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密谈
天隋城东宫。
“太子殿下棋艺精湛，落子有睥睨天下之风，民女不敌甘拜下风。”
虎骨白玉棋盘两边，正坐着一男一女。
棋盘的东侧男子，正是当朝太子——燕永炙，他面容清瘦，棱角分明，黑色的眼眸有着温暖的色泽，让人一看就心生亲近之意，但他身上披着暗黄金丝滚边的蛟龙锦袍，仿佛随时在提醒着他人自己的地位，又让人觉得不可冒犯。
而棋盘西侧的女子，则身穿白色的蚕丝锦衫，外面又同样罩着白色的轻纱。她的面色清冷，皮肤白皙，高挺的鼻梁看上去更像西域之人。
她长相貌美，和在天域的鸾鸟有几分相似，燕永炙第一次遇见她时，也想到了她。
“教主娘娘这么快就认输了吗？”燕永炙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了温润的弧度，让人如沐春风一般。
“太子殿下下棋风格与别人不同，民女实在不知该如何破解。”白衣女子玉手轻抚，将一颗棋子放回了棋盒，她虽然自称民女，但举止娴雅，落落大方，并不像寻常人家。
“哦？如何不同？”
“别人下棋，志在杀子，而太子殿下却心怀全局，每一步都没有进攻之意，这让民女实在无可奈何。”
燕永炙端起琉璃茶碗，轻饮了一口后，才徐徐说道：“下棋犹如治国，民安才会国泰，太平则会盛世，何必苦苦纠缠，相互厮杀。”
“太子殿下所言有理，只是当今，知道这个道理的，我看没有几人了。”
“父皇征战多年，才能国家一统，本是治国的最好时机。”燕永炙叹了一口气：“可惜积劳成疾，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
“燕帝乃九五之尊，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太子殿下也不要太过操心了。”白衣女子的声音有些低沉，不如鸾鸟的动听悦耳，但她的声音之下，竟也藏着一分威严。
她正是秩序教的教主，姓氏不明，出入低调，无人知她来历，连见过她面的人都寥寥无几。
“不仅父皇龙体有恙，而且现在叛贼当道……”
“殿下说的可是季云礼吗？”
燕永炙眼神深邃，一脸坦然，完全不顾周围的侍卫和婢女，“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殿下……”白衣女子压低了声音，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白衣女子心中知道，太子提到的叛贼如果不是季云礼，那恐怕就是唐玄天一派了，也不知道是谁传了出去，现在的王都，几乎人尽皆知，太子与唐玄天不和一事。
“不碍事。”燕永炙明白她想说什么，他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的侍卫和婢女，“明君者，非遍见万物也，他们跟随我多年，虽然表面他们在服侍我，但我心里，都将他们视为家人。”
燕永炙说完，就见除了婢女外，连一动不动的侍卫也有些动容，但又强忍不发。
南燕王朝阶级森明，燕永炙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他们心中除了害怕外，更多的则是汹涌澎湃涌上来的感恩之情。
“殿下能有如此胸怀和眼界，这让民女自叹不如。”看到燕永炙如此，白衣女子便又放开了声音，对太子有些敬佩。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要清除唐玄天和夔玉堂的权力。若他们治国有方，就算要我退位，我也不皱眉头一下。”
“但是，你能看到的。”燕永炙说到这里，竟然有些激动，“这些年里，他们为了清楚异己，杀掉了多少朝中元老，多少个家族被他们株连九族，手段残忍，连襁褓的婴儿都不会放过！”
“百姓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我听说北方已经以人为食，这样的情况下，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竟将与父皇走的最近的季云礼兵力调走，逼他作反，你说，普天之下，究竟谁才是叛国之贼？”
“唐玄天确实罪该万死。”白衣女子嗔道。
“我当听到离水城被季云礼攻破，心中竟有几分痛快，我恨不得季云礼现在就杀进城内，将唐玄天和夔玉堂就地斩杀。”
女子想了想，脸色有些凝重：“就怕倒掉一个唐玄天，又来一个季云礼。”
“我不在乎！”燕永炙摇了摇头：“就算王朝交给季云礼，都比现在唐玄天只手遮天要好！季云礼本性不坏，只是被逼作反，我同他也相识十多年，我是很明白的。”
“太子殿下……甘愿放弃一切吗？”听后，她有些震惊，一直听闻太子温润如玉，心系天下，今日一叙，更让她心中起伏不定。
“只要天下苍生得救，烈士不馁，正气能饱其腹，青士不寒，青史以暖其躬，义士不死，天君以生其骸。心悬胸中日月，我小小太子之位，又何足挂齿？”
“殿下胸怀宽广，世上无人能及。我们秩序教也是追求教中之人能够安居乐业，但今日和殿下一比，我们真的是井底之蛙。”
“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燕永炙站起身走到了白衣女子身边，他拉住女子的纤纤玉手，表情诚恳：“和我一起，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殿下你太过激动了。”白衣女子莞尔而笑，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殿下先坐下吧，我给殿下说一件事情。”
燕永炙听闻，虽然有些不惑，但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去，他看着眼前的秩序教教主，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白衣女子朱唇起启，开始娓娓道来。
“民女叫做那伽姗，出生在西域，我说的西域并不是我们王朝所认为的西域，而是王朝版图的更西边。”
“西域现在驻守的是孙大将军。”燕永炙点点头。
“在孙大将军以外，那里是王朝没有接触到的地方。”秩序教教主那伽姗继续说道：“所以，在我们那里，有很多王朝得不到的信息。”
说到这里，那伽姗缓缓地伸出一只手，她来回展示了一番后，就见她两指相交，然后“嚓”一下，手上居然突然冒起了火焰。
不仅仅是燕永炙，就连身后的士兵和婢女见到此景，都大吃一惊，目瞪口呆起来。
那伽姗玉手轻晃，火焰就消失了，她浅浅一笑，将手放了下来。
她看向太子，脸上的笑容就如刚才的火焰一般。
只不过，在这火焰中。
有一丝厌恶在她的眼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