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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章 睚眦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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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农工商的阶级在南陆并不明显,笑贫不笑娼的生活理念深入人心,由此衍生出各种实力雄厚的商人。

南陆有一条从庆国横贯纵横诸国的大运河,不同于北域商人想要跨国行商,就需要用驴马骆驼来驮运货物,或者远渡重洋来到古和城进行贸易。

因为水路交通极其便利,光是剑洲就有几十座座著名商业城镇,每一座城市各有自己所擅长的贸易。

南陆商人背景大抵分为三种,第一种的散商基本都是些手工业者,贩卖各种五花八门的日用所需品,他们背着一个青竹商箱穿街走巷地兜售商品。

商品的来源都是些私营的小作坊,庆国朝廷为了保持商业活力没有禁止这些商人的出没,但想从他们手中缴纳赋税也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情。

因为他们可以随时不干,是最为自由的一种商人,同时利润也是最低的。

第二种商人不同于沈家商会的独立私营,数百个商行组成商业联盟,组成一个名为华南商会,从而把握南陆经济命脉,华南商会比起沈家商行的财力更强,是超越富可敌国意义的财富。

像是唐国或者离庭有时陷入财政困难都会问华南商会借钱,故而华南商会的船商可以随意停靠在南陆各处港口,因为有水师傍身和各种权贵背景,隶属华南商会等一众船商,实力强大不容旁人插手半分。

第三种就是沈家商行在落阳以外各地的行商,比起组织松散的华南商会,作为唯一可以进行盐铁贸易的商行,沈家商行的纪律性和商业利润明显更大,历代庆皇都想要完全掌握沈家商行的财富,将其变成名副其实的供奉朝廷的皇商,但都没有谈拢彼此间的协议。

因此沈家商行和朝廷形成一种十分微妙的平衡,商行给朝廷缴纳税赋,皇室放权给商行进行贸易,以此达到双方的利益最大化,毋庸置疑,落阳城就是沈家商行的总部地盘。

沈家商行是以入股方式把分散的,属于不同人所有的生产力量集中起来进行统一使用,商行合理经营,自负盈亏,按股分红的一种经济组织形式。

其中股份构成成分复杂,既有各大落阳世家,也有朝廷权贵,最大的份额还是集中在沈三千的手中,而他在离开落阳之前将股份权给了自己的结发妻张颜,算是弥补她前半生跟因为自己吃的苦。

如果他在古和城遭遇不测的话,她凭借这些股份换来的巨大财富也能让自己的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沈家商行会长的头衔,可是一个介于皇帝和一品官员之间的头衔,所能掌

握的银钱甚至比国库里的银子还多,涉及了庆国大到权贵小到商人乃至几十万人的日常生计。

商行会长每天需要处理的文件事情不比皇帝批阅的奏折要少,每次落笔都是往财富的天平上轻轻一按,随时都能福泽万民,但也很容易陷入举目皆敌的局面。

但现在,魏靖狮子大张口地要大夫人交出沈家会长的位置。

自从她两天前得知沈三千的死讯后,作为整个沈家唯一没哭的女人,她极为低调地处理了沈三千的后事,简单地向落阳城各路权贵百姓发布了讣告,这灵堂还没建好,她的几个姐妹甚至有想要迁出庄园改嫁的迹象,她们还那么年轻宁可死也不要给沈三千当寡妇,甚至连她们孩子们也对她一副冷漠模样,简直就是天塌般的可怕场面,好在还有沈初夏和唐煌陪着她,才不至于被这些事情压垮她的肩膀。

魏靖尖声锐气道:“大夫人,如果你能将商行会长的位置交到我的手中,我保证落阳城里没有人敢动你们沈家人,而你们也将过着和过去一样美满幸福的生活,怎么样,这笔买卖很划算吧?”

