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君子一诺
甫一下马车,季念念便被灯火晃了眼睛,灵叶寺里灯火通明,诵经声入耳,香火气扑鼻,面色喜色的僧人行色匆匆。
季念念以为自己会被盛情接待,岂料只是一个小僧弥带着她和陆沉去了大雄宝殿的侧殿。
此时,侧殿里站着一对夫妇,衣服朴实,面色良善,见了陆沉和季念念,忙行礼。
陆沉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季念念发现,这位妇人竟然大着肚子,她不禁多看了几眼,心里胡乱猜测这对夫妇和陆沉的关系。
子时一到,他们四人一同进了大雄宝殿。
这时,一位白须僧人迎了过来,冲着陆沉笑呵呵地说道:“往年请你来,你都不来,今年竟要抢着来。”
季念念瞧着他们两人颇为熟捻。
陆沉不理他这句话,给季念念介绍这位僧人:“圆通大师。”
季念念听了难免有些震惊,原文中,这位圆通大师跟女主的交情不错,没想到竟跟陆沉也这么熟悉。
圆通大师笑呵呵的摆手:“上香吧。”
季念念先跪了下去,身边的蒲团陷下去一块,抬眼看去,是陆沉,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竟有些窃喜,两人恭敬的上了香,行了礼,这才到了许愿环节。
这个环节是令季念念最兴奋的环节,她双手合拢,口中念念有词:“佛祖保佑信女,长命百岁,一夜暴富,吃嘛嘛香,身体棒棒……”
陆沉竖着耳朵,听着季念念的碎碎念不知不觉地翘起了嘴角。这时,钟声响起,她后头许的什么愿陆沉没听见。
没听见也罢,陆沉合拢双手虔诚道:“如她所愿。”
两人重新回到偏殿,那对夫妇进了正殿上香,陆沉见季念念翘着嘴巴,眼神轻松,仿佛心愿下一秒就能实现的窃喜模样,不由得想戏弄戏弄她。
“季念念,你上次给了月老一千两,不对佛祖略表心意?小心佛祖吃醋,不满足你的心愿。”陆沉背着手,季念念看不清他的表情。
“佛祖连这都知道?”季念念慌了,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陆沉被她贪财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叫声好哥哥本王替你出?”
季念念:“……”
“好哥哥。”
陆沉摇了摇头,大手一挥,在功德簿上签下了季念念和他的名字。
季念念头一次被人一掷千金砸钱宠爱,高兴的都快摇尾巴了。
这时,那对夫妇出来,陆沉安排人送他们离开,走之前,那位孕妇冲着季念念说了句:“祝夫人好孕连连!”
季念念笑着道谢。陆沉笑的古怪。
送走了那对夫妇,季念念问陆沉何时离开,陆沉却道:“今夜就宿在寺里,我带你去厢房。”
***
灵叶寺不愧是香火最鼎盛的寺庙,厢房虽然朴素,但干净整洁,被褥上隐隐有些一股阳光的味道,床上罩了软纱防蚊。
陆沉一进门就坐在窗边望月,季念念对环境还算满意,蹬了鞋子上床去睡。这时,门外响起抠门声,三长一短。
陆沉起身闪出门外。
季念念怕那人进来,便觉着躺着不雅,起身下了床,坐在了窗外。
“王爷,太子的人果然拦了那对夫妇。”一人身穿黑衣,藏在阴影里,季念念只能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沉沉默片刻:“静观其变。”
季念念倒吸一口气,想起了原文中的一处情节。
原文中,七月十六日清晨,京城郊外发现了两具尸体,妇人大着肚子,现场惨不忍睹,惊动了官府,一路彻查下来,竟成了无头悬案。最后,太子倒台后,众人才知道,这对夫妇是太子杀得,不过是因为这对夫妇也抢着烧头香。
季念念想起那个笑容和善的夫人,只觉得心脏砰砰跳,呼吸困难,手脚发软,头脑一片空白。
陆沉刚打发走黑衣人,便瞧见季念念扶墙出来,她的脸色惨白惨白,陆沉吓了一跳,箭步上前,将她揽住:“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季念念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咬了唇边嫩肉一口,疼痛使她清醒,同时眼泪也流了下来,模糊了双眼,也增加了勇气,出口质问陆沉:“陆沉,那对夫妇是不是替我们掩人耳目?”
陆沉一怔,上下左右打量了她一圈:“到底哪里不舒服?”
