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春园
次日一早,苏慕羽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致敏馆。
也许人老了真的会睡的特别少,大概他们知道自己醒着的日子会越来越少,而可以舒舒服服永远睡着的日子却越来越近,所以大多数老人的大多数时间是不会浪费在睡觉这种事上的!
白老先生自然是一个老人,比大多数人都老。所以不论苏慕羽去的多早,老先生一定已经坐在堂上品着热茶了。
今天当然也一样,老先生高琚桌后的梨花木太师椅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手中端着一个青花瓷茶杯,腰杆挺的笔直。老先生是一个严肃的人,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老师。
苏慕羽上前见礼,天地君亲师,苏慕羽无疑是一个有着良好教养的人。不管身份如何高贵,见了老先生永远是恭恭敬敬的执弟子之礼。
礼毕,老先生放下茶杯,今天的功课就开始了。今天讲的是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曹操曹孟德在官渡击败袁绍袁本初的官渡之战。老先生讲的很细,如同说故事一般,讲了关羽斩颜良文丑,讲了孟德赤足迎许攸,讲了奇袭乌巢。师徒二人都显得兴致勃勃,以至于木紫薇来了他们都没注意到。
木紫薇今天仍旧是一袭紫衣,只是换成了紧身装扮,胸前微鼓,臀儿微翘,一根白色的锦带系在腰间更显得腰肢纤细,头发整齐的拢在脑后用一个玉箍扎起更显得英姿飒爽。
她就那样呆呆的倚在门上,呆呆的望着苏慕羽,眼睛里透出了迷离的色彩,痴痴的,那是望着恋人才有的痴迷目光。直到苏慕羽和老先生都停止了讨论,一起扭头看着她,她才如梦惊醒般立直了身体。
木紫薇躬身像老先生行礼:“老先生好。”又转身道:“小羽哥哥。”脸上却飞上了一片潮红。
老先生察言观色半晌,突然大笑道:“小羽,今天就到这里了,你,你去吧。”七十多岁的人当然看的明白,也当然是个解人,老先生愿意做个解人。
仁王府有三个花园,畅春园、梅园和竹园。萧心怡住在梅园,那里最为雅致,占地也相对较小。竹园是仁王苏雍处理军政要事的地方,机关密布,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畅春园占地最广,是王府中游玩的好去处。园中假山湖泊,楼宇亭阁应有尽有,时至初夏,园中花红柳绿更显生机盎然。
苏慕羽和木紫薇现在就在畅春园,二人都没有带下人。他们各自牵着一匹马,王府当然有马厩,苏慕羽也当然有自己的几匹马。
木紫薇挑了一匹通体赤红的马,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看起来颇为雄健,木紫薇一眼就相中了这匹马。相比起来苏慕羽的这匹马就显得逊色多了,既没有木紫薇那匹马高大,毛色也不纯,而且精神也不好,显得懒洋洋的。
苏慕羽选了这匹马还被木紫薇一通嘲笑,但是苏慕羽却知道木紫薇不懂马,是呀,富家千金有几个懂马的。但苏慕羽懂,他虽称不上将门虎子但仁王的镇北军有五万就是骑兵,战马更是超过十万匹。军中从兵到将多少都有点相马术,耳濡目染下苏慕羽当然也能看出马的优劣。起码比起木紫薇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武朝军中有三种马,说是三种其实是指三个产地,鞑塔马,西凉马,回纥马。只有西凉马是武朝自己的马场出的,鞑塔马和回纥马都是从境外贩运进来的。
顾名思义鞑塔马来自鞑塔国,回纥马来自回纥国。这三种马以鞑塔马最为优良,回纥马次之,西凉马最劣。一匹鞑塔马可换三匹西凉马,像现在这种战时,马匹管制,鞑塔马根本流不到武朝境内,黑市上的价格到了以一易五,甚至以一易七的地步。
鞑塔马奔跑如电,运转灵活是最佳的战马。回纥马贵在耐力持久,虽不能奔跑如电,但是却能够连续一日负重不休,是运送粮草军械的最佳选择。而西凉马最大的好处就是看起来漂亮,高大神俊,既无速度亦无耐力,所以多用做仪帐队使用。皇上的仪仗队就是清一色用的西凉马,看起来威风凛凛,其实是绣花枕头。
木紫薇的是匹西凉马,苏慕羽的是匹鞑塔马。此刻二人都骑在马上信步由缰地走在湖畔小道上。小道很窄,双马并綹,二人也离的及近,苏慕羽甚至能闻到木紫薇身上淡淡的体香。微风吹来扬起了木紫薇的秀发拂到了苏慕羽的脸上,痒痒的。夕阳的霞光洒在二人身上,他们就这样静静的享受着这宁静的午后。
木紫薇是一个跳脱的性子,她首先打破了这份宁静:“小羽哥哥,我听说仁王伯伯快回来了是吗?”
苏慕羽道:“听娘亲说俩国要议和了,所以父王大概快回来了吧,也许能赶在我生日前回来呢!”
木紫薇道:“那我二叔大概也快回来了吧!”
苏慕羽奇道:“你二叔?木叔叔也去边境了吗?”