“你?”此时大夫人终于抬起脸庞,眼神有意无意地往门外望了一眼。

魏靖信誓旦旦道:“大夫人,我的能力您还不相信吗?商行会长的位置让我来做,我向您保证在我的带领下,沈家商行会变成南陆第一商行,即便是华南商会也难以与我们争辉。”

大夫人脸色平静道:“我沈家商行本就是南陆第一商行,商行历史有千年之久,事务涉及方方面面,已经深深地扎根在南陆这片土地上,你觉得你真的能接下商行的担子吗?”

魏靖语气平静道:“沈三千死了,现在必须有人站出来接过这个担子,而我在他被贬出落阳后,所做的事情与会长无异,在我看来已经是万事俱备,商行之内敢问有谁比我更适合去做这件事?”

大夫人说道:“的确,连老爷也在我面前承认商贾精算一事无人能出你左右,但如果你现在不那么心急火燎地来找我讨要权力,那么我会在处理完老爷后事后,考虑赋予你商行会长的代理权力,可你现在狮子大张口就要我交出股份,将商行会长的实权给你,未免有些愚蠢了,这件事不仅会让我们家陷入水深火热中,让我死了也没脸去见沈家的祖宗。”

魏靖冷笑道:“代理权力?张颜,我就打开天窗和你说亮话吧,若是我只是愿意甘心当你们沈家的一条狗,我何必亲自将你请来这里当面谈,我现在跟你们实话实话,这商行会长的位置我坐定了,就算沈三千再活过来也

阻止不了我!”

其中一位沈家夫人啐了他一口道:“没想到老爷养出你这样的白眼狼,商行会长的位置岂是你这种趁火打劫的小人配做的,红口白牙就想空手套白狼,你的算盘未免也打得太精了,把我们沈家地位置于何地?!”

魏靖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说道:“别以为你们的手都干干净净的,大家都是沈家里作奸犯科的小人,为何将我一人说的那么难听,如果沈三千年轻时不是落阳城里一掷千金的头号世家子,你们几个有谁会真心愿意嫁给他当妻子,不都是想要他的钱吗?只要你们将股份和会长的位置给我,我保证你们的享受的生活待遇跟皇后太后相比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算是想养小白脸我也不管你们,我只要会长的位置。”

大夫人冷冷道:“魏靖你的意思是打算强买强卖了?”

魏靖点头道:“你要那么说也可以,如果没有我和身后这几位行长的帮助,你们沈家商行又能正常维持多久?凭借我们的力量想要推翻你们商会未必能成,但往你们身上泼一盆脏水让商行的名誉从此身败名裂绰绰有余。”

“如今摆在你们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就是让我去当商行的会长,将沈家商行变成庆国的皇商,皆是皇室会赋予我们更多的权力,为我们提供更多的支持,沈家的商队便有出入整个南陆乃至天下的权力,无论是后楚的巨木,还是蜀越的锦缎,或者是北域的铠甲名剑,都能经由我们商行的手来到南陆的土地上,若是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沈家商行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大夫人眯起眼睛,不断点头道:“这就是你的目的吗?好,好,好,你终于亲口说出你的想法,或者皇室的想法,你回去告诉赵家那些人,既然他们不仁在先,那么我们也不怕跟他们鱼死网破,若是他们敢再伸手从沈家商行里拿银子,我会下令封锁南陆所有和沈家有关联的商铺,彻底瘫痪南陆的经济线网,看看他们没了我们沈家商行还能坚持多久!”

魏靖厉声道:“如今正是南陆和北域爆发全面战争的前夕,你敢这样做的话,就不怕被皇室抄家灭族吗?”

