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王都之殇（五）
午夜的树海。
季云礼的士兵已经返回树林扎营休息，树海的晚上，除了偶尔猫头鹰的叫声，整个野外寂静的渗人。
树海前巡逻的士兵聚精会神，一直盯着前方，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动静。
前方三里外，就是夔玉堂的中军的位置，夜已深，他们似乎也已经扎营入睡。
士兵打了个哈欠，王都的夜比北幽城的夜来的更要安宁，北幽城的晚上，狂风嘶吼，遍地黄沙，而这里，一切都是如此和缓宁静。
这时候，士兵突然支起耳朵，他好像听到，前方开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几名士兵互望了一眼，然后又看向前方。
“快去通知！”没过一会，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喊了起来。
紧急的角声吹了起来，只见树林里一片骚动，然后很快，大量的士兵就列队走了出来，没到一刻钟，中军已经列好了阵型。
这就是季云礼的精兵，长年的作战让他们培养出了惊人的作战素养，近一万多人的部队能够短短时间就从营帐爬起，然后井然有序地列好阵型迎接敌人。
远处，夔玉堂士兵前行的脚步声越来越大，模糊的黑影也越来越近了。
龙青已经来到阵营中间，“通知左军和右军，夔玉堂的中军已经出动，人数还不明确。”
传令兵得令后，便立马上马离开了。
左军同右军与他们相隔两里多地，只需短短的时间，他们就能得知这里的情况。
“叫弓箭手准备！”龙青继续命令道，“点燃前面的路。”
命令很快传达到前面，前排的弓手整整齐齐地将火把插在脚边，然后点燃箭头上的浸满油脂的麻布，他们拉开弓弦，然后一齐将箭射了出去。
数千支火箭划破夜空，然后落在了两百步之外。
地上似乎也提前布满了油脂，火箭落地后，火迅速就燃烧了起来，形成了一道道火墙，也照亮了前方的黑夜。
火焰的前方，隐约能看见人头攒动，接着，敌军的角声也响了起来！
“杀！”只听前方震耳的喊声响起，接着就是排山倒海的脚步声。
“列盾！”
弓手两侧，三排士兵穿过他们走了上前，第一排和第二排士兵右手持盾，左手持刀，第三排士兵则持长矛架在后面。
“稳住！”
敌军已经越过火墙冲上前来，他们高举盾牌，将射来的长箭挡掉，同时脚下也没有慢上一步。
“杀！”
弓箭手并不能阻挡他们，两百步的距离，他们已经冲了过来！
震天的怒吼响起，两军疯狂地撞在了一起，顿时鲜血四溅，断肢飞起！
……
赤霄听到了声音，他走出营帐，随行参将已经跑了过来。
“总卫，中军已经开始了，是夔将军亲自指挥。”
“将军亲自指挥？”赤霄有些诧异，他竖起耳朵，隐约已经听到那边的厮杀声。
“是的，刚才传令官过来告知了。”
“对我们右军有什么指示？”
“并没有，赤总卫。”
“行。”赤霄点点头，心中大概也猜到了几分。
夔将军估计只是同季云礼交手试探下，亦或者是骚扰下他们的睡眠，应该还没到决战的时候。
想到此，他便准备转身返回营帐，但还没走两步，就觉得心头一跳。
他听到了现在不该听到的声音，是厚重的马蹄声！
“有敌袭！”
瞬间，军营的前方也大喊了起来，接着军营就是一片骚动。
“通知下去！”赤霄脸色一变，就快步跑到马厩旁，翻身上了马，他的随行士兵也纷纷跟上来，骑上了马匹。
赤霄双腿一夹，就驱马向最前方跑去。
等他跑到前方，前面右军的士兵已经点燃火把做好了准备。他向前看去，一里之外，马蹄滚滚，大量的骑兵正向他们杀来。
赤霄视力极佳，很快就推算出了来袭的人数。
“千余骑，人数不多，弩手做好准备。”
他将手高高举起，旁边的弩兵开始装填起来。
弩杀伤力巨大，但由于制作复杂，除了王都的精兵，其它将领没有这个能力给士兵装备。
