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8 章
蹲坐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玄薇脚下微微一顿,眯着眼瞧了过去,竟是觉着那两个身影甚是眼熟。
走得再近了些,便听得一个万分熟悉的女孩子声音,正说着:“……今日若是再等不到,咱们盘缠可就用尽了。姨,咱怎么办啊?”
玄薇听了这句,顿时浑身一震。她眼睛不由自主瞪得老大,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个方向。
“……莫怕,姨手里还有个粗银簪子,便是当了去,也够咱们再等上两日了。”
玄薇立刻提步,飞快地往贺白卿小院门口走去。她边走着,便大声喊了一嗓子:“马姐,红枣?!”
那相依的两人忽然一顿,而后齐齐往玄薇这里瞧过来。其中那个矮个子登时跳了起来,朝着玄薇连连挥手:“我的玄薇姐,我们可等到你了!”
不错,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便是玄薇曾经借住的那个小院子里的马氏和红枣。
红枣一阵风似的跑到了玄薇跟前,抬头看着玄薇,还未等再说什么,眼泪便先滚落下来。她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一把扑进了玄薇怀里,一时间,压抑地哭声自玄薇怀里传了出来,让人心里跟着难过。
马氏手里抱着个破旧的包袱,后知后觉站起身来时,身子竟是有些摇摇晃晃地。她先是仿若做梦一般看着玄薇半晌,而后张开嘴,眼泪即刻掉进了口里。她拖着步子走了过来,扯了袖子拭了腮边的泪,而后咧开嘴朝着玄薇笑:“可算是找着你了,若再迟两日,我们娘俩儿可不知活路在哪儿了!”
玄薇心里惊讶万分,伸手摸着怀里红枣的肩膀,却摸着了一把骨头。明明珠圆玉润的小丫头,如今瘦成了这副模样,玄薇心里一阵发酸。
再瞧马氏,她也是一副沧桑了许多的模样,可见两人受了多少的苦。
“你们怎么……来京城了?”
“唉……”马氏先是长长一叹,这一声里有着道不尽的千言万语。
倒是此时红枣终于哭得够了,她抽搭着自玄薇怀里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玄薇,嘴里一叠声地叫着玄薇姐姐。
“姐姐,姐姐,我的亲姐姐……我们可算是找着你了。我爷爷没了,娘也没了,无论是乌坝城里的家,还是屯儿里的院子,都没了……姐姐,我们活不成了,活不成了……”
玄薇听着红枣这不明不白的话,却也是知道两人这是遭了难了,她心里咯噔一跳,顿时嗓子眼里开始发胀:“……什么?柳家姐姐没了?怎么会这样?是发生了什么事?”
马氏兀自低头抹着泪,却也知道轻声与玄薇说道:“本不想来打扰妹子的,可我带着小小姐,实在是没法子了。一开始,我是打算带着小小姐来找小小姐的爹,老爷在京城的宅子,我还是依稀记得的。可是谁想这千里迢迢一路颠簸过来了,去了那地儿,院子却换了主家。打听了一圈,谁都不晓得老爷一家去了哪里……我离开京城算起来也十几年了,这儿的亲戚也早就断了来往,左右是真真没了法子,这才想起妹子来。”
“我记着红藤馆里那位老大夫,也就是妹子你那位师父,不曾是京里的大名医么?还有那位贺公子,也该是有头有脸的人。便存了一点儿希望,四处打听了去,也终是寻到了这里,可却不想,这儿宅子里竟是没人的。”
“我与小小姐在这外头等了小半月了……眼看着就要绝了盼头,却终是菩萨保佑,妹子你终是来了!”
玄薇听到这里,差点儿也是掉下泪来。她知道,贺白卿常年不在自己宅子里住,宅子里自然也没个下人。原本还有个老仆的,但贺白卿又不忍那老仆独个儿守着这院子,便允了他,在贺白卿不在京城的时候,自去儿子家住。
恰巧之前贺白卿得了圣旨,去蔷薇镇接她,自然这宅子里便空了下来。
玄薇红着眼圈,拉着红枣来到贺白卿的院子门口。她记得贺白卿门边一块砖里头藏了把钥匙,于是便试探着摸去,果然摸到了。她开了院子门上挂着的锁,一推门拉着红枣与马氏走了进去。
院子里空空的,一副许久不曾有人住过的模样,玄薇也不知师兄去了哪里,不过瞧这模样,小师兄大约自回京与她们分手之后,还未来得及回一趟家。
玄薇想到,自己与小师兄说的是晚上过来,大约小师兄也正是因着如此,此刻才不急着回来的吧。
屋里两三个月没有开窗,闷得很。玄薇进去拖了张平日吃饭的小桌出来,放在院子里的树下头,又自院子角落找了三张小凳,放到了桌边:“来,坐下。马姐,好好与我说说,柳家姐姐怎么会没了的?还有乌坝里的院子,我走时不是还好好的么?”
听得玄薇的问,马氏原本刚歇下来的泪,又眼瞧着要涌了出来。她伸手将红枣搂进怀里,声音凄凉地将事情一一道来。
☆、第416章 家破人亡
马氏虽qiáng忍着泪意,却还是将一番话说得凄凄凉凉。玄薇细细听过,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自乌坝被鲜卑人占了之后,城里的百姓便没了好日子过。原本由着百姓出入乌坝城的西门,如今紧紧关了起来,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座城,不出一个月,便如同被铁水浇过一般,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更是进不来。
好在出事时,柳家一家子都在屯儿里头,还算齐齐整整地没出什么事,可毕竟红枣她娘在乌坝城里还有个小院子,起初为着逃命,一家人带的行李又不多,大半家什都在那小院子里,这又怎么叫人舍得下。
柳家老爷子最先呆不住了,他撺掇着村里一些同样在乌坝城里有些产业的人家,一块儿出了银子,想着塞与守门的兵爷,好叫他们抬抬眼,放他们进城去收拾东西。
只是,没曾想到,当初因着被蛇毒了的金家老三却心里恨着,私下寻了乌坝里的鲜卑人,将一众前来收拾家什的村民wū做细作,开了城门当着百姓的面儿,齐齐砍了脑袋。
十几个脑袋滚了一地,确实将百姓骇得缩着脑袋更不敢有甚动作。红枣她娘本是在家等着,可等了两日却等不回自家老父亲,这才遣了马氏匆匆去寻。
可寻到的,却只有那悬在乌坝西城门高墙外的一颗用来示众的血淋淋的脑袋……
得了这消息,红枣她娘当时便不好了。她本就是个病弱的身子,玄薇在时,又是劝又是养地好了些许,可却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当场边厥了过去。
柳氏这一回倒下,可再没人来救她了。
拖拖拉拉两三个月,红枣与马氏急得四处奔波。城里算是不敢去了,可往东边去寻,说不准还能找着大夫。可她们的银子本就大多给柳大爷带走了,又请了几个赤脚大夫,抓了十几付药后,便再也挤不出一枚铜钱了。
一碗接一碗的汤药guàn下去,柳氏的病情却毫无起sè。眼瞧着柳氏一日瘦过一日,渐渐醒的时候少,睡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