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神仙府地锁人形 敌我不明乱蝶飞
话说,韩福临等人一路冒险,历经生死危机,终于来到会仙谷,神仙就在那片光海的尽头等着他们。
跟随黄皮婆婆,仨人走下台阶,脸庞飘来阵阵暖风,流水舒缓平稳,眼前出现一片暗湖,但上面漂浮的物质却看不清楚,只感觉光芒连片,站在湖边,依旧可以分清光与水的分隔,那条暗路原来是一道浮桥,一直通向湖水的彼岸。
这时,黄皮婆婆郑重地敲敲浮桥,很快,对面的山壁缓缓打开一道大门,里面透出火把的光芒,不再幽暗神秘,顿时感觉庄严神圣,众人终于到了神仙的门口。
突然,光影之下,似乎有个巨大的身影在迅速颤抖,阵阵锁链声轰鸣在洞中,悲伤的哭嚎时隐时现,听的人头皮发麻,可是,黄皮婆婆丝毫没有停止脚步,径直走了进去,韩福临皱皱眉头,与周云生对视一眼,俩人心里泛起不祥的预感。
季子康早就双腿打颤,原本心中的圣地竟然充斥着监狱的味道,仨人谨慎地与黄皮婆婆拉开一段距离,放慢脚步观察周围,石门高耸厚重,表面简洁毫无修饰,两侧石壁被人工修整过,凿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圆洞,横竖有序地布满整面,穿过石门,原始的洞顶分成三个层次,随着正中的阶梯层层向上,就像三个穹顶依次叠加,两侧同样凿出石梯连接着错落有致的窑洞。
那些哭嚎声隐约从窑洞中传来,密布山壁的火把似乎被锁链的挣扎带起,混乱地释放着恐惧的光影,方才那个巨大的身影再次出现,投影到台阶上,吓得大家止住脚步。
“怕什么,不是要见神仙吗?上来吧。“
“婆婆,那到底是什么?神仙不是美女吗?”
黄皮婆婆诡异地笑笑,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仨人咬咬牙没敢再问,却各自将匕首紧紧握住。
这道台阶足有三人长度,却低矮琐碎,就像专为迈不开腿的老人修建,同样分作三层,与顶上同步,每到分层的地方便是一处横贯两侧的平台,上面密密麻麻雕刻着虫子一样的纹路,就像那枚郢爰金币上的文字,在每列文字的上、中、下三个区域,不规则地聚集着一个个宝石,大小不一,颜色多样,就像断句一样充斥期间,在宝石的底部,由一个个拇指大的圆洞勾勒出直线,发散着指向两侧的文字,线条之间又彼此交汇延伸,构成了一片贯穿文字的奇怪网络。
眼看着即将登上最后的台阶,那阵哭嚎却戛然而止,锁链声也悄无声息,恍惚间,韩福临顿时愣在那里,平台的尽头,一个无法形容的事物被数道锁链禁锢在半人高的石床上,周围立着四根粗大的柱子,两侧各吊着三个铁笼,背后的山壁上排满藤蔓,一直钻入顶上的洞口。
这个事物就像一株肉色的植物,却可以看出人类的器官,正中一个封闭的囊包圆润凸出,表面显出人脸的五官,下部清晰地勾勒出细细的脖颈,柔弱的锁骨下,立着一对挺拔的双峰,可是,从肩膀那里却蔓延出道道长骨,彼此间被绿色的筋膜覆盖,终端干枯的掌心连着树枝般的手指,每当人的脚步声响起,手指就像在黑暗中摸索,带着整个翅膀哗啦啦地颤抖起来。
胸腔之下,一个硕大的凹洞在肚脐的位置爆开,下身没有双腿,却长着肥硕的蟾蜍身躯,粗壮的蛙腿趴在石床上,背后隆起一个个鼓包,糙烂的表皮透着滑腻,而那些锁链正禁锢住蛙身的四肢。
这时,一声稚嫩的童音从背后传来,众人一惊,发现周世灵走上台阶,依旧那么沉稳庄严,只是身形又长大了一圈,已经颇有少年的味道,英俊的面容透着高贵,他对着周云生鞠了一躬,然后缓缓走到黄皮婆婆面前,单膝跪地低头不语。
“你哭了。“
“是的,他们已经走入圣湖,直到最后被淹没依旧满脸虔诚,我安静地坐在湖边,等待着怪物上来,最后,得到了这枚种子。“
“婆婆,这就是永生的真相吗?只是在最后一刻,被怪物激发出最深的欲望,并得到了满足,然后被禁锢在种子中,共同创造一个欲望被满足之后的梦?在它们被怪物融合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人类最肮脏的表现,男人的色欲,女人的情爱,对权力的渴望,对金钱的贪婪,甚至对暴力的崇拜,都在那时被释放,被彻底满足,最终,他们的表情就像男人倾泻后的空虚,剥开了欲望的桎梏,找回了平和的内心。“
