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8)
出嘶嘶声。
听到这个,方劲松刚刚缓和的眼神又尖锐了起来。
方老爷子早年丧父丧母,中年丧妻,女儿女婿忙起来一个个都跟陀螺似的,老爷子自然就把两个孩子接到自己身边来养了。隔辈亲这话是真的没错儿,当初女婿父亲早逝,他当半个儿子教养的时候,那是真狠得下心,有哪儿不对马上咬牙给掰过来。
但是,面对两个大外孙,老爷子的一颗心就只剩下柔情了。
他也知道自己疼孩子疼的有点过,以至于大外孙有些偏执,小外孙就更是骄横霸道了。但是,知道归知道,总归还是下不去狠手给拧回来,他想着,孩子还小嘛,等长大就好了。
今天曦曦被打成这样,方老爷子理智上知道,小孙子肯定有哪儿做的过头了,才惹得谢辞声不顾两家交情,对曦曦动了手。但是,理智知道归知道,看着傅曦的惨样儿,方老爷子的感情接受不了!
心疼啊!
他扭头直直地看向谢辞声,问他:“小谢,当初我还没去养老院的时候,咱们两家算是邻居,我是看着你出生长大的,以我跟你爷爷外公还有我女儿跟你|妈妈|的关系,你叫我一声爷爷都是应该的。咱们算是半个世交,虽然到了你们这一代,几个孩子见面很少联络不多,但是,交情在这里放着,你今天让人打曦曦,就是在打我的脸啊。”
“我想问问你,这件事,你要给我一个怎么样的交代?”
嘿,这是什么奇行种的糟老头子?
宴灯毛了,你特娘的来了就知道哄孙子,哄好以后也不问问你孙子到底干了点啥,就先问上我谢哥的罪过了?
您跟您两位孙子的叉烧属性,那可真是一脉相承嘿!
宴灯刚想怼回去,谢辞声伸手拦住了他,而后冲着方老爷子微微躬身点了点头,而后道:“我不会给您什么交代,反而,我需要傅曦,给我,给宴灯一个交代。”
“嘶,我凭什么,嘶,凭什么要给你和那个小杂种一个交代!”之前被打怂了的傅曦仗着左外公右哥哥,那股子嚣张劲儿又回来了。
“呵呵。”宴灯笑了。
他看着听到小杂种三个字之后脸色扭曲怪异的爷孙俩人,笑着舔了舔嘴唇,有些幸灾乐祸道:“唉,其实吧,不管你们想要怎么折腾,我本来就不想知道,也不想掺和。你们想要瞒着他,保护这个无辜的孩子脆弱的水晶般的心灵,那也随你们。”
傅曜急了,赶忙道:“今天是曦曦不对,他不该跑来找你麻烦。他现在挨了打,你们气也出了,这事儿就了了吧?”
说着,用哀求的眼神看了一眼谢宴二人,然后看着方劲松道:“外公,咱们带曦曦去医院吧?”
方劲松之前一直以为,是宴灯看女儿女婿非但没有认他回家,反而还一走了之去了美国。他心有不甘,就只好挑衅傅曦,请了谢辞声做帮手,来找场子出口气的。
但是,对于一个被家人弄丢,受过大磨难的孩子来说,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方老爷子不忍心把矛头指向宴灯,只好迁怒动手的人。
所以,他一开始才会那么气势汹汹地责问谢辞声。
这会儿,听到小外孙理直气壮、得意洋洋地骂宴灯是小杂种,老人的脸色如同被人掐着脖子,硬生生喂进去一口shi。
谢辞声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拍的茶杯都跳了跳。
他皱着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傅曦,而后问另外两人,道:“我现在,觉得之前自己还是有点心慈手软了。他这样,我卸他两条胳膊,不过分吧?”
“曦曦!”
“怎么了!”
傅曦听到傅曜大声吼他,委屈极了。
他捂着红肿的脸,抽了抽鼻子,一手指着对面的宴灯,吼道:“我哪里说错了!宴灯就是个小杂种狗杂种野种!要不是因为他,妈妈能被气病,爸爸能为了他猪油蒙心天天找你的麻烦吗?我来帮你出气,被打成这样,你不帮我报仇,居然还吼我?!哥,你还是我哥吗?”