除了经济能力，还由于其他五将镇守边疆，常年作战，战损过大，弩对于他们来说，也显得并不合适。
赤霄眯着看，看到来袭的骑兵部队离他只有五百步之远了。
“放！”他将手挥下，就见半跪在地的弩兵轻轻扣动扳机，“嗖”的声音络绎不绝地发了出来。
而就在这同时，来袭的骑兵仿佛已经提前知道，只见他们马头左偏，大部队瞬间就更改了方向，向着左前方冲去。
虽然躲过了大部分的射击，但还是有人中箭，应声倒下。
弩兵开始第二次装填。
短短数秒，骑兵又冲了两百多步的距离。
“放！”
随着赤霄的下令，又是第二轮射击。
而冲来的骑兵仿佛又提前知道，又向右偏转马头，再一次更改了前进的方向。
但不幸的是，还是有骑兵中箭倒下。
虽然躲过了两次弩的射击，但也折损了两百余人。
来不及第三次装填，骑兵已经快冲到他们面前了。
“领头的是个好手。”赤霄心中赞道。
“弩手退后。”赤霄直接转身，穿过身后已经列好阵型的士兵。
“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只是送死罢了。”赤霄心想。
骑兵来势再猛，但仅剩的这几百骑，面对上万的士兵，就只是石沉大海。
当务之急，赤霄要做的是赶快离开前方，不要被骑兵冲击所牵连。
他穿过厚厚的步兵，耳后已经听到马蹄声越来越大了。
“都去死吧。”他冷哼一声，又走了十几步。
“轰！”是巨大的撞击声和惨叫，还夹杂着马蹄的嘶鸣。
赤霄回过头，看到最前面的百余骑已经撞了上来，最前的士兵一声惨叫，被高头大马直接撞飞了出去。
而前面的骑兵冲进人群后，便动弹不得，无数的长矛直接朝上插了上去，他们闷哼一声，就直接摔下马去。
“这是什么楔刑阵？”赤霄眉头一皱，他看到来袭的骑兵形成三角冲进士兵群后，两侧的骑兵竟然强行分成两只队伍，向左右砍去。防守的部队在这瞬间竟然活生生地被撕了一个口子。
两只队伍强行分开后，就见队伍中间后方，一骑正在直冲而来。
此骑兵身材高大，但肩膀窄小，头盔后面，还有一头黑发在随风狂舞。
“是女人？”赤霄心中不解，但立刻，就觉得浑身一紧。
“是柳娲！”
只见马上那名骑兵左手一抬，一根尖锐的长矛就已经在她的手上了。
然后借着马匹的冲力，她将长矛抛了出去！
那根长矛犹如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笔直地向赤霄飞了过来。
赤霄只见眼前那道黑影迅疾如风，带着凌冽的杀气向他脑门刺来。
面对这死亡的威胁，他瞬间全身紧绷，所有的力气都传向了脖子。
一股巨大的劲风擦过他的脸颊，马上，耳边就穿来撕裂的疼痛。
那支长矛穿过他，直接贯穿了他身后一名全身铁甲的士兵。
他用手一摸，发现左耳已经摸不到了，只剩下碎肉和温热的液体。
这冲击之大，若赤霄再慢半点，便已经是当场毙命。
掷矛的骑兵已经勒停了马匹，她脱下了头盔，一张凛然不可冒犯而且端庄无比的脸就露了出来。
正是柳娲！
她冲着赤霄一个微笑，便在敌军中调转了马匹，然后哨声响起，陷入敌军的骑兵们就强行脱离，染着夜色随着柳娲离开了。
而另一些骑兵，则没有别人这么好运，他们被刺了下马，然后被乱刀纷纷砍死。
“总卫，没事吧！”解决完没有逃离出去的骑兵后，士兵纷纷围了上来。
赤霄捂着耳朵，内心的震惊却不能说出来。
柳娲这次带兵突袭目的竟然是他！
而她不可能预料到自己会在队伍的这么前面。
在黑夜里，她凭借着微弱的火光瞬间就能确定自己就是右军的指挥？
想到此，他不寒而栗。如果刚才再晚走两步，柳娲那一下，是不可能躲过去的。
能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就为了来碰个运气？
这就是柳娲？
赤霄不敢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