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没挨打?
蓬莱主峰,缭绕山巅的雾气早已散开,烈日的璀璨光芒倾泻而下,照得整个蓬莱主峰亮堂秀丽。
蓬莱阁大殿之外,一群弟子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几个胆子大的还扒着门缝儿往里看。
“小师妹这哭了也有半个时辰了吧,咱们要不要进去劝劝?她再这样哭,眼睛会哭瞎的!”韩知非颇为担忧地说道。
祁连一听他有这个念头,立刻将人拉住:
“她哭她的,关你什么事?哭得再惨那也是罪有应得,你可千万别去讨师父的骂!”
其他人虽然也如韩知非一般心有戚戚,但小师妹这家伙闯祸的能力实在是太大,他们谁也不敢跑去说掌门你别骂她了。
不过,里面好像也没传出来掌门的怒吼声吧?
没错,大殿内,德山老头原本是打算发飙骂人的,但他万万没想到,卫襄这个孽徒一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没等他开口,就先跪下狠狠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上都青了一片。
然后就抱着他的腿开始哭,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惊天动地,涕泗横流,令人心碎。
哭着哭着还抽出了龙泉剑,往自己脖子上一横就要自裁,吓得原本也是疾言厉色的莱芜和芜青都连忙上前阻拦。
如此一来,德山老头憋了好几天的气儿算是一点儿都发不出来了,只得瞪着眼睛半是责备半是宽慰地斥道:
“你这孽障,我还没有把你怎么样,你倒是要死要活来胁迫我——拉下去,哭完了再来跟我说话!”
“师父,弟子恣意妄为给师门带来祸患,徒儿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祈求师父的原谅,只求师父允许弟子戴罪立功,千万不要弟子逐出师门……”
卫襄早就哭得心神散乱,只听到师父说要把她拉下去,立马就又扑过来抱住了师父的腿哀求。
德山老头被小徒弟这般厮缠,头疼得很: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你逐出师门了?是不是你大师姐吓唬你了?”
“不是……呜呜呜,师父,师父你之前就是把我给逐出师门了……”卫襄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德山老头残余的一点儿怒火终于在小徒弟这样伤心欲绝的哭声和控诉里彻底消散了。
他犹豫再三,还是没忍心一脚把小徒弟给踢出去,甚至还伸出手拍了拍小徒弟的肩:
“襄襄啊,你别哭了,要真是你大师姐吓唬你了呢,回头我说她,但要是她没说这个话,你就别给我哭了,再哭,我可真的要把你给逐出师门了!”
“师父!您也太偏心了!”
一旁无辜受到牵连的程无心翻了个白眼,愤愤地嘀咕。
她前往幻影海的时候,不是师父告诉她,不管是打骂也好,吓唬也好,都要把小师妹给弄回来的吗?这会儿倒是又怪到她头上了?
早知道她才不接这种里外不是人的差事呢!
卫襄却像是完全听不懂师父在说什么一般,继续哭:
“呜呜呜,师父还是要把我逐出师门……”
德山老头:“……襄襄你还要怎么样嘛?难道还是为师的错了?”
一旁芜青看着师兄直欲抓狂的模样,好笑又不敢笑。
好容易忍住了笑,芜青才小心地上前劝道:
“师兄,您看,襄襄是不是病了?不然以她的性子,就算是对自己的过错有所悔悟,断然也不止于此。”
听芜青这么说,德山老头这才低下头,仔细地盯着卫襄看了一会儿。
只见小徒弟越哭越凶,眼泪就像是山洪一般,连绵不绝,又急又凶地往外涌——
这的确不正常!
德山老头立刻凝神静气,手指往卫襄手腕上一搭,凝眉半晌,才又忽然抬起头看着芜青:
“去,把你的那位幻蝶姑娘请来。”
芜青似乎并不惊讶,立即就答应了。
她素手轻扬,指尖一缕白光穿过大殿门口飞了出去,不多时她的镇魂兽幻蝶就翩翩而来。
她只瞧了卫襄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惊讶道:
“这位小仙子真是好福气,居然能得我族尊者赐予‘冰魄’,实在是大造化。”
“她这样,难道也是因为冰魄的缘故?”
