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恋,眼神透着向往和无比的怀念。
扣扣趴在床边没出声,安安静静地当倾听者。
病房外的走廊上,于国雄拉着顾止戈站在窗边。
他站了一会儿,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袋烟。
现在不像以前了,香烟到处都有卖 ,可他早就习惯了抽旱烟,一直也不习惯香烟烟嘴上的味道。
卷烟的过程缓慢,像是一个神圣又庄严的仪式。
旱烟纸摊开放在掌心,从根部卷起,细细碎碎的黄sè烟丝被包进白sè的方形纸里,烟嘴被卷成一个小尖儿。
手指沾上一点口水,在纸边抹了抹,糊住边缘处翘起的边儿。
卷好的旱烟像个小喇叭。
于国雄收好烟袋,把卷好的烟烟头含在嘴里,然后掏出了一盒火柴。
火柴配旱烟,是固定的搭配。
火柴头在纸盒边擦过,火没着。
他又擦了第二次,还是没着……
顾止戈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看着于国雄的手一直在抖,越抖越厉害。
火柴浪费了三四根,烟也没点燃,最后,顾止戈一把抢过了火柴。
火柴到了他手上,第一下就燃了,于国雄凑过去,含着烟卷儿用力吸了一口,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烟卷的尾巴冒着火星,明明灭灭。
于国雄吐出一口烟圈,眼前烟雾缭绕,于是模糊的视线更模糊了。
“这袋烟我抽了很久了,扣扣她妈不让我抽,我都是偷偷地才能抽上那么一口。”
于国雄突然出声,打破了走廊上的宁静。
顾止戈沉默良久,才道,“我也不让我爷爷抽,抽烟有害健康。”
于国雄突然笑了,脸上都是沧桑,老眼浑浊,干涩的连泪都流不出来。
“叮”的一声,旁边的电梯打开了,里面走出一对年轻夫妇。
微胖的妈妈怀里抱着一个新生的婴儿,年轻的爸爸低着头,不停地逗弄着自己的宝宝。
于国雄看着他们的背影,喃喃道,“新生命的产生是有顺序的,爸爸妈妈,哥哥妹妹,可是死亡没有,如果有的话,最先失去健康和生命的应该是我……”
时间无情地向前奔流,岁月在人的身体上刻下印记。
曾经腰杆笔直的于国雄突然被压驼了背。
顾止戈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于国雄的话狠狠地掐住,连呼吸都难受,他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好抬手揽住老人的肩,转头看向窗外,不停地眨眼睛。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第二次了。
要说最难受的,是眼前这个一直固执又凶巴巴的,如今却白发苍苍的老头……
“你爸爸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妈妈现在还记得你爸爸那时傻傻地样子。”
“其实头发丝要比缝在他衣服扣子上的线要脆弱的多,你爸爸却直接扯下了扣子。”
“他急着追坏人,人跑了,那颗扣子却还留在我的头发上。”
“我们第二次见面,是在b大,他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找到我,却说是为了找回他的扣子。”
……
“我没把扣子还他,一留就留到了现在。”
……
“所以我的小名才叫扣扣对吗?”扣扣仰头问道。
“对。”
“制服上的第二颗扣子最靠近人的心脏,代表着珍贵,我希望扣扣你也能成为另一个人最重要的扣子……”
如果是止戈,那就最好了。
柒明君顿了顿,没有把后面的半句说出口
她温柔地看着扣扣,看着看着就出神了,抬手将扣扣脸上的碎发拂到耳后,安静片刻又道,“扣扣啊,你长得真像你爸爸,越来越像了。”
生命的灯盏一点点在燃烧。
柒明君的jīng神一天不如一天,说这么多话已经到达了极限,声音变得越来越虚弱。
“扣扣,妈妈很想你爸爸。”
“我只有一个人,不陪你就是陪你爸爸,你爸爸一个人很孤独,你长大了,妈妈该去找他了。”
“你要原谅妈妈的自私,可无论如何,妈妈和爸爸一样爱你,我们会一直看着你,所以你要好好的。”
这话让扣扣心慌,她拼命地摇头,喉咙难受地哽住了,怎么也说不出话。
“扣扣,你可以难过,可是不要难过太久了,你要记住,死亡不是生命的结束,遗忘才是。”
“扣扣,你不会忘了妈妈对不对?”
刚刚拼命摇头的扣扣又开始拼命点头。
说好不哭的,可是眼泪却一颗一颗砸了下来,在雪白的被子上留下深sè的痕迹。
“所以妈妈的生命永远不会结束。”
……
在医生下达最后通知的那天,柒明君单独把顾止戈留下聊了会天。
谁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不过也没人在乎了。
在医学上,死亡是生命系统所有的本来的维持其存在属性的丧失,且不可逆转的永久性终止。
可其实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就在心脏停止继续跳动的那一刹那。
顾淮和陆芷他们都回来了,柒明君的病床前围着很多人,她听到了大家的哭声和呼唤声。
声音越来越小,一片白光中,她看到有人朝她一步一步走近。
男人穿着军装,笔挺的制服缺了第二颗口子,他微笑着伸出手,缓缓开口,温柔的声音迷人动听。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所以,明君,你要不要嫁给我?”
……
于归,我愿意的。
柒明君勾着嘴角,搭在腹部的两手一松,手心的扣子滚到了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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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柒明君离开的那天,于国雄高血压被送进了急诊室。
扣扣守在手术外,不敢哭,直到医生说老人没事了,她才放声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
……
顾止戈只能紧紧抱着她,什么也做不了。
连安慰的话,他都说不出口。
她哭累了才睡着,紧闭着眼,嘴里还一声一声地喊着“妈妈”。
已是半夜,月明星稀,顾止戈一个电话把夏毓叫了出来。
路上,夏毓还在不停地埋怨,埋怨顾止戈是不是有病,大半夜的话也不说清楚,突然叫他赏什么月,也不知道月亮有什么好赏的?
他想着待会肯定要狠狠骂顾止戈一顿,可是当看到顾止戈,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顾止戈。
颓废狼狈,往日的意气风发、矜贵自信不见一丝一毫。
走廊的灯光昏暗,顾止戈就坐在台阶上,他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右手还夹着一支香烟。
“你什么时候会抽烟了?”
“咔哒”一声,打火机冒出幽蓝sè的光,烟被点燃,橙sè的火星往上攀。
晚风吹过树叶,也把烟雾吹散。
“顾阿姨走了。”
顾止戈声音暗哑道。
夏毓被吓了一跳,他往前跨了两步,一pì股在顾止戈身边坐下,转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