季念念抹了眼泪,但眼泪越来越汹涌,像是淌不完似得,委屈,恐慌,自责,一瞬间袭上心头,她哑着嗓子吼回去:“我心里不舒服,我心里一点也不舒服,早知道就不烧头香了,我不要别人替我,他们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陆沉沉默,他在赌。他何尝不知道太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他安排了人手保护那对夫妇,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暴露自己。
但季念念这样一哭,他觉着自己做错了。
“不哭,他们不会死。”
“你知道什么?他们真的会死,我不想害人。我错了,我不该说什么求子,是我错了,求求你,救救他们,那个姐姐的孩子快出生了吧,我宁愿自己去死!我再叫你一声好哥哥,你帮我好不好?”季念念语无伦次,紧紧盯着陆沉眼睛,等他的答案。
原文中,陆沉并未带季念念来烧香,惹得季念念不快,夫妇二人生了嫌隙。
可她来了,她来烧香了,是她间接害了这对夫妇。
“好。”
陆沉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锦袍,月光下,俊隽的脸庞上像是蒙上了一层柔软的纱,他双眼坚定地望着季念念,稳定她的心神。
季念念捏着他的衣襟,紧张道:“好哥哥,多谢。”
陆沉点点头,将季念念牵进厢房,“你且等着,我定把他们二人平安带回来,我没回来之前,谁来敲门都不要开。”
说罢,他转身出门,仔细关好门离开。
不知为何,季念念从他的背影里瞧出了几分决绝并着几分轻快,自打陆沉走后,她的脑海中一直回放着陆沉的背影。
***
劲松带着人在暗处保护那对夫妇,快走到小树林时,太子的人冲了出来,他们拦住了这对夫妇,将这对夫妇劫到了树林里。
这对夫妇早就吓破了胆,抖如筛糠。
太子的人并未审问二人,将他们押在小树林里,像是在等什么人前来。
劲松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竖长了耳朵听着,但凡这对夫妇若是背叛了他家王爷,那就甭怪他先下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劲松感到身后一阵寒风掠过,他僵硬的转过脖子,看见陆沉时吓了一跳,沉着嗓子:“王爷?”
陆沉穿了月白袍子,黑夜里很是打眼。
劲松眉心突突跳,生怕他家王爷被人瞧见。
陆沉不在意的笑了笑,从衣襟下摆上扯下一块布,一边往脸上蒙,一边问劲松:“太子派了谁过来?”
“乌洋!”
“呵,下了血本,看来太子殿下气的不轻。”
陆沉蒙好了脸,但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依旧让劲松眉心突突跳,他想提醒陆沉遮脸还不如遮眼睛。
反观陆沉,却颇为兴奋,“都说乌洋武艺高强,罕逢敌手,本王去会会他。”
说罢,陆沉足尖轻点,踏着树冠进了小树林。
劲松半张着嘴,王爷???说好的静观其变呢?他只好带着兄弟们去助王爷一臂之力。
陆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被削断的树枝,头一次觉着百姓传言也有准确的时候,这乌洋武功确实不俗。
“呵,可惜了。”
乌洋浑身的汗毛都充满警惕,眼前这月白衣衫的人,是他见过武艺最高强的人,辛亏这人又要护着身后二人,又没趁手武器,否则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不知为何,乌洋总觉着这人有些面善。
陆沉快烦死了,这乌洋明显被他激起了斗志,竟不依不饶的跟着他,今日不死伤一个,估计是不能罢休。
陆沉默算了一下时间,离开灵叶寺已有半个时辰,心中一急,即便是树枝也有了劈山的威力。
乌洋脱掉上衣,露着膀子,架出鱼死网破的样式。
偏偏那妇人被吓破了胆,双腿跟面条一样,走不动道,陆沉只好击退乌洋一次,带着那妇人跑一段路。
乌洋被陆沉这操作气的不轻,心一乱,招法就乱了。
陆沉趁机将树枝刺到了乌洋的大腿里,乌洋吃痛,无法追击,劲松也不恋战,架着马车带着兄弟们忙撤。
大获全胜,所有人的脚步都很轻快。
这时,马蹄踩着树叶过来,马上,胖胖的瀚德太子,拉满了弓,对着大肚妇人的背影。
陆沉搀着妇人,彻骨的杀气让他本能回头,月下,白色的箭翎格外扎眼,陆沉觉着他仿佛看见了季念念那流泪的双眼,想都没想,就挡在了妇人的身后。
箭头射穿肩膀的那一刻,他竟有些兴奋,他这是幸不辱命?
劲松见陆沉受了伤,不管不顾冲了过来,带着就趁就要离开,岂料陆沉面不改色的将剪从肩头拔出,沉静道:“带着他们夫妇先走。”
劲松也痛,他心痛,面色涨红,手指颤抖,他怀疑自家王爷被调包了。
陆沉当然懂他的迟疑,低声吟道:“君子一诺,五岳皆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