木紫薇道:“好像是的,来王府的时候我听二叔和冯公公谈话,好像是要去边境。我也没听太清楚。”
冯公公就是前来传旨的那个太监冯谨。
苏慕羽道:“哦,那大概是和父王一块回来吧。”
木紫薇换了个话题道:“小羽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苏慕羽微微一怔道:“没有啊,你怎么这样说呢?”
木紫薇道:“可是自从皇上下旨赐婚后,你好像都不怎么高兴呀!”
苏慕羽道:“没有,你别多想,木姑娘。只是皇上让我继世子位,大哥不高兴,我也,我也觉得不好。”
木紫薇道:“小羽哥哥,这是陛下的旨意,你也没有办法,大哥不会怪你的。”
苏慕羽苦笑一声,想起冷婆婆说的幽冥山庄的事,总觉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脸上也带着几分落寞。
木紫薇见苏慕羽神情落寞忙道:“小羽哥哥,我以后再也不和你比武了,你以后有危险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苏慕羽知道她误解了自己,但是心里却暖暖的。笑道:“谢谢你了,木姑娘。”
木紫薇道:“小羽哥哥,你以后能不能不叫我木姑娘呀?”
苏慕羽道:“不叫你木姑娘,那叫你什么?”
木紫薇咯咯笑道:“像王妃一样叫我紫薇呀。”
苏慕羽哑然道:“紫薇,紫薇好,呵呵。”
木紫薇见他傻笑啐了一口笑道:“呆子。”
苏慕羽也跟着呵呵傻笑,顿了顿木紫薇又道:“小羽哥哥,你说鞑塔国为什么老来攻打我们武朝呀?鞑塔国皇上还是你外公呢?我们俩国不是应该像亲戚一样吗?”
苏慕羽笑道:“国家大事哪是亲戚关系就能左右的了的,鞑塔国苦寒,国土上不是沙漠就是草原,不像我们武朝物产丰富,而且听父王说鞑塔国去年又遭了雪灾,他们生活困苦,当然就想着来我们武朝劫掠一番了。不过,现在好了,俩国要议和了。”
木紫薇有些仰慕的看着苏慕羽道:“小羽哥哥,你懂的真多。”
苏慕羽道:“这都是老先生教我的,唉,不过老先生说皇上痴迷长生,国事颓废,我们武朝的百姓日子也不好过。”
木紫薇见话题沉重,她本是小孩心性,对国事本就不感兴趣,而且就算是整个武朝的百姓都饿死了,也不会轮到她堂堂明镜司指挥使的女儿,她只关心心上人的心情。所以连忙岔开话题道:“小羽哥哥,我们比赛骑马吧!”
苏慕羽笑道:“比武我不如你,可这骑马么,你恐怕就差远了。”
木紫薇啐道:“吹什么牛,比过才知道,看你那蔫不拉几的马儿,怕没跑就睡倒了吧!”
苏慕羽哈哈大笑道:“那就试试看。”说罢指了指前面大概三百步外的一棵大柳树道:“我们谁先跑到那棵柳树下就算谁赢,好不好。”
木紫薇信心满满,道:“好啊,谁输了要给对方一个物什。”
苏慕羽当然不在乎什么物什了,富可敌国的王府里什么物什也不会缺。笑道:“一言为定,我是哥哥,让你一个马身吧!”
木紫薇也道:“谁要你让,看看你那破马,都快睡着了。”不过说完还是不待苏慕羽回话就一打马冲了出去。
苏慕羽待他奔出十步远才打马赶上。先前无精打采的马瞬间如箭般跃出,四蹄翻飞,片刻就和木紫薇拉近到了一个马身。
木紫薇见刚才死气沉沉的劣马尽然瞬间生龙活虎,马上就要超过自己了,而自己这匹漂亮的马真的只是个绣花枕头,气的连连打马,口中骂道:“破马儿,笨马儿。”
苏慕羽哈哈大笑,他的骑术及精,努力的控制着马速,让自己的马始终落后木紫薇一个马身。
三百步的距离对马来说转瞬即至,苏慕羽到底还是慢了一个马身。木紫薇也明白是苏慕羽故意让他,不停地骂着她那匹漂亮的西凉马。
苏慕羽笑道:“紫薇,你赢了,想要什么?”
木紫薇听她叫自己紫薇,心中越发高兴,嘴上却道:“送人东西还要人家自己要吗?你身上有什么就给什么呗。”她心里确想着要个苏慕羽的随身物件,当个定情信物。
苏慕羽一愣道:“我身上也没带什么值钱物什,你随我去库里挑吧。”
木紫薇气的一跺脚道:“谁又缺什么值钱物什了。哼!”眼睛却盯着苏慕羽腰畔的一块小玉佩打量。
那是一块纯白的玉佩,上面雕着一个狼首,有着典型的异域风格。这是苏慕羽刚出生后,苏慕羽的舅舅萧风烈送给他的。
苏慕羽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木紫薇的意思,只能解下玉佩递给她。
木紫薇接过玉佩,端详半天,然后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如获至宝。然后又自怀中取出一块米黄色的方型玉牌,递给苏慕羽道:“喏,不白要你的东西,这个给你。”
这是一块上好的玉牌,比苏慕羽那块略大,玉质也略好,上面阳雕了一株栩栩如生的紫薇花。苏慕羽端详片刻也收入怀中。
这天苏木二人玩的极为尽兴,几乎踏遍了整个畅春园。直到华灯初上才依依不舍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