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忍无可忍(一)
蓝鸟坐在宰相府的天台上,形影不离的钢鞭蛇腹剑被远远地丢在了一边。她双手抱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玫瑰般的鹅蛋脸露出惬意的浅笑,她微微眯着双眼,向风抬起下巴,感受南风温柔的爱抚,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
就在这时,马车的辘轳声打破了蓝鸟的思绪,她如童女般明媚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赫理乘坐马车来到了宰相府。
桑阶迎了上去,他搂着赫理的腰,后者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两个人亲密得仿佛新婚夫妇。蓝鸟原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痛苦,可是当这一幕再度发生在眼前,她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双邪恶的手无情地撕成了碎片。
赫理此刻已经被桑阶完完全全以公主抱捧在了怀里,就在这一对男女快要走进宰相府邸正门的时候,那双妖媚的狐狸眼向蓝鸟放射出得意洋洋的绿光——这女人是故意的!她早就察觉蓝鸟正在天台上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蓝鸟的心正在无声地流着血,她痛得不能自已,整个人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根本无法呼吸。
她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身上冷热交替,她想痛哭,想怒吼,想咒骂,可是她的胸口似乎被压上了沉重的巨石,除了发出濒死的野兽般的极低喘息声,她根本无法说出一个字。
接着,蓝鸟像自己受的伤还不够深似的,他摇摇晃晃地天台上跳下来,亦步亦趋地挪到了桑阶卧室的门外。
桑阶软绵绵的话语,赫理妖兮兮的娇嗔,那刺耳的声音,纵情的嬉笑······每一个音都像一把从卧室里面飞出来的刺刀,狠狠地插在了蓝鸟的心坎上。
她蓝鸟是多么的可怜,多么的卑微啊!
她这辈子最爱的人就在这房间里——这卧室怎么什么人都能进去似的——还有那个自标榜为她朋友的女人,也许他们以前还对蓝鸟遮遮掩掩,可现在这两个人竟然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她眼皮子底下——人怎么能厚颜无耻、没羞没臊到这样骇人听闻的地步?
她像个无助的小女孩,抖抖索索地蜷缩在卧室外茶室的一角,眼泪终于能夺眶而出了。
她太懦弱,以至于不能理直气壮地冲进去——就算不能把他们俩千刀万剐,至少唬个终身心理阴影还是极有可能的;可是她做不到。
她又太卑贱,明明知道这声音简直要她的命,可是她还是不能不入耳,难道她竟然就靠着这声音自我幻想,自我代入——蓝鸟啊蓝鸟,你已经活成这副德行了吗?
卧室里那两个人终于平静下来,他们似乎在闲聊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刚开始蓝鸟没有刻意聆听内容,直到后来,她察觉自己的名字从那屋子里传了出来。
“桑大人,这盒子里是什么啊?”
“哪个盒子?”
“就是你放在雪茄柜子上的那个盒子。”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阵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之后,赫理发出一声惊叹。
“好漂亮的蓝宝石胸针!这小鸟真可爱,简直像活了一样——竟然真的能雕刻得这样栩栩如生!”
“是吧?”桑阶懒洋洋的声音。
“这是送给蓝鸟的吧?”赫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妒意。
“那还用问。”
“你都没送给我这么漂亮的珠宝。”
“胡扯,你身上哪件首饰不是我给买的?”
“但是全部加起来都没这副蓝宝石胸针贵。”
“又胡扯。”
“我要这个,把这个送给我吧,桑大人。”
“你又不叫蓝鸟——何必戴这个呢?乖,我送给你的小狐狸首饰已经不少于十副了吧,你戴那些就已经很漂亮了。”
“可是我就要这个,桑大人,求你啦。”
“卫队的弟兄们陪我一起去珠宝店定制的这幅胸针,而且蓝鸟也看见过;结果最后戴在你身上,那么你让蓝鸟多没面子?”
“我不管,我就要这个。”
“哎。”
“桑大人,你不爱我了吗?”
“我当然爱啊!爱得要命呢,小宝贝。”
“那就证明给我看。”
“刚才那么久还不算证明吗?”
“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不把这个送给我,那么我以后就再来也不来宰相府了。”
“别啊,那我怎么受得了!”
“那你还不依着我?”