方劲松看着暴跳如雷的小孙子,捂着胸口不住地喘气,嘴巴开开合合半天,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傅曜赶忙过去从老人的口袋里掏出速效救心丸,送进老人口中,轻轻地帮老人拍着胸口。然后招呼自己带过来的人,“带上二少爷,咱们走!”
“哥,你干嘛!你们放开我,我不走!”
傅曦挣扎着伸脚踹开要抓他的保镖,“哥,你中降头了?!哦,我知道了,你是怕这个小杂种背后的谢家是吧?你怕什么啊,他跟谢辞声的事情要是被谢家知道了,谢家只会感谢我们帮他们碾死了这只臭虫!”
“闭嘴!”服了药的方老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闭嘴!都没吃饭?我说把人带走!我支使不动你们了是吧?”傅曜生怕弟弟再闹下去,他拼命想要捂住的事情,会被生气的宴灯彻底掀开。
不过,这个世界上,总是你怕什么就来什么。
宴灯冲着几个保镖抬了抬下巴,道:“等会儿,给我把人拦住了。”
“宴灯,别!”傅曜哀求道。
宴灯寻思着,看来是自己太佛系了,以至于这群傻比总把自己当成软柿子,捏了一茬又一茬。
“那天,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之前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你们过你们的,跟我没任何关系,不要来烦我,打扰我的生活就行?”
“……是。”
“哦,那你既然一心想要恢复从前平静的生活,为什么不管好你这只亲爱的傻比弟弟,反而要让他来惹我?”
“我……宴灯,我跟你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宴灯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没有喜欢给别人第二次机会的习惯。
他冲着被捂住嘴还在不停挣扎的傅曦眉眼弯弯地笑了,道:“你骂我小杂种,是因为觉得我是你爸的私生子,是我破坏了你原本美好的家庭,是吧?”
方老爷子本来想阻止,刚刚一张嘴,宴灯仿佛预料到什么似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看的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宴灯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为了避免以后你天天在背后骂我小杂种狗杂种野种,还是把一些你应该知道的事情告诉你,比较好。唔,你的外公和哥哥,对你那是真好,疼到骨子里了。但是,我也不是赤条条一个人活着的。你跑到我的亲人面前,冲着他辱骂我,我的亲人也会很伤心的呢。”
“呜呜呜呜……”
“你看,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我能猜出来,你又在骂我,对不对?”
宴灯有些恶意地笑了,他指着自己的脸,对傅曦说:“你如果看过你外公年轻时候的照片,就知道,我这张脸啊,跟他长的那是一模一样。哦,别误会,我不是你舅舅。”
宴灯笑眯眯地坐了下来,端着一杯热水,看上去特别可爱无害。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在对面三人的心口上。
他把之前从傅清辉那里听到的故事总结归纳了一下,用最精简的方式,清晰又有力地,给傅曦讲了一遍。
“……事情呢就是这样。你呢,说起来不应该叫傅曦,而应该叫陈曦才对,你的亲生父亲车祸瘫痪之前,还曾经是傅家的司机师傅,他叫陈悍军。现在至于你之前骂我杂种什么的,我觉得,用在你自己身上,比较合适。”
从宴灯讲到胡敏馨安排人调换孩子开始,傅曦就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扭头去看外公,方劲松靠在椅背上老泪纵横的样子,让他的心不住地往下沉。
再看了一眼低头不语,拳头握的死紧,额头青筋暴起的哥哥,傅曦终于相信,宴灯不是在编故事。
对方说的,都是真的。
怪不得妈妈昏昏沉沉中总念叨着宴灯,儿子,回家之类的词语。那时候,他陪在一边,心里恨的牙痒痒,因为他觉得,肯定是爸爸想要把宴灯这个私生子接回家,妈妈知道自己被骗了十八年,伤心欲绝病倒之后,还耿耿于怀,一直在念叨这件事情。
怪不得哥哥说不能把宴灯接回家,他不允许的时候,爸爸会那么生气。甚至气到放出狠话,要剥夺哥哥的继承权的地步。
原来……
就像宴灯说的那样,他才是那个小杂种狗杂种野种……
他鸠占鹊巢十八年,人家正主不想跟他计较,他却偏偏要跑到正主面前,耀武扬威,辱骂唾弃,甚至想要殴打报复。
怪不得宴灯和谢辞声之前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小丑,在看一堆臭不可闻的垃圾。
方劲松开口了,老人抹了一把泪,道:“宴灯,我之前就跟你爸妈……”
“等会儿!”
