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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又中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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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发话,风栾不得不让开,只是他退开前,郑重的对鬼蛊子说道:“主子不能有任何闪失。”

鬼蛊子点点头,眼神同样凝重:“老夫自当尽力。”

为了不打扰鬼蛊子施针,风栾领着宁伍一等人退出去等候。

只留下温疏晏。

鬼蛊子撸起衣袖,双手分别各持一枚银针,一枚细小,一枚粗长。“劳烦王妃脱下王爷上衣。”鬼蛊子双手不得闲,只有请求温疏晏帮忙。

眼下是作不得羞的时候,温疏晏不敢迟疑,她倾身扶起宁清秋,将枕头放到他的后脑勺,固定好姿势后方才为他去脱那件染血的衣衫。衣衫敞开,露出他精壮的上半身,浑厚的男人气息将她包围。温疏晏有瞬间的羞怯,却在抬眼看到那条血痕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转化为深深地说不清楚的情绪。

她不禁伸出手想要去摸那条血痕,鬼蛊子吓了一跳,赶紧制止了她:“王妃不可。儡毒尚还未解,你一介柔弱之躯万不可随意触碰伤口。”

温疏晏讷讷收回手,颔首问道:“我能为他做什么?”看着宁清秋静静地躺在那里,她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如果不是顾及到自己,他应当可以全身而退。

“王妃要做的,是陪伴……”鬼蛊子说完,迈步到床边。

温疏晏后退了一步,腾出一些空间。双眼却紧盯床榻上的病人,无处安放的玉手随着宁清秋痛苦的闷哼沁上一层层细汗。

手心成拳,唯有静待。

鬼蛊子戴上了金丝手套,伸出食指仔细比量了一下伤口半径。忽地双眼凝神,两根手指夹杂着的银针便以患处为中心,落在了先前计算好的地方。一毫不差,手起针落;一针落下,又行一针。温疏晏只看到眼前闪过一道道幻影,宁清秋的胸口处便已扎满了大大小小的银针,有深有浅,有粗有戏,长短不一。

饶是以她的见识,也不明白鬼蛊子是怎么做到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这样高难度的操作。

如果有懂行的人在此,一定会认出来这是失传已久的挪乾针法!

这套针法极为考虑施针者的眼力,手速,以及毅力,没有几十年的基础打牢是难以做到的。

鬼蛊子不愧为大华第一神医,这套针法施行起来虽然耗神却也算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虽不敢说是大成却也难得精通了。

在银针插上的同时,他也不敢松懈,一面观察着宁清秋的面色,一面从箱子里取出静置很久的璇玑花和竹青叶,手法熟练的将这一花一叶一起丢进了精致小巧的药罐里,捣弄了几下后,碎碎的药汁顺着石杵滴落。

待药香完全散开,又从随身携带的百宝箱里拿出一个小碗,滤过一层纱网收下研磨好的汁液。

床边没有多余可以放置东西的台子,为了节省时间鬼蛊子只好唤过温疏晏,予她说道:“劳烦王妃帮老夫端着这个碗。”

温疏晏立刻走过去,从他手里接下那半碗药汁,捧在手心如护珍宝,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

传闻璇玑花和竹青叶二者合一能解百毒,不过未得证实,鬼蛊子也无把握。只是单靠银针躯走毒气尚是凶险,这才不妨一试。

取针前,鬼蛊子郑重交代道:“一会老夫取针沾药,王妃一定要拿稳,万不可缩手!”

温疏晏点头,十分认真的记下了,捧着碗的手更加握紧了几分。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一道幻影,一枚染着黑血的银针准确无误地落入温疏晏捧着的碗里。黑色的银针浸泡在药汁里,竟然慢慢的褪去黑气恢复了银色,温疏晏还来不及惊讶,又是一枚银针落下……且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多。很快,原本扎在宁清秋身上的银针都到了碗里。只一眨眼的功夫,玉瓷相盛的黄色药汁渐渐变成了深黑色,冰凉的器皿冒出一股热气腾腾的黑烟。温疏晏只觉得掌心灼热,如同捧着一个烧开的茶壶,烫得她差点就把碗丢了出去。

想起鬼蛊子的交代,她强忍住灼烫之感。

银针上的黑色之气来源于宁清秋身体里的毒液,刚才鬼蛊子已用二十四枚银针将他体内的儡毒本源聚集一处,然后以针引毒外放,只是效果不太明显,所以才不得不大胆撤针。

准备实行另一套方案。

眼下只有依靠璇玑花和竹青叶的药汁,看能不能起到中和作用,让儡毒毒气消亡在这两种药液之间。

只见刚才银针褪毒想来是有效的,鬼蛊子更有信心了一些,将那些浸泡过的银针又重新插入了方才的位置,只是这一次要比原来的深度更深,几乎没体!

