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虽有约法四章,可简瑶对黎阎寻一直有所防备,躺上床以后她一直不敢睡的太死,偶尔用手摸一摸身后的位置,确认那无耻男人离自己有一段距离才肯放心。
后来简瑶实在撑不住,迷迷糊糊的合上了眼睛,她睡的太死,以至于察觉到有些呼吸困难才睁开了眼睛,睡前还和自己保持着一段距离的那个人此时已经贴到了她的后背上,造成她呼吸困难的原因,是黎言寻死死搂在她腰的两只手,简瑶心有不悦,用手掰开,刚刚靠着墙缩回去,就被门外响起来的敲窗声吓了一跳……
简瑶虽是个无神论者,但在寒冬的寂静深夜里冷不伶仃的冒出几声敲窗户的声音,还是让人觉得后背发凉,简瑶窝在被子里又听了几声,确定没有出现幻听,刚刚想坐起来应答,睡在他身后的黎言寻就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应声,听说敲窗户的都是冤魂索命,找替死鬼的。”
显然,黎言寻已经听了很长时间的敲窗户声,并且他还默不作声的装聋了许久。
简瑶被他捂住嘴巴,说不出话来,只是突然听到他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迷信的“谣传”,哭笑不得,直到窗外响起晴雪的声音,这才打破了屋子里的死寂:
“瑶瑶,瑶瑶你睡了没有?”
简瑶扒开黎言寻的手掌,麻利的下床开门,果然看到晴雪那丫头裹着棉大衣站在门口,手上抱着个充电式热水袋,简瑶被吓得不轻:
“你怎么敲窗户啊?我吓死了。”
“就这大铁门……”晴雪往那铁门上敲了一下,回升很足,比敲窗户更吓人:
“敲窗户也不至于吵醒别人,老胡给的热水袋,就一个,你不是怕冷嘛,给你。”
有段时间降温,简瑶为此和晴雪挤过被窝,没想到这丫头那么心细,记到了现在。简瑶一阵感动,推了推:
“我和我老公睡一起,不冷,你留着自己用。”
晴雪往那屋子里打量了一眼,正瞧见背对着门躺在床上的黎言寻,她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脸羞涩的拍了拍简瑶的肩膀:
“我以为你们还在分床睡呢。”
简瑶倒是想啊,可这屋子里没有多余的床也没有沙发啊。
“行,那你们夫妻运动发热,我拿回去捂被窝了。”
看那丫头捂着脸走的匆忙,简瑶一阵头疼,反正现在已经是公认的新婚小夫妻了,解释也显得多此一举。
直到锁上门躺回床上,她才发现黎言寻已经霸占了靠墙的位置,她躺回床上,喂了一声:
“你刚刚是不是害怕才搂我腰的?”
简瑶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你是不是怕鬼?哈哈哈,黎言寻,你一个男人竟然怕鬼?”
她躺在床上笑的前仰后合,并时不时用手戳一下那无耻男人的背脊,看到黎言寻把脑袋埋进被子里,默认了她的猜测,她笑的更嚣张,贴着他的耳朵安慰道:
“黎总,毕竟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大方承认也没什么不好呀,哈哈,哈哈哈……”
这种事情确实是没什么好丢脸的,但被自家女人躺在枕边嘲讽就很丢脸,黎言寻躺在被窝里皱紧了眉头,刚刚想转过去唬她,那个女人就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嘲讽的话……
简瑶的身上总是有一种淡淡的仿佛牛奶一样的香气,这会她贴过来,趴在他耳边轻笑的动作,竟然显得格外暧昧,他被那些嬉笑声扰乱了思绪,仿佛被什么东西挠在了心尖上,痒痒的,酥酥麻麻的,他忍不住转过头去,正好对上那丫头躺在床上的姿势,两个人的眼神在短暂的交汇之后,那个女人抬手就往他的脸上砸了一个枕头:
“无耻男人,用那种眼神看我做什么?”