“作为人,他们将迎接新一轮的欲望,但作为活死人,涤荡过后的平和将永远固化,彼此对世界的认知被一起禁锢在种子里,永远做着共同创造的美梦,只是去了欲望永远保持着满足的心,这真的是永生吗?或者说,如果神仙允许他们化作种子之后依旧保留着最狂妄的泄欲,那他们的世界又将如何呢?“
“这到底是神仙规定的永生,还是停滞的时间?阿弥陀佛的西方极乐,也是如此吗?“
周世灵虽然提出了深刻的问题,却眼中波澜不惊,似乎只为说出这番话语,接着,他将种子握在手心,庄严地走向那个石床,登上边沿,双手捧着种子投入女人腹部的凹洞中,那一刻,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却怜爱地微笑起来,当种子落入后,凹洞内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一阵阵痉挛沿着女人的身躯开始蔓延。
突然,顶上的铁笼轰然打开,一个强壮的男人落到地上,他哭嚎着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脚,脑袋到脊椎爬满了蜿蜒的枝丫,灵动地彼此碰触,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翻身爬到女人身后,用最虔诚的姿势站在蟾蜍的尾部,用力在粗糙的表皮上撕开裂痕,白色的浆液缓缓流出,他慢慢爬上去,仰面躺在伤口中,任由浆液将皮肉腐化,一点点将自己融入其中,最后,只留下一对外肾。
周世灵撇过脑袋,却听到一阵抖索的声响,黄皮婆婆摇摇头,独自走向蟾蜍的尾部,很快,一枚白色的卵蛋生了下来,她缓缓抱在怀中,走到台阶下的平台,将它放在那丛宝石上,转身看着大家。
突然,周云生意识到,这就是镇妖壁里同样的东西,那个可怜的蜥蜴小孩儿就是从这里出生,然后拿到那里养育,顿时,他浑身颤抖地打起哆嗦,黄皮婆婆冷冷地注视过来,韩福临赶紧抓住他的手,俩人对视一眼,已经彻底无法分辨敌我,那个可怜的男人从何而来?难道神仙对男人存在着如此深重的仇恨与蔑视吗?
不过,周云生很快掩盖住怒火,手中轻轻一捏,韩福临顿时明了,俩人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于是缓缓朝着季子康挪了过去。
可是,那家伙已经吓得哆哆嗦嗦坐在地上,眼睛根本不敢直视,但刚一避开,却发现人形背后的山壁上,不只有密密麻麻的藤蔓,竟还挂着一个个人类的身体,有男有女,昂着脑袋,赤着身躯,双臂平行张开,可是,体表却布满了奇怪的绿色,就像在肉皮上打了一块块补丁。
这时,黄皮婆婆瞥眼瞧着季子康,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是一种失望,正要扭头,却发现这个胆小鬼竟直愣愣地盯着正中的一个男人,似乎有种惊吓后的迷离,时而皱皱眉头,时而瞪瞪眼睛,双手轻轻摸摸腹部,最后手掌狠狠捂住了耳朵,突然,他满脸青筋爆出,肚皮开始鼓大,豆大的汗珠滑落到脸颊,一双眼睛透着最痛苦的挣扎。
韩福临和周云生一看,正要过去,却被黄皮婆婆厉声喝住,老太太的神情异常冷峻。
突然,门外响起巨大的振翅声,就像军队集结越来越多,转眼就飞入洞中,一只只发光的蝴蝶涌到那枚卵蛋的周围,盘旋几圈后扑扇冲下,将它层层覆盖,周云生以为蝴蝶要吞食婴儿,正要拔腿却被韩福临按住。
就看到那些蝴蝶密密麻麻爬来爬去,里外交互着层层进出,终于,它们抛下完好的卵蛋,轰然飞起,在人形的身边盘旋着,就像太阳的光晕起伏欢腾,一阵阵嗡嗡的振翅声似乎在报告信息。
突然,它们集体停滞在空中,片刻之后,极速冲向魔障的季子康,韩福临和周云生哪能再等,快步奔去的刹那,蝶群已经再次腾空,季子康依旧捂着耳朵,这时,虫鸣声陡然响起,震彻在洞穴中,最后,扬长而去!
猛然间,那个人形突然开始晃动,锁链再次轰隆作响,上面吊着的铁笼发出呜呜的哭嚎,震颤着在两侧晃动,而那对翅膀陡然折下,一个回弯并拢在胸部左右,长长的臂膀直愣愣伸到黄皮婆婆面前,慌乱地寻找着安慰。
黄皮婆婆慈祥地伸出右手,五指紧紧扣住她的指根,就像安抚那样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
“墨灵,曾孙我给你带回来了,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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