“好吧好吧——都依你,谁让我最爱的就是你呢。”
“不过,桑大人,如果蓝鸟问你,你打算怎么回她呢?”
“到时候再说吧,别扫兴了;我现在心里全是你,快来再给我亲一下——”
“嘻嘻。”
蓝鸟再也无法忍受了,她一骨碌爬起来,眼里噙着泪就往外冲,宰相府外的士兵和守卫们都一脸奇怪地看着她。
她绝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哭,她绝不能让他们看到他的软弱,不然她在卫队和宰相府苦心经营的威望就全部白费了——但是她的胸口犹如被锯刀撕裂拉扯,她太难受了,她不能在这里久留,她必须赶快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
蓝鸟像疯子一样跑出宰相府,漫无目标地乱闯,一直到她误打误撞地来到一道僻静无人的巷子,那里有一颗巨大的梧桐树。
她像遇见救星似的狂奔而去——
蓝鸟一手撑在粗大的树干上,一手扶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干呕——一股腥甜的感觉充满了她的口,她泪眼迷糊的双眼这才发现,树干上全是她吐出来的鲜血。
蓝鸟亲眼见到自己年纪轻轻竟然就吐血,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心中悲痛。
爱情没了,连命也要早早被夺了去吗?
想到这里,又一大口热烘烘的鲜血从胸中涌出,她胸口剧烈起伏,那压得她透不过气的巨石似乎已被化为戗粉——她终于能哭出来了,哭得哽咽难言。
她就这样靠着梧桐树哭泣,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她可以尽情发泄自己的痛苦。
忽然,一方叠得干干净净的方格子手帕递到她的鼻子地下。
蓝鸟的哭声旋即而止,她赶快低着头擦干眼泪,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
“莫鹰侯爵?”蓝鸟很惊讶,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他,据说这位年轻的侯爵已经成功挤掉桑阶,晋升为赛瑟城美女们的第一新宠。
但是听说这个侯爵和赫理打得火热,所以蓝鸟看着他的眼神有着藏不住的厌恶。
“别哭了,传出去会丢光相府卫队的脸。”侯爵淡淡地说。
“丢不丢谁的脸,也和侯爵你没什么关系吧?”蓝鸟冷漠地说,“赫理在宰相府,你要是找她的话最好提前通报一声。”
“我不找赫理,我找你。”
蓝鸟露出鄙夷的笑容,“别以为所有女人都跟赫理似的——我对你没兴趣,侯爵。”
“我知道你对我没兴趣,”莫鹰侯爵严肃地看着蓝鸟,他的眼神和传闻中那不羁邪魅的执挎子弟作风完全不一样,这令蓝鸟觉得很出乎意外,“我只问你一件事——关于隐心眉,你后悔了没有?”
“隐心眉?”蓝鸟倒吸一口冷气,“你到底是谁?隐心眉和你什么关系?”
“当初隐心眉在桑阶的府邸内被他再度玷污,你不仅没有制止桑阶,反而对她施以暴行,用你的钢鞭蛇腹剑几乎剥了她一层皮——你还记得吗?”莫鹰厉声喝道,“难道你的良心是死的吗?难道你根本看不清你的主子,你了不起的桑阶大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吗?”
蓝鸟的眼神一阵剧烈晃动,她几乎快要支撑不住而倒下,她救命似的半倚半抱着那棵梧桐树,良久才哆哆嗦嗦地说,“就算我后悔,就算我做得不对——我也不会出卖桑大人的,我永远不会背叛他,”接着她又补充道,“如果你要为隐心眉报仇,那么你冲我来吧——我认命。”
“我并不是要为隐心眉向你报仇,你搞错了。”莫鹰面无表情地说,“我并不认识隐心眉。”
“那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蓝鸟惊讶极了。
“我就问你,你是不是现在才意识到,你真正该恨的不是隐心眉,而是——”
“而是赫理,”蓝鸟凄苦地说,“我早就意识到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大不了让隐心眉过来,让她剥了我的皮好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的皮没什么用,你的证词才有用。”
“我说过不管桑大人对我如何,我都不会作证背叛他的。”
“不是为桑阶作证,”莫鹰侯爵靠近蓝鸟,“而是为赫理作证,你愿意吗?”
“什么?赫理?”
蓝鸟惊愕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莫鹰侯爵近在咫尺的脸,后者露出了冷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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