现,他已经这般高了。
他的脊背,也已经这么宽阔了。
片刻后,顾澹收势,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候着的侍从,倒是在檐下垂着的竹帘掩映下,看到了层叠的裙摆,其上有柔软藤蔓缠绕,紫荆绽放。
心头忽的一跳,顾澹呼吸紧了紧,握着剑柄的手微动,下意识的走过去。
抬手撩起竹帘,顾澹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正在吃点心的小姑娘,双颊一鼓一鼓的,嘴角还沾着碎屑。
“嗯?”
日光被挡住,慕婳抬首,清浅笑开,“澹哥哥好了?”
顾澹应了声“嗯”,将长剑随手放到一边,将垂下的竹帘以缎带束起,露出院中的景色,顺势在小姑娘坐下来,“来多久了?”
“也不久。”
慕婳倒了杯热茶递过去,不忘调皮的眨眨眼,“正好看到澹哥哥在忙,便没有打扰。”
顾澹下意识的回了句,“不忙。”
注意到少女惊诧的面色,顾澹有些懊恼的移开视线,故作淡定的饮了口热茶,定定的看着院中的池塘,颇有些较劲儿的意味,“你来,我都是不忙的。”
反正,什么都没有他家晏晏重要不是?
作者有话说: 穆淮:(叹息)当助攻太难了,要暗示晏晏,还要刺激阿澹。
顾澹:(哼)穆淮那个挖墙脚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