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镇这些年变了不少。
漫画里，每年暑假一结束，石碑旁就会站在一个长头发的漂亮姑娘，姑娘背着个大大的书包，手下还推着两个行李箱，站在大太阳底下满头大汗的等车。
公交车来的时候，她先是费力地提起一个行李箱上车，然后笑着对司机不好意思地说让他再等一下，然后匆匆下车，涨红着脸再把另一个行李箱也提上来。
天气很热的时候人就很容易烦躁，有时候她的动作慢了点，赶时间的顾客会不耐烦地催促，可是看她一个姑娘不容易，也不好骂她，只会责怪地看她一眼。
她只能朝大家抱歉的笑，柔声道歉，然后落寞地拉着吊环站着，还要在拥挤的人群里努力护着自己的包和行李箱。
大多时候，并不会有人帮她……
顾止戈眼前闪过很多昨晚在漫画里看到过的场景。
那个叫于于的小姑娘，虽然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可她从小就被青梅竹马的隔壁哥哥顾佑宠着长大，又有疼她的妈妈和爷爷，所以她几乎从来没受过委屈。
小时候，顾佑会骑着自行车接送她上下学；日头很大的时候，他给她撑伞；下雨了，他会背着她走过积水的马路和被水漫过的桥；下雪天，他把自己的围巾细心地给她围上；有人欺负她，他就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揍得头破血流……
就连水瓶，他都不让她自己开。
可是后来，那个叫顾佑的少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这个被宠到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姑娘独自坚qiáng成长。
人生的路由两个人变成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单薄瘦弱的姑娘疲惫的往返于学校和家的路途上，可她却把心永远地留在那个安静古朴的小镇上，留在那个守着她长大的少年身上。
固执又死心眼。
……
眼角余光又瞄了一眼靠在车窗边安安静静地欣赏风景的于知希，顾止戈心头漫上一股酸涩。
他以前是多么爱这个姑娘啊！
宠她，疼她，护她，从来不让人欺负伤害他，可在他离开之后，欺负她的人还是一个一个冒了出来。
而他，是伤她最深的。
她表面上看着沉静、清冷、温柔又心思细腻，可心里该藏了多少委屈和难过啊！
爷爷告诉他，她学的是婚纱设计，这个专业画画是基础，颜料和画板都是必需品，又重，每年放假的时候，她就这么一个人拖着两个行李箱，从那么远的地方回家。
假期结束，她又得扛回去。
爷爷跟他说，每次看着她一个小姑娘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笑着和他们说再见然后远去的背影，他们都觉得很是心疼，可是又没办法。
他们老了，就算想帮忙，身体也不允许，有心无力……
顾止戈又想到昨天晚上，若不是他回来的早，她连家里的灯泡要自己换。
想着这些，顾止戈觉得自己心脏的某处，钝钝的疼，喉咙一阵发涩。
“去机场没人送为什么不告诉我？”
“嗯？”于知希一直看着窗外，他的声音又低，她没怎么听清，转头看着他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红灯，顾止戈停下车，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敲，低声道，“回来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闻言，于知希直直地盯着顾止戈发起了呆，想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那边车窗降下一半，落日余晖洒进车内，暖橙sè的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今天的他好像有点不一样，老是会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初的那个少年。
他主动放出她可以依赖他的信息，她没理由拒绝。
她收回思绪，点了点头。
“好。”
红灯跳到绿灯，车子重新出发。
许是觉得自己答应的太过干脆，于知希垂眸，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握紧，语气重新带上小心翼翼，“那会很麻烦你吗？”
“不会。”
顾止戈听着她的问题，心头又涌上不能名状的烦躁，但是怕吓到她，他又qiáng行压了下去。
他皱眉看了眼车里的镜子，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不是麻烦。”
……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车厢内很安静，于知希却并没有之前一起下山时的尴尬，反而觉得放松和安心。
她继续靠着车窗，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顾止戈偏头看了一眼，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还来得及，于是他刻意放慢了车速……
到机场的时候时间刚刚好，顾止戈帮她把行李办了托运，然后又把她送到检票处。
于知希从头到尾就拽着包带，乖乖地跟在他的后面。
直到机场广播响起，温柔的女声一遍一遍地在耳边催促，顾止戈和她道完别转身准备离开，可刚走出几步，身后突然贴上一个柔软的身躯。
细瘦的手臂从背后伸向前，紧紧地搂抱住了他的腰。
于知希脸贴在他的背后，手揪着他的衣服，越收越紧。
机场这个地方，无时无刻都很繁忙，旅客们身影来去匆匆。
有人归来，也有人离开；有人流泪分离，也有人重逢相拥。
被陌生的、汹涌的人流包围的时候，人的情绪总会突如其来的脆弱和敏感。
刚刚回头看顾止戈转身离开的背影时，于知希心里突然漫上一股难言的恐慌，挡也挡不住的恐慌。
生活里的变数总是太过无常，真正的离开都是悄无声息的，你不知道在哪一个最普通的日子里，最寻常的一次道别就成了人生中的最后一次。
她的生命中，总有人跟她告别之后，就再也不见了。
妈妈是，顾止戈是，顾淮和陆芷也是。
她害怕离别，害怕失去，害怕离开，总觉得等她回来的时候，他们就都不见了，然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所以每次返校离开爷爷，她都很害怕。
特别是两位爷爷生病住院的时候，那些最坏的念头她会害怕到连想都不敢想……
“你一定要好好和两位爷爷待在家，等我回来。”
于知希把脸埋在顾止戈背后的衣服里含糊道，软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她不安。
她想得到肯定的答案。
她和顾止戈如今唯一的联系是顾爷爷，如果不是顾爷爷，他完全可以毫不留恋地说走就走。
顾止戈没说话，他低下头，轻轻把手搭在她的手上，用了点力度想拉开了她的手。
于知希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怔了零点几秒，难过地主动收回了自己的手。
动作速度迅速得像是被触到触角的蜗牛。
刚刚是她逾越了，他最近软和亲近的态度让她误以为自己可以对他稍微任性一点，依赖一点。
“对不……”
道歉的声音突然被打断。
知道她误会了，顾止戈转身轻轻地把她拥入怀中，却又体贴的隔了一点点距离。
这个他曾经捧在手心无忧无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