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药婆婆
陆大鹰话一出口，院子里轰的一声，又鼎沸喧天起来。
以往的武林大会，通常是发出五百张请帖，最后来了五千人，大多没收到请帖的也要去凑凑热闹，看一看武林中的风向，也许还能顺便捞些好处，就像二十年前剿灭魔教总坛一役，去的人多少得了些好处。而收到请帖的，也要呼朋唤友，或者带着门人弟子，如此一来，一个武林大会，规模通常要比计划的大了数倍。
这次西南武林人士收到英雄帖的，多是成名已久的老成持重之辈，心知这次英雄大会非同小可，若是一窝蜂去了，乌合之众恐怕于大事无益，不如先搞个聚会梳理出一些章程，控制好前去大会的人数，往浅处说脸面上好看，涨涨西南武林的威风，往深处说可以在利益分配时把分配权控制在少数人手里。于是几个武林名宿凑到一起商量了一下，找到了陆大鹰，让他出面发出邀请，请西南武林有头脸的好汉来飞鹰山庄一聚。
陆大鹰方才说的没有收到英雄帖就不要去英雄大会的话，实乃欲擒故纵，进二退一之策。见院中众人大是不满，就假意回身与厅堂坐着的诸人商量一会，回过身跟院中群雄喊道:“我方才与诸位前辈商量了一下，目前知道咱们西南武林收到英雄帖的有五十三位英雄，也许还有没统计到的，估计也不多了。五十三位，声势有些小。我知道院中各位都是愿意北上抗燕的好汉子，可若是一股脑都去了，加上别的地方的英雄，那英雄大会可容纳不下这许多人，因此咱们这两天再一起推举出来五十位好汉，与收到英雄帖的好汉们一起去英雄大会，即使不能参加正会，也能在外围壮壮声势不是?”
院中众人听了这话嗡嗡议论声响成一片，有人轰然叫好，叫好的通常是没接到英雄帖又自信武功名望高人一筹的，还有些武功不高又没什么名望的知道自己没希望被推举，但有热闹好瞧自然也同意。
唯独武功名望不高不低的一众人，觉得被推举出来当然好过自己去凑热闹，可是又对自己能被大家推举没有十足的信心，一时狐疑不定。
忽听院中一角传出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那就是比武喽，谁功夫高谁去，最是公平不过。”这声音并不高亢，慢慢悠悠的，却盖过了院中众人的议论声。
众人往声音传出的院子一角看去，只见一个黑袍人独自坐在院角一桌，正在自斟自饮，他这一桌只他一人，而相邻的桌都坐满了人，似是没人愿和他共坐一桌。
陆大鹰一见此人，高声笑道:“原来是'鬼手'袁兄!袁兄说的有道理，只是一来此间的英雄太多，比起武来恐怕会耽误了英雄大会的日程。二是在座都是西南武林的好朋友，动手比武恐怕会伤了和气。所以还是以推举的方式比较好。”
那黑袍人冷笑一声道:“推举出来若是有人不服又如何是好?到最后岂不还是要靠厮打一场分个高低。”
陆大鹰一时语塞:“这...”心下却是暗笑。陆大鹰表面粗豪，实际上心机深沉，他和身后众位名宿早已预料到局面最终会演变成比武定资格，但是一旦比武必有伤亡，陆大鹰和众名宿都不愿意背负这责任，因此又用了欲擒故纵之法，先说个推举的法子，等着有人跳出来反对。如果没人反对，陆大鹰也早安排好了内应，适当时候自会跳起来提出比武排位的点子。没想到陆大鹰说完，第一时间就有人跳了出来。
这黑袍人姓袁名奎，绰号“鬼手”，乃是西南武林中有名的暗器名家，只是性子狭隘，为人偏激，对敌之时下手狠毒，他的暗器功夫又极为高明，因此知道他的人都不愿得罪他，也不愿与他为伍。袁奎名声不佳，因此没接到英雄帖，但他自问暗器功夫高明，院中众人能与他匹敌的不超过二十人，若是推举，以他的人缘定然没人选他，若是比武，他排到五十名之内是十拿九稳了。
陆大鹰又回身假意与众名宿商量一番，回过身宣布道:“就按袁兄的提议，咱们这次比武定位。不过为了不伤和气，节省时间，大家想参加比试的就报个名，不想比试的，我飞鹰山庄也有好酒好肉款待。报名比试的不到五十人，那就不用比了，大伙一起去。若超过五十人再比试不迟。”说罢院内群雄轰然叫好。