宴灯打断对方的话,“我纠正一下您的说辞,我的爸妈已经去世了,您可别惊动亡人了。”
“……”
方劲松被噎到了,他之前听女婿说,宴灯不愿意认回来,还以为是年轻人在端架子耍脾气,没有想到,人家是真的没打算跟他们扯上一丁点关系。
“好吧,我之前跟我的女儿女婿就说过,家里是亏欠你的,你要是愿意回来,我们一定会尽力补偿你疼爱你。”
“哦,不好意思,我不愿意。”
宴灯觉得,正好这几个人都在,他一次把话说透,这事儿快刀斩乱麻直接给解决了。免得又给这些人什么错觉,再跑来闹腾,看着很烦。
“我再重申一遍,我宴灯,姓宴,我爸爸名叫宴国庆,我妈妈名叫楚静,我只有这么一对爸妈,不会再有任何的另外的父母了。至于你们到底想要怎么闹,那是你们的家务事,请不要把你们这些鸡零狗碎的家务事扯到我的头上,谢谢!”
谢辞声见宴灯说完了,又对补充了一句:“傅曦之前说的那些话,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听到。现在,请带着你们的宝贝,离开这儿,以后请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宴灯的面前了。”
方劲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能悲凉地叹了口气,揽着已经彻底傻掉的傅曦下楼走人。
傅曜刚起身,宴灯敲了敲桌子,道:“之前虽然你不是故意的,但是,因为你的追尾,谢哥的车以及他的助理都受了伤。之后,车辆的修理费和助理的医疗误工费等等单据,我会寄到你的公司,请在看到之后,尽快付账。好了,你也可以走了。”
傅曜深深地看了一眼表情嬉笑,眼神冷漠厌恶的宴灯,抿着嘴点了点头,逃一般地离开了。
等污染空气的人都走掉之后,宴灯才放松了下来,瘫在椅子上喊叫口渴。
谢辞声忙不迭地捞起茶壶给人端茶倒水,恨不能送到嘴边,喂他喝下去。
享受完心上人的伺候,宴灯这才想起来被自己今天是来干嘛的,他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道:“咳,本来今天是想给谢哥你探班的,我都走到花店门口了,就碰见傅曜这个傻叉,过来以后就嘚嘚了这么久,花好像都不新鲜了。”
说着,跑去门口的置物架上,把那束沉甸甸的玫瑰花抱了过来,塞进谢辞声的怀里。
“唔,虽然探班失败,但是总归花儿还是送到你手里啦。”
谢辞声只要能看见宴灯,就已经高兴的心里有小人在手舞足蹈了。更何况对方还送了这么大一捧玫瑰花给他,他只觉得自己眼睛好像戴上了滤镜,这一捧黄澄澄的玫瑰花在他看来,四舍五入就是火红色了。
看着宴灯有些忐忑地看着他,谢辞声忍不住把脸埋进花丛中深深地吸了一口,好香。
“好香啊,我很喜欢。”
“嘿嘿,那就好,喜欢就好。”
一时间,宴灯有点词穷。
两个月没见,他本来以为自己有很多很多话想对谢辞声说,可是真的当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明明心潮已经澎湃到呼吸都变乱了节奏,可他看着谢辞声温柔的笑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谢辞声从花丛中抬起头,看到宴灯发怔的眼神,赶忙趁机打量着两个多月没有见过的宴灯。
瘦了,很明显又瘦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又长高了的缘故,宴灯显得更加清瘦了一点,他目测了一下,宴灯现在差不多接近一米八了。他还年轻,大概还会继续再长两年?
这么一想,谢辞声忽然有点忧伤,如果宴灯继续照这个速度长下去,到最后说不定比他还要高出好几公分来?
额……
好像有点不大妙的样子。
难道他现在就得开始准备增高鞋垫或者增高鞋了吗?
俩人眼神交缠了半天,直到宴灯怀里突然传出一声细嫩的喵呜声,才把陷入莫名暧|昧气氛的两人惊醒了过来。
“哎呀,差点把这个小家伙忘了。”
宴灯拉开棒球服的拉链,轻手轻脚地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小奶猫出来。这是一只看上去刚刚断奶,肚子圆鼓鼓,黑背白肚皮白爪爪的牛奶猫,正瞪着一双被蓝膜覆盖的眼睛,小鼻子一耸一耸,颤巍巍地发出细细嫩|嫩的叫声。
“小猫咪?”
