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成年人回乡
火车站,售票厅。韩庆余站在百十来人长的队伍里,焦急的望望前边,怎么进程这么慢?十分钟都不觉得动一下的。
提前十五天预售,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来排队购票了,说什么也要买住。毕竟,这个年是一定要回家过的。之前在省会城市,周六日回个家不成问题,一年算下来月月都能回家。
现在他在这个城市熬了一年了,十分想念家里的馍和辣椒酱,想起来忍不住要流口水。
队伍行进速度突然快了起来,他把钱提前准备好,争取不耽误后面的时间……
“你今年还是不回去?”韩庆余拉着行李箱走到人少的地方。
“不回,已经报上去要留守了。”
“那、想吃家里的啥了,你提前告诉我,给你带过来。”
“好,我忙去了。”
他挂掉电话,心里替她鸣不平。明明那么努力的人,却被外人恶意揣测成不正经的女生,最要命的是连家人都不站在她那边。
看一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该进站了。
韩庆余一口饮尽瓶里的水,在三个进站口比较了一番,挑了一个相对比较短的队伍排了进去。
……
第二天下午三点半,火车停靠在省会城市。韩庆余将方便面桶扔进垃圾袋里,掏出棉衣套在外面,拉着行李箱下了车。手机适时的响起。
“姐,我下车了,正往外边走呢。”
“好,我从北门出,马上就到了,嗯。”难得姐有空来接自己。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韩庆余搓搓手,出示一下车票,过了闸门。
日光正盛,出站口熙熙攘攘,一个个翘首盼着。韩庆余定晴向人群中看去,一圈看下来没发现熟悉的脸呢,难不成她又换了别的风格?
“这儿呢。”韩庆文拍拍他的后背。
他转过身,“怎么跑我后边去了?这位是?”眼睛在两人挽着的手臂上瞄了一下,最后落在自家姐姐的脸上,“姐,口风很严嘛。”
“周洋,同医院的。”韩庆文笑着介绍道,“不是口风严,是他还没过试用期。”
“对,对,还在考察中呢。”周洋连声附和,伸手接过他的行李箱,“庆余饿不饿?咱们先去吃点儿东西?”
韩庆余明显不适应他突如其来的亲昵,站到韩庆文另一边道:“在火车上吃了桶泡面,你俩中午吃了没?”
“不是为了给你接风,某人特意把我的午餐减半了。”韩庆文娇嗔的白一眼周洋,“咱们去吃火锅吧?去吧,去吧,啊?这么冷,多适合热气腾腾的涮涮涮。”
韩庆余垂着头微笑,看来这个斯文同事还不错,姐姐以前哪有这种撒娇模样啊?
“庆余觉得呢?想不想吃火锅?”周洋转头问道。
“哦,好啊,好啊。”
韩庆文撅一下嘴,“周洋,一会儿我俩先去火锅店,你拿着我钥匙把行李箱搁屋里去。”
“好。那你们爱吃什么点什么,不用等我。”周洋一口应下,谦和温顺的望一眼韩庆文。
韩庆文招手,“服务员!”
“您好,点好了?”
“先点这些,一会儿不够再加。”把菜单递过去,“等另外一个人来了再上。”
韩庆余嗑着瓜子盯着自己的姐姐傻呵呵的笑,看着她强势霸道的,实际心里也想着人家呢。他本来还想劝一劝,叫她温柔贤惠一点儿的,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
韩庆文被他笑得极不自在,朝他扔过去个瓜子壳,“你笑得跟个傻子一样,笑什么笑?”
“我觉他也不错,任劳任怨,替你高兴呗。”
“哎,认真的,你觉得他怎么样?爹和妈那儿能过吗?”韩庆文立马恢复正经,真诚发问。
“你觉得就是他了?这么肯定?”
“你算过没有,我马上三十岁了。以后还想回去与家人其乐融融,这是必经的一个坎儿啊。”韩庆文眼望着窗外,似是认命一般。
韩庆余轻声道:“单凭一面之缘我看不出什么,但长相斯文,戴个眠镜哈,说话温声细语的,脾气应该不错,他家是哪里的?多大了?”