陆大鹰又道:“今晚小弟准备了些酒菜，大家暂且共谋一醉，共贺咱们西南武林这场盛事。明日我们再比武定位。”说罢一摆手，庄丁把各式菜肴流水般端上来，大多是肉菜，正合了习惯大块吃肉的武林好汉的意。飞鹰山庄家业颇大，做了这许多人的菜肴也不见局促，每道菜的味道都算不错。大家刚才久等之下已然就着小菜喝了一轮，这时主菜上来，气氛立时热烈起来，划拳行令之声再度响起，互相熟识的走来走去互相敬酒，一时之间热闹无比。
如此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忽然“鬼手”袁奎大叫了一声:“陆大鹰，你在酒菜中下了什么?”连喊了几遍，院中群雄逐渐安静下来，愕然看着袁奎，忽然另一个汉子“咦”了一声，颤声说道:“怎么我浑身没了力气!”说完一跤坐倒在地。紧接着院中群雄一个又一个，不停有人跌坐在地，本来坐在椅子上的也渐渐动弹不得。
厅堂上陆大鹰正在敬酒，听得院中有变，一时呆住了，不一会他自己也扑通一声坐倒在地，连连大喊道:“不是我!不是我啊！”
郭进和白万对望一眼，试着运了运气，果然气力也在逐渐消失，二人眼中露出惊疑的神色。
陆大鹰又喊道:“陆成!陆成!去看看厨房出了何事?陆成!”陆成是飞鹰山庄的官家，出了这等事陆大鹰第一时间想到厨房出了问题。
“不用喊了，是老身在酒菜里下了'销骨散'。”一把苍老的声音伴随着铎铎的拐杖顿地声在院中响起，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老妪穿了一件五颜六色的花袍子，手持一根枯藤杖，站在了厅堂屋脊之上，说完这句话，也不见老妪有何动作，身形自屋脊飘然而下落在院中，轻功竟是不弱，她身上的五色彩袍颜色极浓，在院中火把照耀下颜色直似要从袍上滴落下来。
“药，药婆婆!”院中群雄有人认出了老妪，颤声把名字喊了出来。
听了这个名字，院中群雄一片哗然。忽的药婆婆手中枯藤杖一顿，院子一角传出“噗”的一声，大家一看，只见“鬼手”袁奎的双眼爆出了眼眶，双耳和口中不断流出血来，仿佛是脑中有什么爆炸了一般。他尸身倒下时，附近众人看到他手中还拿着两枚蓝汪汪的飞针，想是虽然失了功力，但暗器手法还在，想要暗中出手被药婆婆发现了。
“哼，'鬼手'袁奎，暗器上的毒都是找我炼制的，如今见了我，却第一个想杀我。酒菜中除了'销骨散'，我还下了'赤血椿象卵'，谁有异动，就让他脑子爆开。”药婆婆阴恻恻说道。一时间院中一片死寂，没人再敢稍动。
“药婆婆，都是西南武林同道，何至于如此?”陆大鹰满面惊疑问道。
“西南武林同道?那为何在此搞这聚会，却没人告知于我?”说罢药婆婆自怀中拿出一物扬了扬，又道:“那天下英雄大会却没忘了老身，给了一张英雄帖与我。”
陆大鹰嗫嗫道:“药婆婆乃世外高人，在下以为药婆婆不愿参与我等的闲事。”
药婆婆桀桀笑道:“世外高人?你们是怕老身来了，会戳穿你们做过的好事罢?那些找我买过毒药的，都怕和我照面罢?那些找我买过无色无味催情药的，找我买过让人一个月后毒发身亡的毒药的，找我买过让人变作痴呆药物的，都怕我见了面把你们喊破罢?”说罢药婆婆眼睛扫了一圈院中群雄，那些江湖好汉见了药婆婆目光扫过了，竟有很多不敢对视，低头不语。
药婆婆又道:“你们放心，老身既然做这个生意，就不会把你们喊破。只是你们心里有鬼，来此聚会却无一人来告诉老身一声。买药时毕恭毕敬，买完药就把老身视为洪水猛兽，所以老身前来告诫你们一番，老身一个人，比你们这些废物加起来都有用。”
众人功力全失，又被下了蛊虫，也无人敢出言反驳。药婆婆见众人唯诺，心下得意，又道:“搞什么西南武林会盟，没有老身，你们能成的了何事?二十年前，如果不是老身的'销骨散'，白道联盟如何能剿灭了魔教的魔崽子们而没有伤亡?就算凤九翼那老魔头没在，魔教总坛还是高手如云，凭那帮乌合之众的本事，人数再多一倍也攻不下那魔教总坛......”
院中群雄本来一片沉默无人敢出声，药婆婆得意洋洋说到这里，院中忽然响起一声叹息:“药婆婆，你教训此间众人也就是了，何必出言辱我神罗教教主和教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