这一枕头,顿时把黎言寻脑子里的那些欲望砸的一干二净。
他翻身躺回去,摇了摇头:
不是喜欢,他绝对不会喜欢这种粗鲁的只会挖土的女人!
他寂寞的抱紧自己的胳膊,安慰自己刚刚那种感觉只是单纯的想要个女人睡觉而已。
——
简瑶从小就对挖土这事有强烈的执着,那时大人们都以为她只是喜欢玩泥巴,直到后来有幸入了这个专业,她才晓得原来自己早就和这个专业有了不解之缘。初来乍到的第二天,简瑶起了个大早,天刚刚亮就拿着考古工具下了探方。
习惯早起的江教授抱着热茶蹲在探方边,看到简瑶一大早就进了坑里,哟了一声:
“简瑶,你来的太早了吧,你老公没意见啊?”
“我老公可没资格管我做什么。”
江教授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简瑶结婚的原因,看她提起自己老公就回避,江教授便也不多说,给她递了瓶水下去:
“慢点扫,这里有的是探方给你研究。”
她现在所在的探访,是清朝时期的乱葬岗,经过两批考古学者的挖掘,此时探访下已经显露出两具人骨模样的形状,简瑶今天的要做的工作,是使用毛刷清理干净尸骨上面的泥土,绘制出土记录图。
考古这门学科,做起来需要极高的耐心和毅力,尤其是简瑶今天的工作,她蹲在探方下忙了一中午,也只把那具白骨身上的泥土清扫干净,来不及编上号和绘画,负责给他们做饭的张姐已经扯着嗓子喊大家吃饭了。
简瑶收了工,从探方里爬出去时,瞧见工地里多了好几个农妇的身影,他们好像接了什么活儿要干,各个都一脸笑意,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有个胖胖的阿姨蹲在她身侧接走了一大桶水,拎着就往他们的住宿区走,简瑶洗干净手,跟着上前才看到工地门口停了一辆小面包车,两个工人正往她的屋子里搬书桌。
她跟着进去才看到屋子里还有好几个妇女,她们看起来大多老实本分,分工明确的在她的屋子里打扫卫生,擦家具,拖地,麻利又勤快。
简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的那个人,今天气温比昨天更冷,这厮已经换上了一件雾霾蓝的羽绒服,此时他正坐在大床上,指挥妇女们打扫卫生,给家具公司的人提出一些摆弄意见:
“对,写字桌就放这里,光照好,不伤眼睛。”
黎言寻正和工人们说着话,看到简瑶站在门口朝他勾了勾手指,他穿上拖鞋跟在她身后出去,被对方教育了一顿:
“大少爷,你干什么啊,在工地上大家都是那么睡的,你这样搞特殊化,很难合群的!”
那厮无所谓的揉了揉鼻子,说道:“我昨晚睡觉的时候,就隐隐闻到一股烟味,结果今早果然从床底下扫出一堆烟头,这屋子太脏了,我想扫一扫,屋子里的家具我原封不动,也只是添置了一套方便你工作的桌椅”
“你爱干净,你自己打扫我没意见,你不知道家庭主妇是要下田的啊。”
黎言寻抬手往面前的考古工地一指:
“他们的农田已经被国家征收考古调研了,在家没事做,我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赚钱的机会,不好吗?”
家境不差的简瑶,可没受过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教育理念,看到黎言寻这般铺张浪费,简瑶努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
“结钱喊她们走吧,一会儿这事被学长学弟们知道了,他们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的,集体生活不应该去搞这种特殊化,你要知道,大家来这里是做调研的,不是来看田野风光的。”
这小姑娘虽然才二十三岁,对人际交往那一套可摸得清清楚楚。黎言寻拍了拍她的肩膀,劝她安心:
“如果整个宿舍都来一次大清扫,我就不算是搞特殊化那个人了吧?”