随着魏靖这句话,气氛骤然剑拔弩张了起来。

双方地没有说话,可怕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魏靖接过了手下递来的烟枪,对着面前的沉默许久的妇人吐出浓重的烟圈,说道:“有句话叫风水轮流转,我小时候在放牛被牛氓咬得浑身是斑的时候,你在落阳城里穿着最好的衣服吃着最精致的饭食,躺在红木地板上大哭大闹的时候,全家的长辈都会

来哄你,你从来没有因为生存而担心过,这样的你,能想象一个孩子为了帮病重母亲买一剂草药在大雨天上山采野菜,最后采来的野菜被雨水泡烂没人来买赚不到钱买腰,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的痛苦吗?这才几十年过去,那个采野菜的孩子此时坐在了你的对面,而你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沦为了寡妇,生活真是处处充满讽刺,想让人大笑却又笑不出声来,对吧,沈家大寡妇。”

脸色发青的大夫人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你知道吗?商行里很多人说沈三千留了那么多的寡妇和女儿下来,大家轮流玩一遍岂不美哉,他们之所以会说这种蠢话,无非是以前得仰着脑袋看你们,能把你们这些过去在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女人压在身下,或许会有种畸形的快感,但我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尤其是你们这些年老色衰的货色,如今想来沈三千那么喜欢和娼妓上床,也是情有可原的。”

魏靖用一种打量娼妓的目光审视着这几位因为愤怒浑身颤抖的妇人,神情轻蔑地无以复加。

“你是在挑战我们的底线吗?还是在挑战整个沈家的底线?”

大夫人死死盯着这位靠着阴沉心机在沈家商行如鱼得水的中年男人,从小饱读诗书的她到现在为止还不明白这些在阴沟里走出来的男人的所思所想。

权力?

财富?

女人?

哪一样东西不是他魏靖唾手可得的,沈家究竟是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情才会在沈三千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要求自己交出会长的位置,就是因为他那副捉摸不清的心机,沈三千才会和他闹掰否则也轮不到她这位夫人当会长,如今让她受到这份天大的屈辱。

魏靖快活露齿道:“茶只要是热的不会太难喝,女人只要是年轻的也不会太难看,可有的男人就是喜欢喝凉茶,我看不上你们几个老货,不代表我的那些手下不喜欢,万一到时候你们被他们压在身下,让我免费看一场活春宫也是不错的,不知道沈三千在天上能不能看见?”

“你是疯了不成?!”

大夫人恨不得将手中的茶杯往他的脸上砸去,她再好的养气修养也受不起这样的放肆言语,虽然现在她有两位姐妹是动了离家改嫁的念头,但现在沈家还没有散架,沈三千将唐煌送来沈家不就是希望他能撑起这个家族吗?

如果这个男人敢对他们动手,这孩子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甚至会做出超乎她想象的疯狂举动。

直到这一刻,这位出身落阳张

家的妇人悲哀地发现自己唯一的依靠居然是一个私生子,自从她嫁给沈三千后便极少和娘家人交往,而且他们家的人不是书法大家就是翰林院学士,最鄙视满手黄白之物的重利商人,顿时忍不住黯然神伤。

但她还是将即将落下的眼泪憋了回去,她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做出任何流泪的姿势,这会显得她很可笑。

难不成,沈家真的逃不开这次劫难了?

魏靖笑容可掬道:“张颜,你现在除了能把商行交到我的手里以外别无而路,沈三千死了留了你们一家的孤女寡妇,对了,还有那个如今商行里人见人恨的私生子,你想靠那个私生子斗嬴我背后的势力,就不怕他死在落阳吗?如果不敢的话,就乖乖交出股权让我去当这个会长,我还能留你们家一条活路,哪怕像条狗一样活着,也比死了要强——”

大门被一把推开,像是被人用脚踹开似的,将正在和大夫人谈判的魏靖吓了一跳。

身着缟素的少年就站在大门外,双手持剑,宛如一尊前来大开杀戒的白发魔头,身后站着一众手持刀剑的沈家家奴。

“你好大的狗胆啊,魏大人……”

楚瞬召被雨水浸湿的脸庞格外狰狞,他虽然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商行内部的各种心机纠纷,但从那份不薄不厚的账本上他能了解如今的大部分情况,那些见不得光的欲望,各种各样的灯下黑,商行各部的争纷格局,被他事无巨细记在了心中。

如今沈三千的死讯传回落阳,沈家商行难免会出现了一副大厦将倾的局面,各种鼓噪哗变和罢工失控的情况都会发生。

现在大夫人被他们请来青峰居,楚瞬召就算是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些行长主事们是铁了心要逼宫夺权,怎能不让他怒火中烧?

