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8 章
了,还有另外一个幸存者叫闻无忌。
他到底在哪儿,我想司丞也知道。”
凭李泌的才智,立刻猜出了前后因果。
他看向张小敬的眼神,变得冰冷无比,可在那冰冷里,又带着那么一点绝望的意味。
一个出生入死的袍泽,和一个屡屡打压怀疑的组织,张小敬会选哪边,不言而喻。
张小敬避开李泌的眼神,抬起手臂,手指在眼窝里轻轻一掸。
这不是下意识的习惯动作,而是为了不那么尴尬。
萧规看看李泌,又看看张小敬,咧嘴笑道:“李司丞慧眼识珠,一眼就挑中了我这兄弟。
若不是我有几分侥幸,说不定真被他给搅黄!只可惜你们蠢,不能一信到底。”
李泌一言不发。
萧规把自己的弩机塞到张小敬的手里,轻松道:“大头,为了庆祝咱们重逢,chā个茱萸呗?”
“chā茱萸?”张小敬听到这个词,脸sè一变。
这可不是民间重阳节佩茱萸的习俗,而是西域军中习语。
茱萸果成熟后呈紫红sè,chā茱萸的意思,是见血。
萧规笑意盈盈,下巴朝李泌摆了摆。
他的意思很明白。
半个时辰之前,张小敬还是敌对的靖安都尉,现在转变阵营,为了让人信服,必须得纳一个投名状——靖安司丞李泌的人头,再合适不过。
杀死自己的上司,将彻底没有回头路可走,如此才会真正取得蚍蜉们的信任。
萧规盯着张小敬,脸上带着笑容,眼神里却闪动着几丝不善的光芒。
这个生死相托的兄弟,到底能否值得继续信任,就看这道题怎么解了。
他身旁的几名护卫,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拔刀相向。
灵官阁里一时安静下来。
李泌仰起头,就这么盯着张小敬,既没哀求,也没训斥。
张小敬也没动,他沉默地肃立于李泌对面,那一只独眼微微眯着,旁人难以窥破他此时的内心活动。
见他迟迟不动手,护卫们慢慢把手向腰间摸去。
只听咔嚓一声,张小敬抬起右臂,把弩机顶在了李泌的太阳xué上,手指紧紧钩住悬刀。
“李司丞,很抱歉,我也是不得已。”
张小敬道,语tiáo沉稳,不见任何波动。
“大局为重,何罪之有。”
李泌闭上眼睛。
他心中苦笑,没想到两人在慈悲寺关于“杀一人,救百人”的一番对话,竟然几个时辰后就成真了。
更没想到,他居然成了那位被推出来献祭河神的无辜者。
张小敬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一扣悬刀。
噗的一声,李泌的脑袋仿佛被巨锤砸中似的,猛地朝反方向一摆,整个身躯以一个滑稽的姿势仆倒在地,一动不动。
靖安司的司丞,就这样被靖安司都尉亲手射杀在太上玄元灯楼里。
张小敬垂下弩机,闭上眼睛,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将再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为了拯救长安,他不后悔做出这个选择,可这毕竟是错的。
每一次应该做的错事,都会让他心中的包袱沉重一分。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无比,张小敬突然睁开眼睛,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这并不是弩箭贯脑该有的反应。
他看了看手里的弩机,把视线投向躺倒在地的李泌,发现他的太阳xué有一圈紫黑sè的瘀血。
张小敬的视线朝地面扫去,不由得瞳孔一缩。
那支射出的弩箭,居然没有箭头。
手弩的箭杆和弓箭杆不同,顶端要削圆,前宽后窄。
因为手弩一般应用于狭窄、曲折的近战场合,qiángtiáo在颠簸环境下的威力。
眼前这支弩箭,没有尖铁头,只剩一个椭圆的木杆头。
这玩意打在人身上会剧痛无比,但只会造成钝伤,不会致命。
张小敬疑惑地看向萧规。
萧规拍了拍巴掌,满脸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大头,恭喜你,你通过了考验。”
“怎么回事?”
“我对大头你并不怀疑,不过总得给手下人一个交代。”
萧规俯身把箭杆捡起来,“我本以为,你会犹豫,没想到你杀上司真是毫不手软,佩服,佩服。”
他对张小敬的最后一点疑惑,终于消失了。
一个人是否真的起了杀心,可瞒不过他的眼睛。
刚才张小敬扣动悬刀时的眼神,绝对是杀意盎然。
张小敬轻轻地喘着气,他的右手在颤抖着:“你给我弩机之前,就把箭头给去掉了?”萧规笑道:“你能扣动悬刀,就足以说明用心,不必真取了李司丞的狗命。
他另外还有用,暂时不能死在这里。”
这时李泌咳咳地试图把身体直起来,可是刚才那一下实在太疼了,他的脑袋还晕乎乎的,神情痛苦万分,有鲜血从鼻孔里流出来。
萧规拎起他的头发:“李司丞,谢谢你为我找回一位好兄弟。”
“张小敬!”
一声大喝响彻整个灵官阁。
李泌拖着鼻血,从来没这么愤怒过:“我还是不是靖安司的司丞?你还是不是都尉?”
“是。”
张小敬恭敬地回答。
“我给你的命令,是制止蚍蜉的yīn谋!从来没说过要保全长官性命!对不对?”
“是。”
“你杀本官没关系,但你要拯救这长安城!元凶就在旁边,为何不动手?”
萧规从鼻孔里发出嗤笑,李泌这脑袋是被打糊涂了?这时候还打什么官腔!张小敬缓步走过去,掏出腰间那枚铜牌,恭恭敬敬chā回到李泌腰间:
“李司丞,我现在向你请辞都尉之职。
在你面前的,不再是靖安司的张都尉,而是第八团浴血奋战的张大头,是悍杀县尉、被打入死牢的不良帅,是被右骁卫捉拿的jiān细,是被全城通缉的死囚犯,是要向长安讨个公道的一个老兵!”
他每报出一个身份,声音就会大上一分,说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李泌的脸sè铁青,张小敬入狱的原因,以及在这几个时辰里的遭遇,他全都一清二楚,更了解其中要承受着何等的压力和委屈。
现在张小敬积蓄已久的怨气终于爆发出来,那滔天的凶蛮气势汹涌扑来,让李泌几乎睁不开眼。
偏偏他没办法反驳。
吐出这些话后,张小敬双肩一坠,仿佛卸下了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