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番外一 师父不负责
一个颀长的黑色身影御剑向着天一峰而去,山上的弟子看到此人均远远行礼,然后不无激动同身边人议论起来。
这人正是温冰炎,他从千红山回来已经一个月了,又得了楚怀玉点名,做了万剑峰的峰主,本该是志得意满、春风得意,但其实不然。
此时,他眉头紧皱,怀揣着一桩心事。
这心事的源头还要从他回来那天夜里说起。
当时,秦淮月埋首在温冰炎怀里,两人的心都幸福而甜蜜,怀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失而复得的珍惜,那是天底下再没有比他们更幸福的人了。
半晌,秦淮月哭够了,从温冰炎怀里扬起脸来,“你身体如何了,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来天一峰找我,在这等到夜里?”
秦淮月问了好几个问题,温冰炎笑着一一回答:“我本在千红山的灵泉里一直沉睡,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师父站在一片桃花林里,拄着一个锄头说,我要再不回来,就要收个新弟子,于是就被吓醒了。我回来还真的看到一个和梦里一样的桃花林,而师父又不在,于是将从山里带出来的永明珠捏成粉,撒桃花上,给师父夜里回来时照明,师父,好看吗?”
秦淮月眼里好似有星星,亮晶晶的,心里眼里都是面前的男子,甜甜笑道:“好看。”
古有昏君烽火戏诸侯,现有魔君碎明珠撒桃林,若是别人知道举世难得一颗、被神州当做国宝一般的永明珠被他大把大把捏碎撒树上了,还什么拯救苍生的大英雄,直接给他标一个骄奢淫逸的昏聩魔君标签,茶余饭后拿出来唾骂。
温冰炎不在乎,博得美人一笑,就是叫他把整个仙帝宝库砸了,那也都值得。
他看着怀里师父美得不可方物,那真是被迷得神魂颠倒,心思乱跑,于是抱在师父后腰的手掌微微用力,将她更为贴近自己,然后脑袋挨近,鼻尖贴鼻尖低声道:“师父,你去哪里了,你我在这里等了好久,外面这么凉,我们回屋里去把,我还有好多事……”
嘴上说着凉,但他体温却越来越高,正居心叵测正胡言乱语,便看到一个又小又丑的东西,从下方的石阶走了出来,正痴痴傻傻地看着他们两人。
温冰炎皱着眉头,这是个什么东西?林子里的小妖怪?
秦淮月察觉出他的目光,于是回头去看。
她推开温冰炎,扬起笑容,招了招手,“折黎,过来。”
于是温冰炎便眼见着那个丑东西“蹬蹬蹬”跑了过来。
“这是……”
秦淮月粲然一笑,“本届的新弟子折黎,我领回来一个。”
温冰炎没料到噩梦成真,当即面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淮月,“师父……你……你不要我了?”
秦淮月见温冰炎误会,赶紧一拍折黎后背,“折黎,叫师父。”
折黎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梦里,要不然为什么会出现这如梦似幻的桃花林,要不然为什么峰主的徒会死而复生回来了,而且为什么峰主和他徒弟抱在一起?还让自己叫魔君做师父?
折黎是个聪明的,但是此时他小小的脑瓜已经接受不了这一场场冲击了,索性放弃思考,随着秦淮月的指挥,对着温冰炎脆生生喊了一声,“师父!”
温冰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回来,就喜当师,震惊的神色瞬间变成了嫌弃,用全部五官表达自己的抗拒,也不应折黎这一叫。
秦淮月见了,心虚道:“是我擅自做主了,但是看到他,我总是想到你,所以一时冲动给你领了回来,你要是不想收,就放在我名下,左右我们院子人少,我也没什么事情做……”
“我收!”温冰炎突然出声,打断了师父要给自己加师弟的想法,他可是师父唯一弟子,为了保住位置,收一个徒弟算得了什么。
他看了一眼突如其来的徒弟,这小娃娃像是土里刚拔/出来的土豆一样又脏又丑,他也不是嫌弃这人,他是嫌弃自己和师父旁边多出来一个丑弟子,膈应。
折黎脑子还是懵的,他看了看温冰炎,“你是师父的话……”
他又转向秦淮月,“那峰主就是……”
折黎灵光一闪,脆生生又叫了一声,“师娘!”