楚瞬召头一回看见大夫人露出这般泫然欲泣的颓败神色,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理会满室骇然的行长们大步朝着魏靖走去。

啪!

楚瞬召一剑面拍在了魏靖的脸上,剑锋直接割开他的脸皮,狞笑道:“好你一条家狗,真的敢把尿撒在自家主人脚上,用手扇你都嫌脏,本少爷赏你一剑!”

他这一剑瞬间传达了一个讯息,沈三千就算真的死了,沈家还有他站在这里,谁敢碰他的家人,他就敢砍死谁。

魏靖没有擦去脸上的渗出的鲜血,嘶声道:“看来你这个野种真的是在落阳城里混得太好了,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和谁对抗,只要他们轻轻动一动手指就能把你压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你这野种是很能打,但你不要忘了你的

身份,你只是一个人人得以杀之的私生子,就算有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你这个野种,也不会受到任何的律法追究!”

楚瞬召缓缓扭动剑柄,嘴角拉出锋利的线条,冷笑道:“我大概猜到你背后的人是谁了,可你别忘了,庆安龙仙是我师傅,小公爷赵允龙是我朋友,这座城里不光你一人可以拿那群姓赵的出来压人,想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我是吧?可以,我给你这个机会,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当少爷赏你这条家狗一根骨头!”

姓赵的,听着这三个字众人心里不免惶恐,敢称呼赵家皇室的人为姓赵的,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你觉得你能活着继承沈三千的家业?”魏靖强忍着剧痛,倒吸凉气道。

楚瞬召语气何其桀骜道:“我敢来落阳城,自然是料到会有一群碍事的挑梁小丑出现,你尽管对我动手,再不动手的话,你们就没机会了。”

魏靖仍不死心道:“只能是不死不休?”

“错,是你死,我活!”

楚瞬召收剑入鞘,对着那些家奴下令道:“送几位夫人回府,别让她们淋雨受寒了,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是,少爷!”

这位沈三千的私生子在皇宫晚宴上当着群臣诸侯的面战胜了浙汉世子,还把宫中禁卫应勇像是打狗一样打到墙上,哪怕沈三千死了,只要他还活着,难不成沈家这次真能起死回生?

大夫人如释重负地看了楚瞬召的背影一眼,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心想要是他是沈三千的亲生二字该多好,但又好在他不是沈三千的亲生儿子。

此时楚瞬召的身上似乎出现了一股楚骁华一直希望他能出现的锋芒气概,但这股气机威压被他压制地恰到好处,宛如一把多年封鞘的古剑,看似人畜无害,但随时可以出剑杀人锋芒依旧。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魏靖那张满是鲜血的脸庞,宛如怒火中烧的君王俯视乱臣贼子,骄傲得让人难以直视。

他们像是林中的两只野兽对视般,暂时谁也没有露出爪牙杀死对方的念头,只是暂时而已。

楚瞬召转身就走,再没有看这个令他恶心的男人一眼。

魏靖在他身后嘶声笑道:“唐煌啊唐煌……你会为了你的骄傲付出代价……如今沈三千已经死了,而你则是举目皆敌……你的命我要定,就算是神佛下凡也救不了你!”

曾经杀过无数仙人的楚瞬召露出睚眦必报的神态,冷笑道:“你能把请他们请来,那我就把他们也一并杀了……杀神仙对于我而言,比杀一条狗要简单得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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