“哎,你不知道,我之前来到茶楼下面,正好碰到一只猫妈妈正在叼着这只小奶猫到处乱窜。这小家伙的妈妈太鸡贼了,生下来觉得养活它太吃力了,看见我走过来,就把它放到我的脚边,然后飞快地跑掉啦。”
宴灯把小奶猫放到了桌子上,半蹲下来,跟它头对着头,四目相望。
清隽的少年,毛茸茸粉|嫩的小猫,脑门抵着脑门的样子,简直可爱炸了。谢辞声只觉得心里软成了一片,不由得把花束放在腿面上,伸出左手摸着宴灯的脑袋,右手两根指头轻轻地从奶毛的脑袋上略过。
然后,这两个同时扭头看他,那种无辜又懵懂的神情,简直能萌死个人。
“谢哥,我可以把他养在家里吗?我们宿舍查的很严格的,肯定不能养活物。”
谢辞声看宴灯瞪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充满渴求地看着他,赶忙点了点头。他心想,早知道宴灯这么喜欢小猫咪,他之前就该给他捡一只回来啊。
现在养也不迟,只要扣留着这只小猫当猫质,宴灯肯定会经常回家的吧?
同意养猫,既讨了宴灯的欢心,又能让宴灯多回家,让他多看几眼,多相处几天,太划算了。
就是……
“哈秋、哈秋、啊哈秋!”
宴灯和小猫同时被吓了一跳,刚刚还好好的谢辞声突然就开始疯狂打喷嚏,打的涕泪齐下不说,他脖子上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来好多密密麻麻的小红疹。
过敏!
宴灯赶忙把小猫抱起来,放到了远处的茶桌上,跑过来给谢辞声按压穴道。实在是谢辞声这喷嚏打的简直太剧烈了,有点惊天动地的架势,不按压穴道缓解一下,宴灯怕他打喷嚏打的太用力,会伤到声带和鼓膜。
过敏原离开了,再加上宴灯的穴位按压很及时,片刻之后,谢辞声渐渐停止了打喷嚏。
就是这脸上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小红疹,甚至五官都开始肿胀,往一块儿挤,看上去简直太吓人了。
“别看……”谢辞声知道自己过敏会是什么样,他一边扯至今擦鼻涕眼泪,一边推开宴灯的脸,不想被宴灯看到自己此刻的丑态。
“都这时候了,你就别臭美了。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家,我记得家里有抗过敏药,咱们赶紧回家吃药了。”
宴灯拉起谢辞声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埋怨他,“你对猫过敏,为什么不在看到小猫的时候就告诉我,让我拿开?”
“你不但不说,还伸手去摸它!”
谢辞声干笑着撇开头,还不是因为你们俩在一起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嘛。
“等等,小猫。”
“我现在牵着你呢,你眼皮肿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能看见路吗?跟着我走,别操心小猫了,我让保镖把它带回去。”
“……哦。”
“哦什么哦啊,你真是气死我了,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当回事!”
与其说宴灯是在气谢辞声,不如说他是在气自己。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居然不知道谢哥居然对猫过敏,还把捡到的小猫带到他的面前。
对于会对猫咪过敏的人来说,轻则打喷嚏出疹子,重则呼吸困难,浑身肿胀,甚至再更严重一点,还会出现血压迅速降低带来的过敏性休克!
宴灯唯一庆幸的是,谢哥对猫咪过敏不是最严重的那个程度,也没有哮喘,要不然今天可就闹出大事儿了。
谢辞声眼皮子已经肿的挤到一起,睁都睁不开了,当一个人突然看不见的时候,会骤然失去安全感,觉得身边到处都是危险。
可他非但没有失去安全感,反而觉得被宴灯牵着手,揽在怀里,轻声嘱咐他下台阶小心,都给了他满满的安全感,和一种诡异的甜蜜感来。
他紧紧地抱着花束,忍不住勾起肿的像香肠一样的嘴唇,艰难地笑了起来。
“还笑还笑!你这个情况不行,我觉得咱们不能回家,还是直接开车去医院吧,我怕你接下来会出现喉头水肿,一个不小心会压迫呼吸道的!”
