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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万里之行只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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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不理解这是怎么了,宁缺也不理解,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没有什么事,挪到夫子身旁,低声问道:“老师,是不是这件事情很麻烦?”

他说的事情,自然是指夫子救下桑桑,与昊天战斗这件事情。

夫子神情黯然说道:“当然很麻烦。”

宁缺闻言微惧,颤声说道:“桑桑不会有事吧?”

夫子闻言大怒,痛斥道:“你只会关心自已老婆,就一点不关心我这个老师?孝顺是什么意思懂不懂?她都吃了药了还能有什么事?怕她会死?我死了她都不见得会死!我现在关心的是肉,我现在吃肉没滋味了!”

宁缺抬起袖子,擦掉脸上的唾沫星子和油花星子,悻悻然想着,老师的脾气越来越大,莫不是先前和光明神将打那一架累着了?

一念及此,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满,赶紧和桑桑一起小意服侍夫子吃肉喝酒。

盛汤的时候,桑舍声安慰他道:“都说老小老小,人年纪老了,脾气就会变得和孝子差不多,咱们多哄哄便是。”

宁缺回头望向坐在草甸上一边喝酒一边骂天呵地的夫子,担心说道:“老师再大脾气我也能忍,只是总觉得有些问题。”

烤羊腿没有吃完,虽然在宁缺和桑桑看来,这绝对是他们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羊腿,但他们的饭量着实有限。而夫子又不怎么爱吃。

夫子是书院里饭量最大的那个人。宁缺和在书院里做过很长一段时间厨娘的桑桑,都很清楚这一点。宁缺甚至觉得,书院的实力排名其实和入门时间无关。完全看谁的饭量大,比如大师兄看上去温和平静,但如果真放开胃口吃饭。二师兄就算把裤带解了也比不上。

桑桑问夫子:“院长,剩的这些羊腿怎么办?送回他们帐蓬去?”

“他们天天吃这些烤羊腿,早就吃腻了,哪里肯吃剩下的,给他们也不过是浪费。”

夫子示意她把剩的烤羊腿放下,然后对着北方的雪丘吹了声口哨,口哨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传的极远,正在草甸间低头吃草的羊群纷纷抬起头来。

没有过多长时间。荒原地面微微颤动,草甸里那些羊群仿佛感知到极大的惊恐,向南四散逃走。有几只羊更是直接被吓的晕厥假死。

大黑马正在草甸下方啃食一根羊腿。忽然间,它霍然抬起头来。警惕地盯着北方,颈上的鬓毛随风而舞,似要竖立起来。

一只巨大的雪原巨狼和一只相对极为瘦小的普通公狼,从草甸北方的雪丘里缓缓走来,看都没有看一眼草甸里昏死的羊,继续前行。

大黑马露出白牙,对着远处那两只狼发出暴烈的嘶吼,它很清楚雪原巨狼多么恐怖,也知道那只看似瘦弱的普通公狼则更加可怕。

但既然夫子在旁,它便认为自已天下无敌。

……

……

那只雌性雪原巨狼坐下,草甸上便像是多了座小雪山。

桑桑好奇地看着它,伸手去摸了摸,发现触手处的雪狼皮十分柔软。

雪原巨狼没有任何反应,平静地任由桑桑摸着,神情显得极为温顺,当它嗅到桑桑身上极淡的一丝味道后,眼里竟似流露出想念和安慰的情绪。

那只瘦弱的公狼,坐在夫子身前,两只前爪提在胸处,就像是弟子一般行礼,宁缺站在夫子身后,看着这幕画面,觉得好生有趣。

夫子示意宁缺把剩下的烤羊腿递给它。

那只瘦弱公狼接过羊腿后,没有马上进食,而是对着夫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然后用充满威严的目光,看了自已的妻子一眼。

那只浑体雪白的雪原巨狼,有些不舍地离开桑桑身边,来到夫子身前行礼。

夫子看着这只公狼身上乱糟糟的毛皮,便知道这几年,狼群南下之后在荒原上的日子并不好过,伸手轻轻抚摸它的头顶。

那只瘦弱公狼一动不动任由夫子抚摸,身体微微颤抖,显得非常激动,非常幸福。夫子看着说道:“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你,所以让你过来。”

桑桑这时候走了过来,听着夫子的话,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酸。

夫子看着她说道:“这便是棠棠那只小白狼的父母。”

