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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废柴公主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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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 十日已过, 夜弦还没有回来。

纪千尘不放心,差了老钱去夜鹰阁, 向谢明渊问问消息。

谢明渊知道公主是老钱看着长大的, 这位老太监于公主而言,是忠仆,更像叔叔和父亲。他以礼相待, 请老钱喝了壶好茶,又包上几样宫中不常见的点心,派了俩人随老钱一道回芙清殿来回话。

纪千尘看了眼谢明渊送的四色点心, 知道他这是在讨好自己。单凭色香两条,已知这点心做得精致, 至少不输于喜来茶楼。

来人替谢明渊讨好他的未婚妻:“阁主说了,若是哪样能让公主喜欢,公主下回说一声, 咱们阁主天天送。”

这话没讨到纪千尘的欢心, 反而让她联想起,从前谢明渊讨好苏锦儿时, 大概也是天天送东西。

那人见公主没什么表情, 面儿上波澜不惊,他独角戏唱不下去了。

另一个连忙帮腔:“阁主特别交待了,这山楂糕请公主尝尝。公主幼时喜欢冰糖葫芦,只是这个季节没有,阁主说, 这山楂糕也是又酸又甜,且不粘牙。”

纪千尘仍没什么反应,让人看不出她喜欢还是不喜欢。她使了个眼色,叫芳苓赏了钱,送那俩人出去。

俩人临要走时,公主总算慢悠悠地说了句话:“冰糖葫芦的好,别的东西替不了。幼时的好,过了那时也替不了。”

听者一头雾水,可是,谢明渊若听了,自然会明白。

老钱跟公主复命,说是谢明渊说的,夜弦那边事情已了,不日抵京,叫公主不必忧心。

老钱停顿了一下,又说路上听见那二人背着他嘀咕,说的事正与夜弦有关。

纪千尘见他面色沉重,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二人谈论的声音小,老钱听得断断续续,大致的意思就是:前些日子,江湖中突然有了谢铮的踪迹,出现在东南瑜岭一带。

他的出现,引来江湖诸多门派的追杀,目的是为了得到夜鹰阁圣物,参透神功的秘密。

女帝得知了消息,派出杀手营救谢铮,追回圣物。然而,夜弦、夜断一行到达瑜岭之后,谢铮不仅没有获救,反而惨死于火海之中。

圣物,依然下落不明。

纪千尘怔了半晌没说话,原以为结果会是久别重逢,没想到,却是新一轮的阴谋暗杀。

当年,夜鹰阁圣物随着谢锋一家灭门而消失,世人都猜测,圣物在谢铮身上。就因为谢铮那时还是个孩子,所以才让追杀他的人与圣物失之交臂。

事隔多年,他突然出现,还冒死出现在瑜岭,可能很多人都猜想破解圣物之谜和瑜岭的什么东西有关。于是,欲练神功,成为第二个谢鹰的人,蜂拥而至。

纪千尘的心底一片冰凉,她又想起夜弦临行前问她的那道选择题……

老钱泫然泪下:“原以为是苍天有眼,可谁知……世间有小人!听他们说,如今夜鹰阁中都在议论纷纷,说夜弦不是救不了,而是想要私吞圣物,杀人灭口。”

有种让人发狂的感觉袭卷而来,纪千尘脑子里乱糟糟的,万千思绪只剩了一句话:夜弦杀了谢铮!

她扶着桌角,脸色发白,老钱搀住她的手肘,问:“依公主对夜弦的了解,他当真是这样的人?”

“他不是……”

他不是一个会为了争抢圣物,滥杀无辜的人,他是一个视皇命高于一切的夜鹰阁杀手。

然而,也恰恰是因为这个身份,谢挽要他做的事,他不能不做,谢挽叫他杀的人,他不能不杀。否则,死的就是他。

纪千尘在心底冷笑,倘若当年害了谢锋满门的人正是谢挽,如今她得知谢铮未死,她怎么可能派出杀手前往营救?

她的命令应该是——斩草除根,夺回圣物!

那么,夜弦是个什么样的人,不重要,反正结果都是一样。就如那晚,他给出的选择题,夜弦和谢铮,只能活一个。

果如谢明渊所说,夜鹰阁所有生还的杀手,皆于两日后回京复命。

夜弦和夜断都受了些伤,女帝除了表达对谢铮之死的哀痛,还骂了二人无能。骂完,她赏了顿板子,又赐了他俩一些上好的疗伤药,命夜鹰阁继续追查圣物下落。

所有人都说女帝仁慈,赏罚分明,只有纪千尘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谢挽给夜弦的密令一定不是营救,而是劫杀。否则,营救任务失败,谢铮身死,谢挽不杀夜弦夜断已是天恩,哪里还有赐药的道理?