谢辞声把自己的安全放心地交到宴灯的手里,半倚着身子靠在宴灯身上,嗅着对方身上有点陌生的沐浴**气,他想了想,道:“猫咪,还是养在家里吧。”
“养什么养,你不要命了?!”宴灯恨恨地瞪了这人一眼,“让甄蓁姐养着吧,我看她也挺喜欢猫咪的,应该能照顾好这只小猫。”
“养嘛,你看他跟你多有缘分。猫是最容易分辨善恶的动物了,猫妈妈专门把小猫叼到你脚边,送给你,就是因为她觉得你肯定能照顾好她的孩子,你总不能辜负她的这份信任吧?”
“……”
“你放心,咱们家那么大,后面还有小花园。先隔离养熟了,再在小花园里给他做一个窝,养在那里。你放心我只远远的看,以后绝对不再碰他了,我保证!”
“……谢哥,你口才突然变得这么好,我真的好不习惯啊!”宴灯看着这人脸肿的发面盆子似的,还在嘚嘚嘚劝他养猫,就恨不能扑上去在对方肿呼呼的脸蛋上咬一口。
谢辞声笑而不语,心说,你刚才看猫咪的眼神简直可以用温柔缱眷四个字来形容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因为我而失去自己想要的东西呢。再说了,养了这只小猫,你才会多多回家,看看猫,也看看我。
“养吧?”
“……养!”宴灯看这人都肿成这样了,不定身上多难受呢,还浑身都散发着诡异的满足感。忍了半天,着实没忍住,扑上去就在对方脸上来了一口。
轻轻地。
既像是啃咬的惩罚,又像是亲吻的安抚。
“疼不疼?”
谢辞声摸着自己有点发麻的脸蛋,心中惊疑不定,刚刚,宴灯是亲了我一口吗?
“哼,待会儿去医院打上点滴以后,你最好老老实实,跟我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对什么过敏说清楚。要是有什么隐瞒的,以后被我发现了,我可就不止再咬你一口这么简单了!”
啊,原来是被咬了一口,而不是亲啊。
不过,自己皮肤触感迟钝麻木,就假装是被亲了一口好了。
谢辞声喜滋滋地点了点头,甚至开始在心里暗自盘算,到底要对宴灯隐瞒哪几种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呢?除了一些比较严重的,我好像还会对甲醛轻微过敏?
唔,那就把这个隐瞒下来好了。
一次过敏换一个亲吻,好像很值的样子呢。
宴灯可不知道这位居然能憋着坏,为了多蹭到一次被咬脸的机会,居然还打算对他隐瞒某种过敏史。
他先带着谢辞声去了医院,医生看见脸蛋脖子手都肿的跟发面盆子一样的谢辞声,淡定地道:“测没测过过敏原?”
“……测过。”
谢辞声吸了吸肿胀的鼻子,乖乖地背诵了一遍自己对哪些东西过敏。当然,他还是隐瞒了过敏程度最轻微的一项过敏原。
宴灯插嘴:“大夫,他都这样了,赶紧给静点gc和抗组胺药物吧?他已经肿了大半个小时了,看上去过敏的很严重,我怕再耽搁下去,他还会出现更加严重的喉头水肿。”
正拿着听诊器让谢辞声呼吸憋气的大夫无奈地抬起眼皮子瞥了宴灯一眼,“你是大夫,我是?”
当医生的最烦的就是这种有医学常识的病人家属了,而且听对方说话对医学知识了解的还不少。这种病人家属是最可怕的,他们关心则乱,又有医疗知识,经常能把主治医师给弄的头皮发麻,看诊一次折寿三年。
“……您是大夫,可是……”
宴灯也知道自己这样真的很烦人,但是,他真的担心谢哥的身体啊!
“那就消停点着,你医学生?老师没教过你,外出就诊时不允许干扰主治医生的判断吗?”大夫怼了宴灯一句,又回过头去继续听诊。
“行了,运气不错,肺部没有喘鸣和哮鸣,血压略微降低但不碍事。药开好了,自己去输液室吧。”
说完,语重心长地嘱咐谢辞声,“这么大小伙子了,也知道自己的过敏原,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我知道,你们现在年轻人流行什么吸猫吸狗的,但你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以后实在想吸,就学我闺女,对着屏幕去玩什么云吸猫云吸狗吧,小命儿要紧,对不对?”
