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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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膊已是酸疼无力,整个身子一下子滑出半空,只靠一只手死死抠住边缘的凹槽。

那柄障刀在半空旋了几个圈子,掉到了灯楼底部的深渊中去。

与此同时,第二十三间灯屋,点亮。

鱼肠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他很少如此失态,可今天是个例外。

这一场决斗,终究还是他赢了。

张小敬这头野兽,最终还是被他打败了。

他走到木lún边缘,用皮靴踩住张小敬的五个指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张小敬的身体无助地在半空晃动,面sè狰狞,始终不肯松开指头。

“到头来,你谁也保不住。”

鱼肠俯视着这个手下败将,他现在可以轻易杀死张小敬,可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刚才张小敬的疯狂,让他感受到了恐惧。

单纯杀死这个浑蛋,已不足以洗刷这种屈辱。

只有让这个仇敌在绝望和痛苦的情绪中煎熬良久,然后死去,才会让心中的愤怒平息。

他不再继续蹍压张小敬的手指,而是指了指那个机枢木台,走过去。

张小敬吼道:“你来杀我好了!不要去扳动机关!”

鱼肠侧耳倾听,脚步放慢,这哀鸣比教坊的曲子还好听,他要好好享受这一过程。

张小敬单手抠住凹槽,双目充血,声音嘶哑如破锣:“不要扳动,你会后悔的!”

在这声声的吼叫中,鱼肠慢慢地踏到木台之上。

伸出手握住两条长柄,仰起头来,向天顶望去。

最后一间“明理”灯屋,点亮。

太上玄元灯楼上的二十四间灯屋,至此终于全数点燃。

二十四团璀璨的巨大灯火,在夜幕映衬下宛若星宿下凡。

它们以沛然莫御的恢宏气势次第旋转着,在半空构成了一个明亮而浑圆的lún回轨迹,居高临下睥睨着长安城的一百零八坊。

屋中灯俑个个宝相庄严,仿佛众妙之门皆从此开。

在这座灯楼的顶端,有十几根极长的麻绳向不同方向斜扯,悬吊半空,绳上挂满了各sè薄纱和彩旗。

灯没亮时,这些装饰毫不起眼。

此时灯屋齐亮,这些薄纱扑簌簌地一起抖动,把灯光滤成绯红、葡萄紫、翠芽绿、石赭黄等多彩光sè,把灯楼内外都笼罩在一片迷离奇妙的彩影之中,有如仙家幻境。

无论是升斗小民还是天潢贵胄,有几人曾目睹神仙临凡?而今天,每一个人的梦想都变成了眼前的实景,这是值得谈论许多年的经历。

惊涛骇浪般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拍击而来。

兴庆宫内外早已准备好的乐班,开始齐奏《上仙游》。

长安城的上元节的欢庆,达到了最高cháo。

鱼肠看了张小敬一眼,有意侧过身子去,让他能看清楚自己的动作。

手腕一用力,将那赤红sè的长柄推至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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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寅初(1)

马车旁的马匹,也都同时转动了一下耳朵,喷出不安的鼻息。

护卫们顾不得安抚坐骑,他们也齐齐把脖颈转向北方。

天宝三载元月十五日,寅初。

长安,万年县,安邑常乐路口。

从刚才拔灯红筹抛出燃烛开始,李泌便一直跟在那辆东宫所属的四望车后面。

不过他没有急于上前表明身份,而是拉开一段距离,悄悄跟随着。

李泌手握缰绳,身体前倾,双腿虚夹马肚,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加速的姿势。

但他不敢太过靠前,因为一个可怕的猜想正在浮现。

这念头是道家所谓“心魔”,越是抗拒,它越是qiáng大,一有空隙便乘虚而入,藤蔓般缠住内心,使他艰于呼吸,心下冰凉。

这一辆四望马车离开兴庆宫后,通过安邑常乐路口,一路朝南走去。

这个动向颇为奇怪,因为太子居所是在长乐坊,位于安国寺东附苑城的十王宅内,眼下往南走,分明背道而驰。

既不参加春宴,又不回宅邸,值此良夜,太子到底是想要去哪里?

这一带的街道聚满了观灯的百姓,他们正如痴如醉地欣赏着远处灯楼的盛况,可不会因为四望车上竖着绛引幡,就恭敬地低头让路。

马车行进得很急躁,在拥挤的人群中粗bào地冲撞,掀起一片片怒骂与叫喊——与其说是跋扈,更像是慌不择路的逃难。

四望车两侧只配了几个护卫兵随行,仪仗一概欠奉。

那只搁在窗棂上的手,始终在烦躁地敲击着,不曾有一刻停顿。

李泌伏在马背上,偶尔回过头去,看到太上玄元灯楼的灯屋次第亮起。

身旁百姓们连连发出惊喜呼喊,可他心中却越听越焦虑。

等到二十四个灯屋都亮起来,阙勒霍多便会复活,到那时候,恐怕长安城就要遭遇大劫难了。

他在追踪马车之前,已经跟陈玄礼将军打过招呼,警告说灯楼里暗藏猛火雷,让他立刻对勤政务本楼进行疏散。

至于陈玄礼听不听,就非李泌所能控制了——话说回来,就算现在开始疏散也晚了。

勤政务本楼上的宾客有数百人,兴庆宫广场上还有数万民众,仓促之间根本没办法离开爆炸范围。

只能指望张小敬能及时阻止灯楼启动,那是长安城唯一的希望。

一想到这里,李泌眉头微皱,努力压抑住那股心魔。

可这一次,任何道法都失效了,心魔迅速膨胀,几乎要侵染李泌的整个灵台,qiáng迫他按照一个极不情愿的思路去思考。

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任何离开勤政务本楼的人,都值得怀疑。

那么,太子为何在这时候离开兴庆宫?是不是因为他早知道灯楼里有猛火雷,所以才会提前离开?

思路一念及此,便好似开闸洪水,再也收拢不住:只要猛火雷一炸,整个勤政务本楼顿时会化为齑粉,从天子到李相,绝无幸免,整个朝廷高层将为之一空。

除了太子,不,到那个时候,他已经是皇帝了。

李泌的心陡然抽紧,指甲死死抠进牛皮缰绳里去,留下极深的印痕。

他没法再继续推演下去,越往下想,越觉心惊。

李泌与太子相识许多年,他不相信那个忠厚而怯懦的太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是……李亨毕竟是李氏之后。

这一族人的血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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