韩庆文被他这突转的话锋逗笑了,“你这摇身一变,成了居委会热心肠大妈了。”
“你让说看法,我不得多了解了解。”
“好,比我大一岁,家就是本地的,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他妈去过医院,我们也都见过,很随和的老太太,也是中等家庭,他爸退休教师。”
“听起来不错啊,要不,你找时间领着他回家?”
“能行?”
“我回家先替你探探口风,我觉得八成希望,妈这回准能乐得开了花,她可是盼得有年头了。”韩庆余抠着下巴咂摸,模样甚是老道。
韩庆文拍两下巴掌,“啧啧,看来这一年你成长不少,像个大人样子。那个谁,你俩咋样?”
“谁?”
“三妮啊,装什么糊涂呢?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
“我这道阻且长,人家把我当弟弟。”韩庆余提起来十分无奈。
“那不对啊,以前你们写的信可不是弟弟的味儿啊?庆余,你实话告诉姐,她做的啥工作?是不是有人了?”
“姐!你咋能这么问?她是个正正经经的,打两份工……”
“聊什么呢?”周洋一身冷气的坐下,抬眼看见韩庆余的脸色不对,拿眼神看向韩庆文,“你欺负弟弟了?”
“谁欺负他?不过是说个话,他自己急了怨谁?服务员,上菜!”韩庆文招手喊了一声。
“没急,没急。姐姐是为我好。”韩庆余忙打圆场,有外人在,他不想再聊关于自己的事。
看菜已上来,周洋笑着招呼:“菜来了,咱们开吃。都要什么蘸料,我一并取了。”
“醋、麻酱、香菜。”韩庆文一点儿不客气,“庆余也去取,一个人拿不完。”
……
“回家记得啊。”韩庆文在车下提醒一句。
“知道,回吧,回吧。”韩庆余挥手。
车子启动,家越来越近。
他好像对“近乡情更怯”有了切身体会,一边迫切希望到家,一边又害怕见到街坊四邻。这种拉扯让他毫无睡意,一路任凭窗外风景飞驰而过。
临近中午,大巴车就到了羊倌镇,足足比以前快了将近四个小时,高速公路的修建真是惠及民生的方方面面啊。
韩庆余动动有些发麻的腿,挤过走道下了车。
“庆余!”
他拉着行李箱抬头,是爹!紧走几步到他身边,“爹,等久了吧?”
韩国富笑意盈盈的打量着儿子,“没多大会儿,瘦了。走吧,你妈在家做好吃的呢。”
他坐上父亲的摩托车,沿着新修的公路往家赶。
尘土飞扬的泥巴路变成了平坦的水泥路,公路两旁有几处立起了房屋。他记得那里原本是菜园子,“爹,那边不是有咱们一块地吗?怎的让人盖了房子?”
“卖了,两三分不够一处院子,挨着咱的那块想要凑个大院,找了支书牵头,不卖也不行啊。”韩国富语气无奈,“咱那菜园子地肥土壮的,真是可惜呢。”
“那北边山脚下修那条东西路也占了咱的地吧?”韩庆余扭头望着北边绵延到山顶的新路,看位置应该是把那一片地都拦腰冲成两截了。
“别提那块了,南北两片补丁似的,种点花生玉米的还不够过路人吃的。今秋就没种,留作春地了。”
韩庆余没再接腔,路是好走了,地也毁了不少。
“妈,我们回来了!”人还没进院,他就先喊了声。
韩林氏一手拿着锅铲出了灶房,“回来好,饿了吧?马上就炒完了,快把东西放屋里,洗手啊。”
“哎。”韩庆余憨憨一笑,提着行李箱进了屋。
“看看,你哭什么?孩子到家了,不挺好的吗?”韩国富填着柴火,看见妻子用围裙擦眼睛,他压低声音道:“你回头让孩子看见得难过了,都好好的,哭啥嘛?”
“我高兴不行吗?”
“行,行,是个意思就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