“哎哎,大夫我们记住了。”宴灯几乎是抢一样从大夫手里接过诊断书和药单,拉着谢辞声就往外跑。
早一分钟用药,谢哥就能早舒坦一分钟,耽搁不得。
等到谢辞声躺到病床上,输了一会儿液体,眼皮子稍微能睁开一个缝隙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在临时输液室,而好像是在……住院部?
就只是过敏而已,需要大阵仗到必须住院的地步吗?
宴灯表示,非常有必要!
谢辞声扫了一圈没有见到宴灯,就听到门外传来对方低低的声音:“哎,老师我哥哥生病了,嗯,我想请五天假,在家里照顾他。之前我不是跟您请假说一周后,我要进组去拍《杀死爱情杀死我》,您给我准假准到下学期开学吗?我现在想提前再多请五天,嗯,哥哥住院了,您放心期末考试我一定会赶回来参加的。哎,谢谢白老师。”
“赵爷爷,是我啊。不是不是,我打电话是想帮谢哥请个假。啊,他生病了,不小心碰了一下小猫,过敏的比较厉害,脸都肿发了。我觉得两三天之内怕是没法恢复原状了,那啥,您给准个三天的假呗?”
“……哎呀,你可别骂谢哥,这就是我干的破事儿。我不知道谢哥对猫过敏,捡了只小猫儿,还放他手里了,他碰了一下,就过敏的厉害了,整个人现在都肿了。嗯嗯嗯,您骂我吧骂我吧……”
“不用不用,大晚上的,您就别跑过来一趟了,我在这儿看着呢。好,您早点休息,给您添麻烦了,实在对不住,赶明儿我给您做一大盒子老八样送过去,赔礼谢罪。”
打了一连串电话,嘴都说干了,宴灯一进病房,就看到谢辞声瞪着一双眯缝眼,伸长了脖子,支棱着肩膀,正直勾勾地朝着门这儿看。
他赶忙过去,把人按倒躺好,再看一眼输液针头没有跑针,这才松了口气。
“谢哥,你都病成这样了,消停点吧,好好躺着休息啊,这是干嘛呢?练瑜伽的新姿势?”
也许是人生病了,就容易变得脆弱。谢辞声被宴灯凶的有些委屈,他悄悄地伸出空余的手,握住了宴灯的手,“你生我气啦?”
“嗯!超生气!”宴灯恨恨地翻了个白眼,拉过椅子在病床旁边坐好。
“对不起。”
“你……”
宴灯哽住了,他觉得真的是爱惨了躺在病床上的这个人,明明一张俊脸肿的跟猪头似的,瞪着肥厚的眼皮子和细缝缝眼睛卖委屈的样子,换谁看了,也会觉得,噫,丑人多作怪。
可宴灯怎么看,怎么觉得现在的谢哥也别有一种可爱和动人。
没救了。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谢辞声布满风疹团的脸颊,心里酸软成了一汪水。
“还难受吗?有没有舒服一点点?”
“好一点点了。”
谢辞声觉得可能是药物起效了,他现在皮肤不再是麻木,开始有了瘙痒的感觉。那种好像肌肉血管里进了几十只小虫子来回爬动的感觉,太难受了,让他忍不住把脸搭在枕头上蹭了两下。
“痒痒了?”宴灯担心地问。
“就一点点。”
宴灯看对方梗着脖子硬生生抑制住蹭枕头的动作,就明白对方是怕他难过担心,这才……
一时间,心里是既酸涩又甜蜜,一个把人捧在心坎上的人,他动心生情简直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了。
栽了栽了,栽结实了。
还特么挣扎个什么劲啊,认栽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在对方的脸颊脖颈的皮肤上揉压摩擦,“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谢辞声咽了咽喉咙,赶忙转移了话题,问他:“你已经跟老师请好假了?”
“嗯,都是谢哥你的功劳,给我的基本功训练的那么扎实,大一老师要教的课程,我已经全部掌握了。”说起这个,宴灯就忍不住开始吹彩虹屁。
“你也是b影出来的,肯定知道咱们学校有给新生下马威的习惯对吧?”