两人同时一愣,秦淮月就咯咯笑了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
但是温冰炎没有笑,折黎这一声师娘,让他听得身心舒畅,连带着嫌弃都少了些,同时,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当天夜里,温冰炎将折黎扔到以前自己的屋子去休息,然后就往秦淮月屋里钻,那势头好像是夜里眼放绿光的狼,只等屋主人不设防,就钻进去吃掉她。
不料,这一去没吃到肉,吃了个闭门羹!
秦淮月只是把门斜开一条小缝,客客气气地回道:“冰炎身体刚恢复,去自己屋睡吧,明日我们去天一峰掌门师兄那走一趟,门派上下都担心你得很呢。”
说着,竟然就要关门了!
温冰炎一把按住门框,睁大眼睛可怜巴巴看着秦淮月,“师父,我们好不容易相见,我还想和你多待一会。”
“深更半夜的,叫别人看见你进出我屋里怎么办,院里还住着他们三个孩子呢。”
温冰炎都要急疯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这一去一回,世界就对自己关上了大门,“可是我们不是在千红山已经……”
“住口!”从最后一丝门缝里,温冰炎看到秦淮月脸颊瞬间红了,她瞪了外面的徒弟一眼,“当时那里四下无人,怪我轻浮了,现在不一样,我们回到了苍雪,我就是你师父,若是还像外面一般胡闹,外人不知道的看来,成何体统。”
似乎是感觉自己话说重了,秦淮月顿了顿,劝道:“平时隐蔽一些也不是不行,但是这个……你……你且给我一点时间,我再想想。”
温冰炎听了这话犹如五雷轰顶,不自觉收回了扒在门框上的手。
“哐”一声,门关上了。
温冰炎站在门口,石化当场,师父这是吃干抹净,就要不负责任了?
他傻愣愣站了一会,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冰炎脑子像死了一样,直愣愣回了自己屋,自己那被师父收拾整洁的床上正卧着一团黑泥丸子,他将折黎扔边上卧榻,就直挺挺躺下了。
挺尸到第二日早晨,温冰炎一把捞上睡得口水直流的大白狗,直直朝着修竹峰上去找李腾蛟了。
经过自己的狗头军师和自己的狗子一起献言献策,他那大胆的想法,就地生根,长成了参天大树。
后来这一个月,他白天带上折黎,让他随万剑峰弟子一同学习,晚上回去便闭门不出,安分得不得了,还真的给了秦淮月缓冲的时间。
但是如今,他的大局已成,今天他召集了几位峰主,说有大事相商。
温冰炎落在天一峰,入得明光殿,大部分峰主已经来了,几人正闲聊,看到温冰炎进来,陆清酒立刻像打了鸡血一般,立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开了口,“四峰主,听闻你今天是从六峰过来的,不是我说你,你如今也已经做了峰主,就应该老实住在万剑峰上,哪有峰主还每日住在师父那里,按时点卯去峰上教习的。”
温冰炎同样阴森森的回道,“五峰主真是关注我啊,连我从何处来都知道,但是我才疏学浅,还未出师,每日自当回去侍候师父、聆听教诲,这万剑峰峰主之位,也并非是我本愿,你要是有异议,就与掌门去说。”
“你!”陆清酒被堵到无话可说。
经过冬日一役,苍雪门元气大伤,还折损了两个峰主,从修为上,温冰炎已经是冠绝仙界,自然是有资格教别人的,于是被楚怀玉点为万剑峰的峰主。
但是他死活不肯出师,硬是将这峰主之位做成了衙役点卯,早晨按时去,晚上按时回,有时候甚至带着自己师父一起上差。
大家眼睛又不瞎,谁都看出这两人之间关系不一般,大部分人觉得他们师徒关系成为道侣虽然乱了人伦,但是两人伉俪情深,又郎才女貌,站在一起那是天仙下凡一般登对,也就说不出什么了,即便真有背后说闲话的,自然也不敢让他听见。
但是唯独一人除外,那就是陆清酒。
陆清酒也说不清怎么回事,他就是看温冰炎不顺眼,颇有一种自己的大白菜被猪偷走了的憋屈之感,每次一见温冰炎就要怼他,甚至这离下一次门下大比还有四年,就开始了加紧训练,等着公报私仇。
温冰炎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也正是陆清酒,两人一旦遇上,那必然要拌几句嘴。
楚怀玉见两人又开始这样剑拔弩张,不由大为头疼,立刻转移话题,“怎么不见小六?”
