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简以楼走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探过来,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一脚,撕下桌面上的便利贴。
易阁一手插着裤子口袋,一手拿着便利贴。他看着那便利贴上华丽而又帅气的字体,面无表情的审视了一会儿那浅浅的几行字。
他没有去杭州,至于跟谭津淞一起出去,不过是想要他陪自己吃顿晚饭,再放他去杭州而已。
简以楼的字,写的非常好看。
她的字体不是那种中规中矩按着字帖练出来的字迹,而是有着自己的风格。落笔有力,收笔随意,每一个转着都恰到好处,笔锋有着明显的个人色彩,就像是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她的灵魂一样。
本以为女孩的字多是娟秀的,可她的字,却是大气而又率性,没到磅礴恢弘的阶层,刚好处于一个“见好就收”的层面上。
人说,字如其人,相由心生,简以楼此人,也是如她的字一般。
易阁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字体,他从小在美国长大,写的一手好看的英文花体字,可中文就……有些差强人意。
易阁的字不错难看,只能说,正常。
所以,他很欣赏简以楼的字。
易阁坐在座位上,拿出一只白色的lamy钢笔,寻了一张白纸,把便利贴贴在白纸上,开始临摹简以楼的字,一笔一划的学着她笔锋走过的痕迹写着。
写了一个字,易阁皱着眉头嫌弃的摇摇头,这写的,也太丑了些。
易,那是他的姓,简以楼将这个字,写的出奇的好看。
他提笔,开始不厌其烦的练习写着那个字。
与此同时,简以楼也在外面,仔细的翻译着文件内容。
他们之间只隔了一道浅浅的书墙罢了。
……
易阁的工作室现在的工作主要面向国内还有欧美。
这次能接到法国的工作,完全是因为易阁一人的影响力。
只是易阁想给工作室其他人机会,去崭露头角,拿到offer的时候,他将工作交给了罗茜。
罗茜是工作室的老人了,跟着易阁也快六年时间。只是她的设计一直得不到重用,这次好不容易可以有机会设计法国的作品,她整个人一直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阿文翻译的文件,是法国那边传来的具体要求,如果阿文翻译的不对,罗茜没有按时按照对方的要求设计或改动,怕是会丢了这次机会。
所以她对阿文凶一些,阿文心里是理解的。
简以楼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将文件翻译完,她核对了两三遍,确认无误后,将文件用打印机打出来,装订好,放在阿文面前。
走的时候,她还贴心的把喝完的咖啡杯洗好放进橱柜里。并拿了一张毛毯给阿文盖在身上,锁好门窗后才离开了工作室。
……
易阁双手撑在走廊栏杆上,看着简以楼在工作室忙乎了这一切,注视着她离开,然后穿过那满是樱花的院落,轻盈的走上阁楼的走廊。
他衬衫的袖子被挽起,露出白皙的小臂。易阁的手上还留着钢笔墨水。他练了一个晚上的字,小拇指那里沾了一层黑色的墨渍。
易阁走下楼梯,他拿起阿文面前的文件,仔细的翻看着。每一个字,每一个语法,简以楼都翻译的很到位,找不出任何错误。
早在那天早上,简以楼用多国语言问候他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简以楼这个出色的语言才能。虽然她那天只是说了几句简单的,“你好,你是谁?”但她的发音和语法都用的非常好。
易阁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他放下文件转身,从另一侧的楼梯上楼。那是通往他家的楼梯,平时只有他和谭津淞可以走。
办公室的桌上里,满张纸的“易”和“简”字,似乎在暗示着近在咫尺的未来。
……
现在已经是凌晨五点,再过不了一个小时,天就亮了。
今天简以楼在公司还有事情要做,老板要开电话会议,所以她还要提前去公司做准备。
她简单的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出了门。
刚走到楼下,迎面却撞上一个人。
易阁。
简以楼一怔,这个转角处她走也不是,回也不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走。
这个时间,易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跟谭津淞去杭州了吗?