“……别,别瞎说,不是下马威,就是怕新生太浮躁,才,才震慑一下。”对于母校感情很深的谢辞声气虚地给母校辩解道。
宴灯懂,能考上b影,尤其是表演系的这些少年男女们,无一不是俊男美女。
别看老有什么心灵鸡汤说内在美,实际上,长得好的人,从小会被人捧着。这些孩子作为长的好看的那群人里的佼佼者,那肯定是被吹捧习惯了的。更何况随着娱乐圈的年轻化,同班同学里虽然没有哪个比宴灯更大牌,但也有不少男生女生是童星出身,或者已经参加过选秀节目的那种。
这群孩子们心高气傲那是必然的事情。
未免学生们膨胀过头,不把学校的规矩放在眼里,也浮躁过头,认为考上b影就是拿到通往明星的金光大道了。校方这几年慢慢地就弄出了一个新的潜规则——正式开学第一课,必定是最难的,最容易让每个学生把短板赤|裸裸暴露出来的一课。
而在这个课堂上,学校则会安排教学水平最高的表演课台词课老师过来,结结实实地把所有孩子碾压一遍。
去去他们的傲气,再顺手扎个小窟窿放放气,免得过于膨胀,也有了一个学习的输入口。
“……咳,好吧,震慑。你是不知道,可能因为我在新生里名头比较大。第一堂课过来的老师,那是直接就给我提溜出来,考完形体考表情,考完表情考眼神,考完眼神考台词。”
宴灯冲着谢辞声挑了挑眉毛,得意地道:“你猜怎么着了?”
“……你反而把老师震慑到了?”谢辞声表示你的表情就是送分题啊。
宴灯就是在给谢辞声送分,他伸手揉了揉谢辞声的脸蛋,没忍住又扑上去咬了一口,“哈哈哈哈,谢哥,你这脸真的好像茄汁馒头哦。”
红通通,虚腾腾,又圆又大。
这会儿,麻木感已经彻底褪|去,谢辞声清晰地感受到宴灯的这一下轻咬,以及嘴唇在皮肤上擦过的感觉。
呜……小虫子好像顺着血液钻进心脏里去了。
也亏的谢辞声过敏之后脸色本来就特别红,还微微烫手,宴灯才没有发现对方的羞意。
他亲完以后,心里给自己的机智点了大大一个赞,然后继续嘚嘚:“答对了,加一百昏!”
也亏得来的两位老师都是心胸宽大的主儿,为难宴灯不成也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分外赞赏。对着底下的同学们,把宴灯那是好一通夸奖。
搞的同学们以为b影给新生下马威的传说是谣言,顿时安心地顺着抽签意气风发地上台。
额,然后灰头土脸地下台。
麻麻!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为什么之前在心里预演的好好的,上台以后,被老师和同学们盯着,就四肢发麻,脑子发空,糊里糊涂也不知道表演了点啥。
总之,演完挨批就对了。
“哈哈哈哈……就因为这个,我的班主任白老师觉得我基本功已经过关了,大一就是教基本功的嘛。他见了我接了这么好的一个本子,很爽快地就把假给我批了。”
“唔……”谢辞声想了想,自己这边再有半个月功夫,也就彻底杀青了,“我听方盛说,你这部戏是要去斜江影视城那边拍摄?”
宴灯点了点头,“唉,没办法,剧组也穷啊。b市这边的影视城租赁费用太贵了,斜江那边这几年为了招揽流量,给剧组们有各种优惠政策。制片导演那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能省一点是一点,毕竟算半个悬疑片,题材有点冷门,省出来的可以后期拿去做宣发费用,好多弄点票房出来嘛。”
说起这个,谢辞声也有点无语。
自家宴灯至今马上要去拍第四部戏,除了刚刚拍完没多久的《蜉蝣传》因为赵导的名头和金招牌,资方给的钱还算比较多以外。其他三部戏的剧组,那一个个都是精穷精穷的。
“我这边半个月以后杀青,杀青完了,我去斜江找你,陪你拍戏吧?”
心上人主动要求前来陪同,不需要再次分离好几个月,这等好事儿,宴灯头都恨不得点掉,怎么可能拒绝呢。
“好好好!”
心情一好,就想玩点有意思的。
这两个多月失去了跟谢哥对戏的日常,宴灯心里那是痒痒的紧。见对方时不时微微蹙眉,就知道身上肯定痒的难受,这样的情况只能干忍着等药物起作用。
干脆两个人来对戏好了,把注意力集中在对戏上,谢哥说不定会觉得好受一点?
“咳,谢哥,这部戏吧,不断反转再反转的故事精髓主要看导演的剪辑功力了。至于我的压力嘛,就是一人分饰两角,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女性,有点点压力哎。”
谢辞声一听这个,马上高度重视,他问:“我之前发给你的功课,你都做了吗?”