温冰炎转头向楚怀玉行礼道:“掌门,今日我召集各位就是为了说关于师父的事情,自然没有通知她。”
楚怀玉奇道:“何事还要瞒着她?”
温冰炎回道:“冰炎这几年身不由己如浮萍,现在天下太平,也想为自己的的未来幸福筹划一二,我有一所求,请掌门首肯。”
温冰炎在之前一系列事情上确实功劳很大,楚怀玉也是奖罚分明的人,对于他,一直不知如何奖赏,现在他提出请求,那再好不过,于是问道:“你辛劳多年,有所求自无不可,你且说说。”
楚怀玉拿起茶盏,垂眼饮茶。
温冰炎闻言,突然行了一个大礼,大声道:“掌门,我想娶师父!”
“噗!”楚怀玉一口茶喷了出来,然后扯着喉咙“咳咳咳咳”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陆清酒和常歌也是一脸震惊,“什……什么?”
常歌僵硬问道:“你说的娶……是什么意思?”
“那自然是红妆十里,八抬大轿迎进门。”
“从哪娶到哪里?”
“从湖月峰娶到万剑峰,但是等我和师父成了夫妻,还是住湖月峰上。”
陆清酒听见这夫妻一词回过了神,一拍身边几案,跳了起来,大喝一声,“我不同意!”
场面一时间十分僵硬,满场只剩下楚怀玉被茶水呛到疯狂的咳嗽之声。
这时,有一道女子的声音从明光殿门口传入,声音清朗,连讽带骂道:“五峰主,人家郎才女貌你情我愿的,与你一个局外人有何关系,真是老母鸡孵小鸭子——没事吃撑了多管闲事!”
几人回头,明光殿从外面进来一人,昂首高傲,气势逼人,正是虫王霓衣。
陆清酒大惊,“这么回事,你怎么进来了!怎么没人通禀!”
“你们一个破护山大阵现在都修不好,大门敞得这样开,怪我做什么,而且你以为我想来你们苍雪,我纯粹是为了曾曾曾曾孙婚事而来,秦姑娘是个好孙媳,但是娘家都是些傻的,冰炎又少不更事,我可不能让好端端的婚事叫你们一群愣头小子胡乱敷衍了。”
仙盟之战后,仙门中人自然看出温冰炎三族禁忌之血,但自己的命都是人家给的,也就没人议论。
而楚怀玉等人也已从秦淮月口中知道实情。
陆清酒那是十万个不同意,怒目而视,“妖族!不要以为当时大战里你临阵倒戈帮了我们,我们苍雪不再追究你的罪行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这还是我们苍雪的地盘!我还是小六的师兄!你一口一个婚事,谁答应了啊!”
霓衣前年的道行,她风光那阵陆清酒祖辈还在种地呢,听了陆清酒的话,满眼杀气横了他一眼,将他晾在一边,径直走到温冰炎身边,豪气云干对着楚怀玉道:“古往今来,年轻人的姻缘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桩婚事,我作为冰炎的曾曾曾曾曾祖母,同意了,长兄如父,我只问楚掌门,你是如何想的?”
楚怀玉放下手中的茶盏,抹着嘴角的茶水,“这个……这个,但是仙门中人,结为道侣从不讲那些形式,从未听过哪家道侣还要办得人尽皆知……”
说到这里,他又想了想,其实如此也未尝不可,谁说仙门中人就不能办喜事,他也不是没有听到外面对两人师徒身份而传出的异议,想来温冰炎就是出于这一点,想要给两人一个光明正大的正名。
于是楚怀玉舌头一拐,“虽说仙门中人不讲这些俗礼,但是你们想办,我也没什么不同意的。”
陆清酒喊了一声,“师兄!”
楚怀玉根本不理他,又仔细想了想,这事其实怎么说也都是对小六名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把师妹给了温冰炎他也憋屈,况且两人都是苍雪门人,也不存在嫁出去一说,于是更为确定了心意。
陆清酒气得当即冲了出去。
他一走,明光殿里,楚怀玉、常歌和霓衣言笑晏晏坐在一处,气氛融洽,开始讨论这嫁娶中的细节。
一旁角落里,温冰炎嘴角勾起。
你怕黑,那我将给你光,你怕人言可畏,那我就堵住这悠悠之口。
温冰炎从小入了仙门,不懂世俗,他心里只想办一个给别人看的典礼。
因此,年轻的男子,此时尚对未来的新娘的杀伤力,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