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军官又在大声地嚷嚷着什么?
谢尔顿已经听不见了。
他耳朵里满是嗡嗡声。
母亲的手紧紧的抓住谢尔顿的肩膀。
谢尔顿因为紧张完全忘记了疼痛。
这是要出大事了。
他不知道小叔叔犯了什么错,要被绑起来吊在上面。
然后谢尔顿就看见屠夫跳上了木台。
拿起他的鞭子鞭子开始抽打这些人。
这历来是他的拿手好戏。
只不过以前那些人犯了错,都是被关在行刑室里。
像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刑法还是第一次。
几鞭子下去,很快就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印记。
被吊起来的人薄薄的衣裳就被鞭子给撕烂了,有血从里面渗透出来,很快就染红了衣服。
看到血,屠夫显得更加兴奋。
不停地挥动鞭子抽打在他们的身上。
但是他们没有人开口喊叫。
沉默更加激起了屠夫的凶性。
在一顿鞭子抽打之后。
他拿出一把尖刀。
开始一刀一刀的割他们xiōng膛上的肉。
一瞬间,那些本来就血肉模糊的xiōng膛上就皮开肉绽,一缕一缕地挂在身上……血像流水一样往下滴落,掉在木台上,堆积成了一滩。
母亲早就用手捂住了谢尔顿的眼睛。
不让他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
在屠夫举起鞭子的时候,
谢尔顿就想喊想叫:不,不,你们放了他,放了他……”
可是他的喉咙咯咯咯的响着,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更何况一句完整的话。
台上有人受不了发出了惨叫。
听上去是如此瘆人。
让人们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虽然是冬天还下着雪,可人们的背脊上都已经冒出了冷汗。
台下的人群开始哄哄响。
德国士兵朝天开枪,人群安静下来。
那个军官又出来讲话了。
“这就是妄图跟帝国做对的下场,帝国给你们吃,给你们住,不让你们流浪街头bào尸荒野,你们应该感谢。
而这些人却不识好歹,妄图破坏。
你们不要学着干,老老实实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跟帝国做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这是在杀jī儆猴。
然后,观刑的人又被押送去工作了。
谢尔顿被母亲抱着回了厨房。
他把头转向身后,睁大眼睛努力地看着,他要看清楚木架上的小叔,可是他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再也看不清楚小叔的样子,定格在他脑子里的永远是一具具晃动的血肉模糊的身体骨架。
被纷纷扬扬的大雪遮盖,变成了雪人。
而那个军官和屠夫的样子却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夜夜都是噩梦的根源。
谢尔顿大病了一场,好了之后,他变得有些呆头呆脑的。
厨娘们都说他病傻了。
母亲却很庆幸能够在高烧几天后捡回一条命,已经要感谢上帝了。
傻一点没有关系,只要还有命在。
只有谢尔顿自己知道,他没有变傻,他只是在发呆,他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事情,看见那些德国军官和士兵,他就在想,自己手里如果有枪,该打他们哪里,如果有刀,又该刺向哪里。他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世界里,有时候达到了对外界不闻不问的地步。所以别人才会以为他傻了
谁又会去关心一个几岁孩子的想法呢。
就连母亲也只能顾着活下去。
而顾不了其他。
谢尔顿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他会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当然也会被众人忽略。
集中营里的生活让谢尔顿改变了以往的看法。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出去,哪怕在外面被炸死,被饿死,被流弹打中,也不要像现在这样。
谢尔顿第一次觉得集中营就是一个魔窟,那些德国人就是魔鬼变的。
可是他们被困在这里。
有一次他偷偷地对母亲说能不能偷跑。
母亲摇摇头。“跑出去又怎么样呢,都被德国人占领了,我们不在这个集中营就会在另外的集中营。到处都是一样的。
天堂已经沦陷为地狱,世间没有一片乐土。
现在这样,还算是好的。
我们只有忍耐。
库珀,记住要忍耐。
再你没有能力的时候,就得学会忍耐。
忍耐,要忍耐到什么时候呢?
忍耐到你长大的时候。
母亲也很迷茫,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忍一天算一天吧。
也许,还没有等到长大就有可能……
集中营里总有人进来,总有人出去。
这里说的出去当然是死了被抬出去。
只有人死了才能获得彻底的自由。活着的人想活着走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至少现在是这样。
这些死去的人当中有被折磨死的。屠夫就是干这个的,他对折磨人乐此不彼。看谁不顺眼就有可能把谁抓去折磨。
而且是变着花样。
还有的是病死的,在这种时候,这种环境,一旦生病,那就只有硬抗,扛不过的就只有死掉。
看病吃药那是做梦。
所以谢尔顿上次发烧没有死掉真的是万幸。
集中营里每天都有人死。
大家都变得冷漠了。
是呀,不冷漠,又怎么样呢?
同情是同情不过来的。
战争不需要同情,战争就是这么冷酷无情。
谢尔顿记住母亲的话。
他需要忍耐。
也需要长大。
整个冬天,谢尔顿都老老实实的蹲在厨房的灶膛前。
像一只烤火取暖的小猫卷在那里。
母亲不叫他,不喂他吃东西,他是不会动的。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有人跟母亲提起玛格丽特的名字。
哦,玛格丽特,他可爱的小伙伴,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们玩耍了。
他总是浑浑噩噩的,跟着母亲一早就来到厨房。然后等到晚上回去,就躺在自己的铺位上,自动把其他人给屏蔽了。
现在他听到有人提起玛格丽塔,他把眼睛睁开了。
看到是玛格丽特的哥哥。那个比自己大的男孩子。
他拉住母亲的手在央求着什么。
谢尔顿听清楚了,原来是玛格丽特病了,他哥哥就没有去工地留下来照顾她,但是现在玛格丽特的情况很糟糕,哥哥有点不知所措,只央求监管让他到厨房里来找谢尔顿的妈妈需求帮助。
此时此刻其他的大人都在外面做工,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他和妹妹,而他认识的大人就只有谢尔顿的妈妈在厨房里。所以谢尔顿的母亲就是他唯一的希望,是他唯一能够找到的救助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