德山老头并非没有听说话幻蝶一族固魂所用的冰魄,但对这冰魄的副作用,他还真是心里没底。
幻蝶上前为卫襄看诊了一番,很快点头笑道:
“这冰魄虽然是一桩大造化,但是凡事利弊两面才是天地大道,是以冰魄能稳固魂魄不假,可也容易造成.人心神不稳,如果身怀冰魄者遇到震动心神的大事,就会被这冰魄将心中伤痛疑虑等等情绪放大百倍——所以还请掌门恕罪,小仙子这样,的确是因为冰魄的缘故。”
幻蝶这样说,德山老头和围在一旁的众人顿时也都放了心。
德山老头重新恢复了威严的神色,命程无心将几乎哭得神志不清的卫襄拖走,才跟莱芜和芜青道:
“这一次的事情,襄襄已经知道错了,你们回去告诫门下弟子,不许再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之前的事情。”
莱芜和芜青恭敬应了,便告退出去。
等到两人都走了,德山老头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笑了一声:
“没想到,这丫头心里,师门居然如此重要,居然是真的愧疚……甚好,甚好。”
围在大殿门外的众位弟子原本是翘首以盼小师妹被掌门打一顿丢出来的,没想到等了好半天,只等到不得再提此事的命令。
“小师妹没挨打?哎,她怎么能不挨打呢?”
祁连一听这命令,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这回却是轮到韩知非拉他袖子了。
“干什么?师父这么偏心,还不许人说了吗?”
祁连很是生气地甩开韩知非,却发现韩知非正在拼命给他使眼色。
他转眼一看,就看见贺兰辰还有白翼这二人,正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好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师兄们都倒了戈了,一心一意地护着小师妹了,他这是连句实话都不能说了吗?
好在还是有人暗戳戳站在祁连这边的。
因为上次海水暴涨,整个蓬莱全体警戒的缘故,被芜青勒令关禁闭反省的云舒被放了出来。
只是云舒因为那件事自觉丢了脸,在众位师兄师姐面前比之从前低调了许多,轻易不说话。
此刻却是站在祁连身后,笑道:
“祁师兄不必气恼,毕竟卫师姐和我们这些弟子不同。想来,掌门师伯和师父他们也是拿她没有办法了,才令我们不许再提这件事的——说来,我倒真是羡慕卫师姐这般闯了祸,还有师父师兄们相护的福气呢。”
此言一出,周围人看着贺兰辰和白翼的眼神就都有些不对了。
是啊,明明就是小师妹总是闯祸,师父还偏心袒护,别人就连说一句都不行了吗?
贺兰辰见此,清雅的面容上,神色没变,说出来的话却带上了冷意:
“看来云师妹这些日子的禁闭关得很是有用,说起话来,越发地滴水不漏,不错,真是不错。”
说完,也没去管云舒是否瞬间涨红了脸,转身就径自离去,行动间的不屑十分明显。
云舒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开口说回话,就又被人如此羞辱,羞恼之下,立刻就掩面哭泣而去。
“云师妹!”
祁连再傻,也知道云舒这是在向着他说话才被贺兰辰言语相怼的,连忙追了上去:
“云师妹,真是对不住,让你替我受委屈了!”
云舒回过头看了看,见只有祁连一个人追了过来,眼底的失望一闪而逝,但还是擦了擦眼泪,勉强道:
“是我不懂事了……不该在贺兰师兄面前说小师妹的闲话的。”
“这怎么能怪你?明明做错事的是小师妹,又不是你,大家却都偏着她,这怎么能让人服气?”
祁连安慰着云舒,心里却也是十分想不通:
“明明我这段时间已经看着贺兰辰和小师妹的关系不怎么好了,谁知道贺兰辰居然还是会为了小师妹变得这般尖酸刻薄,真是让人想不通!”
云舒的眼神闪了闪,想到从自己的故国南离传来的消息,便微微露了个口风:
“或许,是贺兰师兄有什么把柄落在小师妹的手里了,也未可知。”
“把柄?”