沾了璇玑花和竹青叶的银针果然不同,银针上方隐隐冒出紫气,大片大片的萦绕在一起。

半柱香过去,那紫气终于越来越薄,最后泯灭。

鬼蛊子见状,立刻查看伤口,翻开那道血痕,只见里面的黑血没有了,再次流出来的血液是新鲜的红色。

“鬼神医,怎么样了?”温疏晏目睹一切,在一旁焦急询问。

“王妃不必担心,待老夫撤了这些银针,王爷便无大碍。”

鬼蛊子伸出满是摺皱的双手,灵活的手指如附吸石完成收针。

大功告成。

温疏晏此时才发现神医脚步虚晃汗流浃背,立即手疾眼快的扶住这位倾尽心力的长者。

挪乾针法太过费神,再加上他年迈已高,自然有些吃不消。

温疏晏搀扶着他走到帘后的桌子前坐下,鬼蛊子大大喘息了几口气,方才气息缓慢地交代道:“儡毒已除,接下来就看王爷何时清醒了,还需王妃每隔三个时辰为王爷喂一口汤水。”

温疏晏听到儡毒解了,总算松了口气,深拧的眉心渐渐放松了下来,对鬼蛊子谢了一礼:“劳烦神医了。”

鬼蛊子摆摆手,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这是老夫应该做的。”

当初的那件恩情,虽然在他们母子眼里是小事一桩,但是在一辈子重情重义的鬼蛊子心里,却是记住了舒妃娘娘的救命之恩!更何况,当初也是因为他,舒妃才会被后宫的嫔妃们孤立,隔离……

房门的咯吱声拉回了鬼蛊子的思绪,风栾带头冲了进来,三步并一步闯进他还未来得及聚焦的眼前。一阵阴影覆盖了窗台照进来的光线,风栾身后的宁伍率先探头问道:“解了没有?”

看到这么些忠心耿耿的手下,鬼蛊子即便再疲劳,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予他们一个安定的回答:“解了。”

“宁伍,送鬼神医回厢房好生休养。”温疏晏拿出女主人的架势,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另外,吩咐厨房随时备着白粥和清汤,若是王爷醒来了就立刻端过来。”

下达完指示后,宁伍及其他几个护卫一同退了出去,只有风栾留了下来。“知道是谁做的吗?”这样频繁的刺杀,短短时间她就已经经历了两次,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些年有多少一波又一波的危险降临,是不是正是因为经历了太多这种生死徘徊一线的感觉,才会有记不清了风轻云淡的四字概括?

风栾的眼里陡现不加掩饰的杀意,毫无隐瞒的回道:“宁闻择!”

温疏晏没想到五皇子的胆子居然这么大,宁清秋可是太上皇亲手册封的王爷啊……同为皇子,就算他可以不顾兄弟亲情,难道他就不怕刺杀皇子这样的罪名落到皇上的耳朵里吗?

风栾似是看出她的疑虑,冷冷一笑,“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何时关心过主子的死活?如果关心,也只是关心他到底死没死?何时死?怎么死?”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温疏晏一时难以接受,“怎么会呢?王爷……在宫里不是很受欢迎吗?”至少在她的印象里,皇上待王爷还算亲和有礼,不加约束。

“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若不是……”风栾原本想说,若不是因为“骑士”在手,出口时改成了:“若不是主子手里有一些保命的手段,恐怕早已被他们除之而后快了……”虽然王妃也知道“骑士”,但她对骑士的理解不一样,还好及时收住嘴,免得她追问下去。

这就是皇家亲情,冷漠到让人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冻滞。

虽然她嫁进王府时早有准备,可是更直观的认清这一现实后,不免替宁清秋感到寒心。生活在这样的圈子里,一定很不容易吧?

回头望去,床上的男人双眸紧闭,安详的沉睡着。温疏晏走过去,替他捏紧被角时又查看了一遍伤口,那一块血痕已经淡了很多。她眼角不经意间轻扫,垂下的峨眉蹙成了一座小山峰,小腹那里旧伤成茧……想来即便是得以痊愈,也还是会和之前受的伤一样留下足迹。

“这次的事情,你们准备怎么做?”温疏晏的声音从床边传到帘珠后的风栾耳里。

风栾无法做主,只是猜测道:“以王爷的个性,会先记下……”

那就是说这一次可能又是不了了之,“我知道了。”温疏晏纭纭清冷的声音再度传来:“你先下去吧。”

风栾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传来掩门声。

温疏晏慢慢蹲下身子,趴在床沿上,对着病榻上的人喃喃自语:“都被人欺负到了这种境地,你还要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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