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 人型机器
晁千神脚步虚浮地在路边打了辆车。
这种脱力的感觉他才刚刚经历过一次,果然司机证实了,他来到钟爻家以后,已经过了三天。
且不说他的手机早就没电了,没办法向奚钩月确定那边的状况如何,他脑子里的东西也实在太多太多,根本思考不过来,一时顾不上在意那些。
转眼已到安灵教所在的小区,一进门,在外遛弯的教徒就发现了他,纷纷向他打招呼。
晁千神随意应和了几声,径自朝食堂走去。
只在这里吃过几餐饭,厨师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口味。
“神使还是吃阳春面?”
“嗯。”
他实在拿不出多余的力气,就坐在窗口附近等着面被送来。
这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整个大厅里只有三五桌人,所以奚钩月在半秒之内从窗子忽然飘进来的壮举只有他看到了。
刚巧送面来的食堂小哥揉了揉眼睛:“圣女刚刚就在的吗?”
“在的呀。”奚钩月笑眯眯地说,“给我来一份蜜三刀。”
“啊,之前做的已经卖光了,要等很久的。”
“没事儿,要是我们先走了,就送到楼上去。”
“好的。”
她俨然已经和这里的所有人都混熟了,这与她之前阴沉内敛截然相反的状态晁千神居然有些习惯。
“喂,你那边怎么样啊,知道了什么大秘密?”奚钩月点了点自己的眉头,提醒着他糟糕的状态。
晁千神只顾低头吃面,根本没理会她。
奚钩月也不在意,抽了双筷子“咔嚓咔嚓”地掰着玩:“那个白痴卫语信那天对我用了他那个拍一拍大法,想不想知道是什么原理?快点儿求求我。”
晁千神挑了挑眉,依旧没理她,似乎对这个全没兴趣。
奚钩月不满地撇撇嘴,抱着胸往后仰了个一百二十度角:“晁神使,你这算什么态度啊,这样本圣女很没面子诶?”
“我今天太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晁千神把筷子往空碗里一插,起身就走。
奚钩月赶紧追上他:“喂,晁千神,我是不是很好欺负啊?你一消失就三天多,我忍着各种,嗯,各种情况,等你等得都要抓狂了,你就对我这种态度?”
“……你知不知道有些事在房间里才能做?”
这句听起来暧昧又充满歧义的话让奚钩月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才坏笑起来:“哦,看来你是皮痒了。”
旁边那桌的两个教徒原本听到了“卫语信的拍一拍大法”,一直好奇地关注着他们,这时才赶紧收回视线。
神使和圣女住在一起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奚钩月刚来那天,他们俩搞出的大动静也被好事的吃瓜群众津津乐道了许久。
安灵教没有对食色性相关的禁令和传教,二人的对话就这样变成新的绯闻被浅笑带过。
晁千神知道现在的奚钩月脾气急,估计是这三天一直憋着秘密把她憋坏了,一见到他就恨不得一股脑倒出来,完全忘了这是公共场合,只能这样提醒她。
“你可真够恶趣味的。”
一回到房间,奚钩月就抱起零食篮子,瘫在沙发上。
“我可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好吗?你是恨不得全世界都觉得咱们俩是那种关系才好吧?”
晁千神无所谓地摊摊手,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脱起衣服来。
奚钩月可算是知道不能招惹这个神经病了,她赶紧捂住眼睛嘟囔:“你去见的是什么人啊,他到底知道些什么,能把你搞成这样?”
“哪样?”晁千神把裤子往她头上一丢,为了躲开袭击,奚钩月到底还是看了他一眼。
“暴露狂吗你!”
“欺负魔,有意思。”
“你不用故意这样的,我又不傻。”奚钩月忽然叹了口气,“从前我以为你从里到外都黑透了,根本没有入魔的余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还可以更黑。”
“那么明显吗?”
“嗯……气质、气场、气息,大变样。”
晁千神勾了勾嘴角,走进淋浴间。
他有意去逗奚钩月,可心中却没有丝毫波澜,依旧是一潭死水,一摊死灰。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从离开钟爻的家开始,他就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连思考都拿不出力气。
本以为吃饱了、睡足了就会好的,却又隐隐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从前他对万物总是抱有嘲讽,是因为他身边就有最好的、最完美的,他拥有蔑视万物的理由。
这种感情本身源自于他对万物的兴趣,找到对方愚蠢的、懦弱的、无知的、值得嘲讽的地方是他的乐趣。
可是现在,连入魔后性格反差到极点的奚钩月都没法让他发自内心地觉得愚蠢,觉得嘲讽、觉得有趣。
这状态,糟糕透了。
太多事值得他赶紧理出头绪了,他可没时间给自己调整状态。
虽然他在幻境中和钟爻似是而非地对答了几句,但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搞懂钟祥留下的都是些什么,也没搞懂晁昭到底做了些什么。
对钟爻来说,那些事是一股脑涌进意识又在一瞬间消化殆尽,对他来说,那些事却像是冻结的冰球,在他脑中沉甸甸地存在,需要一点点融化。
这过程本身就够让人厌烦了,他这种重视效率和成果的人一分一秒都不愿浪费,恨不得立刻就开始整理思路。
【神选择了一部分人,希望他们可以成为神……】
只是简单地逼着自己思考,晁千神就头痛欲裂,他忽然惊觉:【难道这也是他们在阻止凡人了解真相的方法……】
奚钩月又吃空了一个零食篮子,随手摞在统统空了的七个篮子之上,望着浴室方向发愣。
自从没了触觉,没有了进食的味道和饱腹的感觉,她就迷上了“吃”这个行为。这可能就是缺少什么就想强调什么的人类常见陋习,还能顺便给不断增长的霉菌提供养分,何乐而不为。
【是不是好久了……】奚钩月舔着手指头,不自觉地担忧起来。
她对晁千神既有同类间的惺惺相惜,又找到玩具舍不得放手的幼稚情结,可今天晁千神的变化让她产生了失去这些乐趣的危机感。
他的状态太不正常,在对情绪极为敏感的她面前,他甚至难以称之为人——把阴郁和痛苦压抑到极点,又压抑得太过用力,以至于其他种种情绪都被埋没了起来,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台伪装成人的机器。
“晁千神?”奚钩月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太久了吧?我也想洗澡!”
大半天,浴室里除了哗哗的水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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