简瑶:“……”
这就是资本家的本性了吧,一副老子有钱就可以带着大家一起享受生活的做派。
——
果然,黎言寻请人帮大家打扫宿舍的事情,不出一个中午就传遍了整个工地,早先的那一批大学生考古队闻言,纷纷都跑来他们的宿舍门口张望,既有羡慕又有嫉妒,都是些满脸好奇的学生,沈怡跟在队伍后面往那屋子里瞧了一眼,很是羡慕:
“他一定是想要给老婆最好的生活享受,却又怕自己搞特殊化,索性把大家的宿舍都打扫了。”
“这样温暖贴心的男人,我也想要。”
简瑶跟在她身后,扫了扫手上的鸡皮疙瘩,忍不住腹诽:
不,这个挑三拣四的男人只是想要自己住的安心,住的舒服。
他只是钱多的没处花,糟蹋钱来了。
沈怡看简瑶要走,拉住她好奇问道:“简瑶,你老公家里是做什么的啊,大方又舍得。”
简瑶想起了那个口才了得,嘴甜的公公黎景荣,便说道:“他家卖蜜饯的。”
“蜜饯啊,是我理解的那种蜜饯吗?”
“对,就是很甜很甜那种。”
到了晚上,卖蜜饯这个职业传到黎言寻耳朵里时,他刚刚跑到信号好的山上结束一通视频会议,突然听到有人问他家的蜜饯多少钱一斤,他迟疑了一下,随口答:
“大概,七八块一斤吧。”
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蜜饯,但有人那么问,便也只能随口一答。
后来回到屋子里,他看简瑶在写工作日记,问了缘由才晓得她给他编了个背景:
“你要是不满意,也可以和他们说你家是家族企业,但我觉得这样不好,我爸说做人就要低调。”
黎言寻顺了摸了一把头发,发现很油,问她:“我想洗澡,这地有没有洗澡的地方?”
简瑶翻了个白眼:
“你看到山上那两个粪坑没有,我们连拉屎的地方都没有,你还想洗澡?”
看到这厮拉起她的衣服闻了闻,简瑶皱起了眉头,下一秒就听到他说:
“难怪你身上有股粪坑味儿。”
简瑶毕竟是个女孩子,闻言拉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
“不是吧,我只蹲了两分钟啊。我……”简瑶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行,今天太晚了,明天烧水洗澡吧。”
后来她从余光里瞥见那家伙再笑,看了看手上无比宝贵的工作日记,无可奈何的用笔尖敲了敲他的额头:
“滚去睡觉吧,别打扰我做记录。”
黎言寻顺势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问她:
“这书桌,好用吧?”
“好用。”
“我看你昨晚是趴在床上写的工作日记。”这厮竟然还挺关心她的生活作息,看起来倒也不是那么直男的人。简瑶朝他投了个感激的目光,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到他的狗嘴里吐了句骚话:
“你好好想想,你胸平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趴在床上写字造成的?”
简瑶:“……”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原来是形容这种类型的狗男人的。
……
这个女人在黎言寻的印象里,一直是个生气就会握紧小拳拳的女孩,在十多年前,他曾经也在学校里见过她生气的一面,虽然那件事情过去了很久,如今在梦境里回忆起来,却还是会觉得那张脸充满着令人探究的意味。
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又仿佛亲身经历了过去的种种,直到肚子上传来一阵冰凉刺骨的寒意,他这才从梦中惊醒。
这丫头不知道是几点进被窝的,这会儿竟然缩在被窝里,用两只冰冷的脚在他的身体上取暖,黎言寻一脸嫌弃的把简瑶伸在他肚子上的脚推开,嘀咕一声:
“你脚冷不会穿袜子吗?”
回答他的,是窗外寒风猎猎,身侧人均匀睡熟的呼吸声。
他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心里总是无法安静下来,后来他干脆又抓起简瑶冷冰冰的脚塞进自己的睡衣里。
他抱着她盘在腰上的脚,将脑袋往她那边挪了挪,又忍不住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简瑶身上那种淡淡的奶香味好闻的不像话,他痴迷又陶醉,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微笑……
他好像能理解那些单身狗为什么想要找个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