夜弦回来时,纪千尘又在房中等他。

不过是十多天没见,他却消瘦得厉害,目若寒星衬得脸色愈加苍白。他受了伤,又挨了板子,却并未显得有多狼狈,他淡淡地站在进门的月光下,手扶在门上,让纪千尘想起夜鹰阁初见时的样子。

还是那般带着病弱的矜贵气,不像个杀手倒像个光风霁月的公子;还是那只纤长白皙的手,虎口处有着厚厚的茧。他就是用这只握剑的手,杀了表哥吗?

“公主想我了?这样粘得紧。”一句暧昧的话,说得冷冷清清。

“是啊,听说你回来了,特意带了礼物来见你。”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却亦是没有半点温度。“你要不要闭上眼睛,给你个惊喜?”

“我只怕,我一闭上眼睛,这次公主的刀,就直接插在我胸口上了。”

微笑地对视,眼中各含痛意。

“怎么会呢?”纪千尘转身,捧了盆蕙兰走过来,“君子如兰,正好配你。”

讽刺的意味很足,分明是在骂他助纣为虐。夜弦却似浑然不觉,勾唇轻笑着接过来,托在手里。

“公主美意,却之不恭。”

图穷匕见,寒光一闪,正是那招水到鱼行。

夜弦一只手托着花,另一只手足够应付她。如玉皓腕被他攥在手里,动不了分毫,纪千尘又用左手徒手偷袭,仍然是水到鱼行。

他将花盆向上一抛,出手快如闪电,也不知他点在小臂什么穴位上,又麻又痛,纪千尘抱着手后退三步。

夜弦稳稳地接了蕙兰,站在原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想不到公主勤奋,这么短的日子,两只手都进步神速。”他到底是带着伤的,声音低弱清冷,“可是,你当真要用我教的招式来杀我?”

纪千尘委屈得想哭,眼中全是淡淡的水光,她知道这招不可能杀得了他的,她也不会杀他。

她只是,心里难过。

“是你杀了表哥。”这个句子,并不是在问他。

谢铮死了,夜弦比所有追杀谢铮的江湖人嫌疑更大。因为只有纪千尘知道,在这一世的命运里,墨玉手串必然会和夜弦有直接关系。

他眼神复杂,没承认也没争辩,放兰花放在桌上,桌下干净白皙的手指在默默地屈曲收拢。

“呛”地一声,纪千尘拔出了他的佩剑。夜弦是可以阻止的,可他却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站在她的剑锋下。

“你说句话啊,说句话有那么难吗?就算你有苦衷,你为什么不能早点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很在乎他,你又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只要你肯解释,或许,我就不会这么难过……”

他怔怔地看着她泪如雨下,他的心如刀割。他从不知看见她哭,自己会心疼,他也从不知自己这条命,还会有人牵挂。

她一剑劈过来,他下意识地躲过。做了这么多年杀手,闪避危险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可是,夜弦马上意识到,她根本不想杀他,一直以来,她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他。

公主只是在发泄,她哭得眼睛红肿,拿着他那把可以削铁如泥的剑,像在劈柴似地砍桌子。

门外的宫人侍卫被惊动,冲进来,又被她骂出去,说是谁再进来,她就劈了谁。所有人都被吓得战战兢兢缩回去,再不敢进来,也不敢劝。

纪千尘是气不过,她不能拿谢挽怎样,也不能把夜弦怎样,一肚子窝囊气,全都撒在桌子上。

剑气如霜,驾驭不了的人一顿乱砍,很容易伤着自己。何况,他知道她的,从小就是块废柴,一个正经学武的师傅都没拜过。

夜弦足尖一点,先是从寒光剑雨里,把桌上那盆无辜的蕙兰救出来。然后,他弯腰避过剑气,绕到了纪千尘的身后。

她挥剑的胳膊突然受制,再也抬不起来,同时,她被人从身后紧紧地抱住。

无力挣扎。

温暖的胸膛贴着她的脊背,他的脸埋在她的耳边。

这样的姿势,说不出是强势还是依恋,她只听见他温柔的耳语。

“我没有,没有杀谢铮。”

那一刻,世界静得出奇。不知是纪千尘被他的话惊呆了,还是眼下这个姿势,让俩人都恍惚着入了迷。

一个忘了挣开,一个也忘了松手。

仿佛此时,天地间只剩下彼此。心跳相应,气息相连。

不知过了多久,纪千尘感觉到腰上的手臂又收了收,背后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压在她身上的力道像是不受控制地加重,而圈住她的手到底缓缓地松开。她惊慌失措地转身,不加思考地抱住夜弦,却怎么也扶不住他倒下的身体。

他的脸很白,白得像覆了层浅浅的雪,可饶是虚弱成这样,仍难掩其容姿。

“你怎么了?”纪千尘又是惊恐又是疑惑,他明明伤得不重,谢挽给的那些板子也不至于让人变成这样。

她刚想冲着门外大喊一句“快传太医”,夜弦已经抓住了她的手。

他晕过去之前,对她说:“别叫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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