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云卷云舒
高恒清和姚春凤二人又回到了彼此习惯的小院里，没有住在客栈。客栈毕竟是客栈，再好的客栈也只是客栈而已，哪怕是自家的客栈。自家小院总是自家小院，温馨而又惬意，除了旺季时需要照顾客栈的生意在客栈三楼住，淡季时春凤一般都是回到这个小院里，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此刻二人照例坐在客厅的沙发里，静静地喝着春凤沏好的茶。高恒清忽然有一种特别的感悟，这种踏着实地而非楼板品的茶，个中滋味要远远甚于以前在高楼大厦的豪华办公室里喝的。可惜是冬天，院子里风大，海边灰尘倒是没什么，但冬天的海风吹在脸上也算是凛冽。如果是春夏秋三季，坐在院里的葡萄架下，那才是品茶发呆聊天沉思的佳境。只不过到那时，高恒清自己在岛上开发的度假村也应该启动了，不知道还有没有那样的时间和闲心。现在的问题却是目标已定，方向明确，而合适的地块却还在未可知的状态。不过高恒清一贯的风格与他人不同，他倒并不担心，他从来都是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的。
男人和女人，的确是来自两个不同的星球，思维和想法有着天然的差异。高恒清满脑子盘算着自己的事业，春凤却满心挂念着高恒清和妻子之间的不快。她抿了口茶，轻声提醒高恒清：“你就这么放你太太一个人回申江吗？女人是要哄的，你应该追回去看看她陪陪她，女人就是需要一个态度。”
高恒清脑子里还没从自己的思路里回过神来，楞了一下，随口“哦”了一声，不经意地回答道：“没事儿，孩子都这么大了，她还这么疑神疑鬼莫名其妙吃什么飞醋。别人不了解我不相信我，她不应该误会。没事的，你放心，冷上几天就好了。”听高恒清这么说，春凤因为是高恒清妻子产生误会的当事人，反而没法再往深里说了，只能红着一张俏脸装作去厨房加水。
看到春凤去加水，高恒清想起来一直想问却又总是忘记的问题：“哎，春凤，你们这里的水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聪明剔透的春凤一听就知道高恒清问的是什么，露出赞许和欣赏的眼神，这还真是个有点品位的男人，也算是能品出一点她这里的水泡茶的妙处。
一般海岛上的淡水都不是太好，所以泡出的茶味便也不会太纯正，总是带着些难以形容难以言状的味道。整个桂花岛只有龙王山上有两处井里的水，没有那种岛民们已经祖祖辈辈习惯了的异味，一口是在龙王庙里，另一口井便是春凤家这个小院的那口。这两处的水泡的茶，味道特别的纯正清新，不禁全无异味，并且还能让一般的茶叶都有回甘，要是泡一杯好茶就更是妙不可言。不过岛上的人们大都并无喝茶的习惯，所以对此也并不怎么在意。当年下放到桂花岛上的春凤的爷爷偶然发现这里的水质上佳，井里的水常年温暖，即使是最冷的冬天里也跟人的体温差不多，便在此盖了房子，一家人远离岛上传统聚居的山谷，一住也有几十年了。
听了春凤说的，高恒清若有所思，像是对春凤说却又似自言自语：“会不会这龙王山本身曾经是个火山，这井里的水是温泉吧？那么，龙王庙里那口井的水温呢？”春凤也说不清楚，只是知道龙王庙那口井也是温水，但比她家这口井要温度低一点。高恒清快步走到院中，抬头望了望山顶，山顶的背面便是龙王庙，从小院这个角度是看不到的。他又到井口用辘轳拉起一桶水，用手直接掬了一捧，凑在嘴边小口喝着，果真又暖又甜。
高恒清像个孩子发现了好玩的游戏，就蹲在井边跟那一桶水耗上了劲儿。春凤招呼了几声天冷别冻着，他就像是没听见，春凤回屋拿了件他的皮衣给他披上，退回到客厅里隔着窗户玻璃看着，像是看一幅风景。
晚饭的时候，秋霞来姐姐这里蹭饭吃，见到高恒清，自然是一脸不屑、鄙夷和嫌弃。高恒清也没有好脸色，两个人在饭桌上不说话，互相用眼睛瞪来蹬去的，都分别只跟春凤讲话。春凤也不在意，笑语盈盈地像是没看到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互相敌视。偶尔夹菜时高恒清和秋霞两人的筷子碰到一起，秋霞眼睛瞪得溜圆，筷子伸在半空中不动，高恒清夸张地叹口气移开了自己的筷子，秋霞还不依不饶：“不满意啊？今天的菜又不是做给你吃的。”高恒清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想说什么又没说，站起来到书房去了。得胜的秋霞得意地夹了一大口菜，冲姐姐做了个鬼脸，春凤还是笑盈盈地不说话，看着妹妹秋霞的目光软软地，像是母亲那般慈爱。
直到妹妹走了，春凤收拾完碗筷，款款走到书房，才对正在装模做样看书的高恒清说道：“你呀，多大个男人了，跟秋霞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也不知道害羞吗？”说完走到琴台便准备抚琴。高恒清抬起头了愣了一下，自己也笑了，嘿嘿了两声，觉得春凤说的的确在理，便有些不好意思，挠了几下头皮，看春凤在专心弹琴，便也听着琴声又埋头看起书来，其实心思根本不在书上，自己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听着琴声倒也心境平和起来。
海岛的夜是迷人的。远处海浪拍击着堤岸，发出阵阵声响，在这静谧的夜里并无一丝突兀，却融入在月光里，成为平静安详的旋律的一个个音符。一弯残月挂在树梢，透过绿叶落尽的枝桠漏在院子里的地上，光影流动，像是一条河，又像是一个杂乱却又美丽的毛线团。屋里的琴声和着微风呢喃和海浪的声音，房间里很温暖，灯光柔柔的。春凤弹着琴，很好听。高恒清透过窗棂望着那一弯残月，不觉便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