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硬着头皮轻咳了一下, 迎着笑脸看向顾言忱,在顾导和小顾总两个称呼间斟酌了一下,觉得委实为难。
笑了笑, 打圆场道:“言忱啊,你别误会,顾导只是想和你单独说点事。你看,知道你出了事,他今天早上的高层会议都没开,特意给你选了补品送过来,补血的...”
顾怀年眉峰一凛,斜了助理一眼,冷硬气场浮现,助理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顾言忱眼神清淡如水,淡淡看向窗外,不置一词。
莫晓在他的手心捏了一下,用指腹轻轻摩挲,无声安慰。
目光一跃,对上助理含笑的眼神,交流着什么信息。助理笑着说:“凌小姐,方便的话,我们出去坐坐。”
莫晓抿chún笑了一下,点头说好。
将顾言忱的上衣理了理,在他的肩头抚了一下,顾言忱回头看她。
窗外的阳光不算烈,她的眼眸映着日光清华,闪着点点盈光十分柔和,是理解,是包容,她知道他不想让她在父亲面前受委屈。
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没事的,我出去坐一会儿,你和爸爸好好说话,别发脾气。”
顾言忱拽紧了她的手。
莫晓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和抿着的没什么血sè的chún,声音愈发柔和,“不委屈的。”
顾平生的眼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可在安静的病房里凝神去听也是听得见的。
助理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自言自语似地轻喃了一句,“挺好的姑娘啊。”
莫晓和助理退出病房,没了润滑tiáo和的人,父子两人更是安静地僵持着。
顾平生打量着儿子,二十八岁,已不再是年少轻狂的模样,眉宇间的沉稳内敛,是岁月打磨的痕迹。他的优秀、他的成长,他何尝没有看在眼里,可他选的这条路终究不是正道。
上一辈的偏执和顽固已经深入骨髓,在他眼里艺术创造这种事情终究不是正业,只有实实在在的、触手可及的实业,丰厚的家底,才是一个男人该去努力的方向。
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看着病房雪白的墙壁和坐在病床上的儿子,让顾平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在他眼里,导演已然是没钱、没名,还危险的行业。
稍稍敛去脸上的情绪,开口:“愿不愿意回来继承家业?”
“不作考虑。”顾言忱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顾平生稍微缓和下来的情绪瞬间被提了起来,语tiáo拔高了两分:“你就打算守着一台摄像机厮混一辈子?”
顾言忱有些嘲弄地笑了一下,“我有我自己的事业,不劳你费心。”
“放着唾手可得的集团你不要,开了一家什么小破公司。”顾平生冷嗤,“还有微音,知书达理,jīng明能干,顾陈两家是世交,知根知底有什么不好。偏偏要在那个圈子选个女明星,蛊心丧志,看看你现在混成什么样子?”
提到莫晓顾言忱语气更冷,“我说过,工作和莫晓都是我的选择,从小没有父亲的抚育我尚且苟活至今,今后的人生你自是无权干涉。”
这句话说得极其冷硬,可何尝不是事实,在顾平生的心口砸下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
一场交谈又是不欢而散,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不愉快,顾平生走出病房时,助理见他黑沉的脸,无奈叹了口气。
莫晓紧跟着助理从椅子上站起来,规规矩矩叫了声顾叔叔。
顾平生是个老顽固,和儿子不快的交谈还压抑在xiōng口,见着莫晓也多了几分不善。瞥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的话语经他沉肃的声音说来已是迫人,“听说他是帮你挡炸弹才受的伤。”
这是一句陈述句,莫晓心里的自责、内疚、心疼再次被搅动起来,如鲠在喉,静默良久才艰难地开口,“是。”
“我希望他能娶个助他一臂之力的妻子,就算没有,但至少,不要成为他的累赘和负担,拖他的后腿。”
何一南带着换洗衣服过来,一走近便感受到了压迫的气氛,见莫晓低着头,一副被欺负的小媳妇儿模样,话没经脑,当即没轻没重地反chún相讥,“哎我说,这位大爷,你可真是幽默,还拖后腿,你当你的儿子是狗啊?还分前腿后腿。”
陈最连忙拽住她,制止她满嘴跑火车,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顾平生眉目更冷,觉得和这样没教养的人在一起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姑娘,话也重了些,“听说凌小姐之前的jīng神状态不好,也不稳定,这样是否会影响到和伴侣的关系,你心里清楚,如果真的在乎他,自己掂量轻重吧。”
莫晓面上浮现颓靡之sè,僵直站立,最隐秘的怆痛被突然拨开,几乎要冲垮她的勇气。
看着顾平生果决坚毅的脸,莫晓眼眶泛起点红,缓了缓情绪,平静道:“顾叔叔,叫您一声顾叔叔是因为您是他的父亲,我尊敬您。”
“如果您对他还有一丝关爱的话,那么请您,尝试着去了解他,不要总是将自己的意愿qiáng行压在他身上,他的行为与您的期许相左就冷言冷语,这是一个合格父亲的表现吗?”
“他吃饭前习惯先喝一口汤;早晨醒来会静静躺一分钟再起床,一定要喝一杯温开水;在想事情的时候不管抽不抽都会点一支烟,心烦时会一支接一支地抽;他口味清淡,但有糖醋排骨和鱼香rou丝时他会多吃半碗...”莫晓目光不遮不避,直直看着顾平生,“他的这些小习惯,作为父亲,您又了解多少?”
“您只会用自己的偏见去衡量他,却不知道他在做多了不起的事。电影不仅是娱乐,也是文化和正能量的传播,你不知道他每年拍摄的公益广告可以影响多少人。这些,都是他和顾爷爷致力在做的事情。”
“顾叔叔,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金钱和物资去衡量的。”
莫晓无法唤醒一个顽固偏执的父亲,但这些话,他希望能够替顾言忱说出来,在父亲,他至亲的血脉面前,他受到了多少的委屈和不公。
莫晓看着顾平生离开的方向,直到空落落一条走廊,不知哪来的风,吹起了她的裙摆。
陈最拍了下她的肩膀,“先进去吧。”
莫晓收回目光,收敛起情绪,才走回病房。
另一边,顾平生坐到车上,一路无言,仔细看去,向来自信沉肃的面容竟有些灰败。
助理在副驾驶座,目光透过后视镜偷瞄了他好几眼,几次欲言又止,到了岔路口,他问:“顾总,是去公司还是回家?”
公司,是他的战场,有无数员工敬畏他,依仗他,他是掌定乾坤的将军。
家,偌大的房子,奢华昂贵,却从来没有家人,需要容身的地方只有冰冷一张床,他不过是个孤寡老人。
顾平生没说话,助理按照他的习惯让司机把车往公司开。
老助理很了解他,察言观sè,试探着轻声开口:“顾总,对昌盛集团的狙击是否还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