简以楼本想就这么不要搭腔,默默往旁边挪了挪,让易阁先走。
但易阁……似乎没有要走在意思,他一直靠在柱子上,看着那满院的樱花落。
凌晨,天刚微微亮,青色的天幕下,樱花只剩下白色看不出粉色,留下一池黑色相间的旧照片般的画布。
今日无风,没有漫天的花雨,只剩下铺在地面上厚厚一层的“地毯”。
良久,简以楼发现易阁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清了清嗓子,想着易阁如果不走的话,她却必须要走了。
原本在简以楼的设定里,她现在只要问一句,“易阁先生是刚从外面回来吗?”然后易阁绝对不会理会她,简以楼就顺理成章的接下句,“那我先去上班了。”就可以轻松的离开。
然而……事情并没有向她预想的方向去发展。
简以楼试探性的寒暄着问道,“易阁先生,您是刚从外面回来吗?”
没想到,易阁竟然说话了,他说话了!
“恩。”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但是他竟然回了简以楼。
……
上次在谭津淞家不欢而散后,简以楼偶尔在院子里碰到他,都是礼貌的问好,但易阁从未正眼看过她,从来都是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剩下简以楼一人尴尬的站在原地自圆其说。
每次被易阁无视,简以楼都暗自发誓,自己再跟他说一次话,她的脑袋就和屁股互换位置!
但……每次看到易阁,她还是怂的主动上前打招呼。
因为她毕竟住在易阁家里,外加谭津淞的缘故,她不想哥哥夹在中间难过,索性就忍耐起易阁这“无理”的性子。
久而久之,简以楼也就习惯了。
她没有想过易阁会回答自己。
易阁的一声“恩”,让简以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些什么。
平常她都是一个人自顾自的演完独角戏,等着易阁走远了,便灰溜溜的离开。今天这种情况,纯属意外,是突发状况,她还没演练过,不知道怎么接……
沉默了一会儿,简以楼鼓起勇气,强挤出一个笑脸,谄媚的说道,“那个,我先去上班了,再见。”
“我送你。”
……
风起,花落。
易阁话音刚落,微风迎面而起。
风过无痕,樱花似飘雪般的落花被席卷着飞向眼前。
满天满地樱花落,君言君笑一世倾。
遗世而独立,不过而已。
这画面,简以楼此生难忘。
……
我!送!你!
这三个字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
易阁怎么可以这么随意的说出口,而且最重要的是,简以楼竟然没有勇气去拒绝他!
坐在易阁车上,简以楼一直紧绷着神经。
她和易阁根本就不熟,如此这般,堂而皇之的坐在他车上,有种异样的感觉,很怪异,像是小宫女被皇上临幸了一般。
易阁开着一辆白色的阿斯顿·马丁跑车,这辆车的车型,跟他高冷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坐在上面,简以楼感觉寒气从整个车厢内盘旋着透进来。
易阁伸手开了暖气,简以楼这才稍微舒服一些。
不管是几月份,凌晨都是寒冷的。
简以楼想了想,易阁刚回来,估摸着还没有留意到自己放在他办公室的留言,她还是亲口跟易阁解释一下比较好。
她纠结了片刻,轻声说道,“那个,我刚才借了你两本英文字典。”说到英文字典,简以楼这才想起来,她忘记给易阁放回去了!
她当时只记得洗杯子,洗完后就忘了……
“我那个什么,帮阿文翻译了一下文件,但我需要用纸质的字典,想说你可能有,就去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找到了,就借了一下。我给你留了言,在桌子上,估计你还没看到。恩……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你的东西,所以,我……”简以楼说的没头没尾的,易阁一直没说话,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说,解释,然后……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继续说什么,说着说着也就没了声音。
“恩。”易阁淡淡道。
又是“恩”?什么意思?是说已经看到了便签还是只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