早在宴灯决定接那部《杀死爱情杀死我》以后,谢辞声就分外上心地帮助宴灯分析了两个主角的性格特质,任务小传都做了整整十多页。对于男主路攀的饰演,谢辞声不担心,他相信宴灯没问题的。
但是,宴灯还要分饰女主角路晓晓。
如何在最开始演出一个跟男主角面容相似,但绝对不会让观众弄混淆,也不会觉得这就是个男人假扮的女人,这一点对于宴灯可能有点棘手。
所以,他早早就给宴灯安排了功课,让他去观察周围女性的神态举止,并且去分析对方这些神态举止背后藏着的潜台词。
因为,这部戏里,女主角就是女主角,而不是搞笑剧里谁都看得出来的男人装女人,以冲突和反差感来制造笑料的类型。
想要达到让观众在随着剧情的进展到了**的时候,产生“我擦,居然是这样的吗?”的恍然大悟感,宴灯就必须彻彻底底地演出一个让观众都疑惑:这个女主角怎么那么像饰演男主的宴灯,剧组从哪儿找来这么像的人?
这样,才能达到剧本里最后大反转的要求。
宴灯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笔记,很明显,宴灯是非常认真地完成了谢辞声布置的功课的。
他搔了搔头,“哥,我能很好的模仿,但是,想要演出一个女性的精髓特质,好像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东西。”
实在是,穿越了那么多次,唯一最靠近女性的宿主,也就是一个从小被卖去戏班子,唱旦角的宿主,还有那么一点点女性阴柔的特质。但是,那再阴柔那毕竟也是个男人,在戏台上演旦角没问题,那是夸张的,艺术性的女性化表演。
可这部电影不一样,宴灯必须把路晓晓这个英气中带着女性柔婉细腻的角色,以生活化的,真实化的方式表演出来。
难点,就在这儿了。
本来宴灯就是想给谢辞声找个事情转移注意力,但是,随着两人根据剧本和笔记的讨论深入,慢慢地,宴灯也不由得沉浸到分析角色上面来了。
“路晓晓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女孩子,她充满了对弱者的保护欲。但是,她同时又对弱者,或者说自己不愿意强大起来的弱者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怨念。”
宴灯指着剧本上的那段情节:“她在看到男主角路攀因为让座慢了,被一个老太太指着鼻子骂还不敢还口的时候,在别人都不愿意出来阻止的情况下,她挺身而出了。一个脏字儿不带把老太太骂到张口结舌,嘲讽值简直max。这里,就是她对于弱者自然而然的保护欲以及正义感的体现。”
“但是,她在帮助路攀击退了坏人之后,却又扭过头教训了路攀一顿,骂他‘是包子就别怪狗跟着,自己怂逼成这样,难不成天天指望超人来拯救?’,这里就是体现了她对那种不愿意自立自强起来的弱者那种恨铁不成钢。”
谢辞声听着宴灯的分析,很欣慰赞同地点了点头。
得到赞许的宴灯,忍不住摩挲了两下两人交握的手,趁着谢辞声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赶忙开口:“我观察的真的很仔细,说句不夸张的话,我现在可以把任意一个身边的女性一丝不差地模仿出来。但是,终究是少了那么一点点神韵。”
谢辞声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喉头那种紧绷感已经消失了,声带也没有任何问题。
他想了想,正好现在是在医院里,“那咱们对戏一下,我演被凶手砍伤的男主角路攀,你演得知消息后,崩溃又害怕地冲进来的女主角。咱们就演这一段,这里感情起伏比较激烈,你放开了演,我来看看你到底是哪里欠缺。”
“好嘞!”宴灯能把《杀死爱情杀死我》的剧本背下来,这一段可是有吻戏的啊!
额,当然,因为要一人分饰两角,编剧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弄个深吻舌吻什么的出来。为了拍摄难度考虑,也就是一个男女主终于确定关系后,虔诚又清淡的嘴唇接触的轻吻。
但是,咳咳……
宴灯清了清嗓子,姿势一变,重心后移,那种女性特有的站姿就出来了。
他一张嘴,发出来的居然是微微有点沙哑,但绝对是属于女性,一名年轻女性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将近一万四。
对了,为了避免大家想不起来之前的剧情,这里的剧本,指路第34章
不记得的小天使,可以来作话,再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