桑桑这才知道,为何先前那只雪原母狼会流露出那样的神色,想必是思念远在书院后山的孩子,心中的酸楚意味变得更浓。

……

……

雪狼夫妻离开之后,黑色马车也离开了那个离世而居的牧人部落。带着羊肉香脂的马蹄,在青草原野上时落时起,留下的蹄印里,引来了很多蚂蚁。

车厢里,桑桑在给夫子捶背,她现在身体似乎已经全好,做这些服侍人的事情很擅长,夫子也很喜欢被她服侍,眼睛渐渐眯起,似要睡着。

宁缺看着桑桑笑了笑,用嘴形无声道了声辛苦,桑桑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已一点都不辛苦,自已很愿意服侍夫子。

荒原地幅辽阔,虽然有很多蛮人生活在这里,但相对中原来说,依然是人烟稀少之地,奔驶其间时常好些天都遇不到一个人。

旅途很安静,宁缺都快要睡着了,忽然间窗外一片嘈杂,有叫卖声,有呼喝开道声,有小二迎客声,有马蹄声,有寒暄声。

荒原上怎么会忽然变得如此热闹?难道大黑马找着了一个大部落?宁缺困惑不解,掀开窗帘向外望去,然后身体骤然僵硬。

桑桑来到窗边,从他脸边探出头去。被看到的画面震惊地险些惊唤出声。

黑色马车此时正停在一条热闹的长街上。

街畔是拥挤的建筑。行人如织,商铺如林,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有轿夫抬着轿子连声喝道,有骄横的青年打马而过。

宁缺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他很肯定地知道。这里不可能是荒原。

夫子醒了过来,看着车窗畔发呆的小两口,问道:“到了?”

桑桑下意识里点了点头,然后忽然觉得不对,回头望向夫子,说道:“我们到了一个地方,但不知道是哪里。”

夫子往车窗外看了一眼,说道:“没错,这就是宋国的都城。”

宁缺很震撼。桑桑很震撼,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前一刻。自己这些人还在荒原极北深处吃烤羊腿。怎么下一刻就来到了宋国的都城?

要知道宋国在东海之畔,距离荒原北方足有万里之遥!

真正最震撼的还是大黑马。要知道这一路都是它在拉车,宁缺和桑桑没有看到这个过程,它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明明眼前是一片青草,而当前蹄落下时,便落在了青石板路上,这种瞬间万里的转换,直接让它吓到四蹄发软。

……

……

有很多在正常人看来,永远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只要夫子出手,那便没有什么不可能,比如桑桑病重难愈,宁缺浑身是伤,现在都好了。

有很多无法理解的事情,只要与夫子有关,那便可以理解,现在的宁缺和桑桑便持有这种想法,因为夫子非常人也,甚至宁缺现在以为,夫子非人也。

黑色马车在宋国都城繁华的大街上缓缓行驶,道观周遭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在为荒原上的圣战祷告,他们还不知道那场圣战的结局,更不知道那场战争最关键的人,现在已经来到了宋国,来到了他们的身旁。

当黑夜消褪,光明渐隐,碧空白云重现之后,宋国的人们从地上站起身来,生活以难以想像的速度回到正常的模样,不是所有人都还在关心北方荒原上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人开始关心自已小摊子的生意,自已的事业。

黑色马车停在一座不起眼的酒楼前。

酒楼里已然人声鼎沸,酒令拳声不绝于耳。夫子带着宁缺和桑桑拾阶入楼,穿过那些食客与醉汉,来到相对清静的三层楼上。

“先前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这时候便开始饮酒吃肉,酒楼饭庄的生意如此之好,除了压惊之外,更是因为每个人都需要吃饭。”

夫子看着楼下的食客,说道:“对普通人来说,吃饭永远是最重要的事情,因为吃饭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比荒原上那场战争重要,比律法重要,比道德重要,比信仰重要,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活着是最重要的事情,是活着唯一的目的,任何情感知识之类的东西,都是活着的附属品,必须把这个顺序弄明白。”

宁缺想了想后说道:“但活着总得有些意义,不然也没什么意思。”

夫子说道:“当然得要有点儿追求,但你首先得活着,才有资格去寻找意义。”

“绝对的利己?反对所有牺牲?”

“我说的活着,不是一个人的活着,而是很多人的活着。”

“好像很复杂……老师您究竟想教我些什么?”

“我想告诉你,既然活着是最重要的事情,那么吃饭就是世间头等大事。”

宁缺摸了摸肚子,心想才吃烤羊腿,又要吃什么?

还没等他把这件事情想明白,夫子已经拿起菜单,点了十八个菜。

……

……

(忽然又想把简介换成:这是一个老吃货和很多小吃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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