祁连的眼神也闪烁了几下,想到毗陵国内,自己父亲支持的那一位,咬咬牙,又安慰了云舒几句之后,就急匆匆地离去了。
在祁连走后,云舒的泪痕终于干了。
她来蓬莱晚,她认。
她没有卫襄那样讨人喜欢的能耐,她认。
她因为卫襄被师父责罚,她也认。
但是,所谓人心,不过是尔虞我诈。
仙途漫漫,大家且走着瞧吧。
蓬莱阁大殿外面,被留下来的韩知非默默地抬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白翼,就又立刻低下头,继续沉默了。
贺兰师兄如今像师父一样对小师妹护犊子也就罢了,可这位白师兄,实在是诡异得很哪!
他明明一句话没说,但自己偏偏觉得他也是对云师妹所言有很大的不满——
真的不是错觉吗?
不过,有一件事他肯定不是错觉。
韩知非朝着大殿内张望了几眼,又四处环顾了一圈儿,拽住了要走开的二师兄沈良夜:
“二师兄,尉迟师弟呢?他向来不是口口声声喜欢小师妹吗?怎么如今小师妹差点儿都挨打了,他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沈良夜看了韩知非一眼,拉了他就走:
“来来来,我带你去看看。”
蓬莱的山门外,尉迟嘉站在大门口,一左一右站着胖胖和狐狸精,韩知非远远望过去,竟然颇觉得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他们这是干什么啊?”韩知非不明所以。
尉迟嘉虽然入了蓬莱门下,但人人都知道,他那是看在小师妹的面子上,准确地说,是蓬莱利用小师妹将尉迟嘉这尊大神给留了下来。
所以,尉迟嘉这人,若是为了小师妹愿意拼命,韩知非是相信的,但他要是甘心沦为蓬莱的看家护院,韩知非是绝对不相信的。
果然,沈良夜的回答打破了韩知非这点儿幻想:
“他在追查造谣之人——谁要是今日不幸上门打探消息,被他逮到,那就等着被他扔出去吧!”
“这可真是……”
韩知非惊呆了,呆了半晌,又是一拍手:
“妙啊!”
管他尉迟嘉是为了小师妹还是为了蓬莱呢,问行不问心,只要他能把这些麻烦事儿解决了,他就是蓬莱的好弟子!
沈良夜没顾上理会木愣愣的韩知非,一直在看着尉迟嘉那边。
而尉迟嘉,也恰好拦住了一群不幸的人。
准确地说,是一群屡次在蓬莱手里遭遇不幸的人——
正是玄云门的师徒三人。
玄风带着已经恢复容貌的苏沫言和大弟子李铮,从船上跳下来,一眼看见尉迟嘉和两只宠物挡在山门外,就莫名地眼皮子跳了跳。
不过,连德山那老头儿他都不怕,区区一个蓬莱弟子,他才不会怕呢!
玄风很是给自己打了一会儿气,才上前拱手道:
“玄云门玄风,前来拜会德山掌门,还请这位师侄代为通传!”
尉迟嘉瞥了一眼站在玄风身后,俨然一副乖巧模样的少女,心底的厌恶明明白白摆在了脸上,语气也十分不善:
“不知玄风掌门求见我蓬莱掌门,所为何事?”
按说,尉迟嘉虽然曾得听涛真人青眼,但在整个东海并没有什么过盛的名声,又是小辈,玄风完全是不应该怕他的。
但玄风一对上此人冷冷的双眸,就是莫名地心里发憷,不由自主地如实答道:
“是这样,上次前往语凝海,蓬莱门下白翼师侄救了我的小徒弟,我心里十分感激,但因为扶桑神木被毁,我们玄云门也忙乱至今,才有空闲上门道谢,还请师侄代为通传一声。”
尉迟嘉不做声,目光更冷地看了一眼畏缩不安的苏沫言,心内念头转过,想了想,还是点头道:
“既然如此,请吧。”
尉迟嘉的态度称得上傲慢又无礼,玄风心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气闷又恼恨。
但想一想自己今日所为何来,到底忍下了,带着两个弟子匆匆自尉迟嘉身边走过,往山门内去了。
沈良夜见了,也没有迎上前去,反而伸手捅了刚刚回过神来的韩知非一下:
“快看,自投罗网的鱼儿来了,正好给尉迟师弟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