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心上人
一片鸟羽从空中徐徐落下,仿佛漂泊的浮萍,突然一道寒光闪过,鸟羽从中一分为二,急坠落地。
“归云十三剑,主要在于静若止水,动若雷霆,蓄千刃之力,动于咫尺之间,快,当如疾风,厉,当如林火。十三剑之中,虽然有前后排序的关系,却不能拘泥于此,剑法一道本来就是千变万化的,若是死守剑法,那不如不学剑。”
沈临风看着细雨之下掌握着凌厉剑势的江长影,那剑势如同斩断了雨丝,融合着冷风将雨水吹开。破风声之中,仿佛是锐利的鸣啸,剑影划过的地方隐隐传递来一股寒意。
沈临风继续说:“归云十三剑剑势之中,亦分二十六路变化,我宗门中兴之祖七岁握剑便能达到人剑合一,以归云十三剑的二十六路变化一分为二变成五十二路变化,诡异莫测,变幻多端,故而领悟出了归云十三剑的第十四剑,只此一剑,便让天下英雄胆寒臣服。”
他袖袍一甩,将身边携带的长剑拔出,剑刃寒光闪过,剑风已至。
沈临风手中长剑微微颤鸣,气势如虹,雨丝开始变得歪歪扭扭,江长影手中的长剑也要脱手而出。待沈临风长剑一挥,惊人的一剑汹涌而出,仿佛怒龙冲破了枷锁。这一剑当真是惊艳,四周的杂物被一剑而出的劲风吹出,一棵大树正对这惊艳的一剑,顿时被捣成碎木,节节断裂!
江长影瞪大了双眼,有些回不过神来:“这就是归云十三剑的额外一剑?”
“不错,”沈临风收回长剑,面色苍白,“当年中兴之祖一剑强于我这一剑不知何几,也怪我实力不足,发挥不出那惊艳一剑。”
“若是中兴之祖的那一剑,应该是怎样的程度?”
沈临风稍微想了想,说:“应该不会比你用出摘星的那一剑差。”
雨已经渐渐变小,江长影浑然不顾被打湿的衣裳与头发,有些愣神,似乎沉浸在刚才的那一剑之中,听到沈临风提到当初摘星的一剑,脑海之中又回想起当日那一剑的威势。
沈临风放下了长剑,微微佝着后背走到屋檐下。
他忽然咳嗽了几声,已经满是皱纹的脸更是如同被风吹过的芦苇丛一般。
沈婧仪撑着伞走进了院子里面,美眸在江长影身上停留片刻,又注意到已经倒下不成模样的那棵树,最后才走向站在屋檐下的沈临风。
她白嫩纤手上提着一个食盒,精美的盒子上的雕花明显是精心雕刻出来的一朵金菊。
“爷爷。”她呼唤了一声。
沈临风抬手示意她不要出声惊扰江长影,沈婧仪会意,软糯的声音也降低了不少:“爷爷,有你喜欢吃的菜。”
沈临风睨了一眼食盒里面的饭菜,两个人吃都绰绰有余,微笑道:“看来你还是将他放在心上的。”
沈婧仪不置可否,微微一笑,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艳在自己亲人面前似乎才有收敛。后来似乎又觉得不回答也不太好,于是补充一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这话你还是不要说给你未来夫君说才是,会不高兴的。”
沈婧仪平静道:“那就是他的事了。”
雨丝已经越来越小,嫩绿树叶上不断滴落的雨滴的速率也缓慢起来,天色似乎微微好转,天地之间也陡然多了几分光亮。
许久没动的江长影这时候动了,首先是右手一抬,鞘中寒光已然一闪,剑轻微颤鸣……
“嗯?”沈临风有些意外。
“第十四剑?”沈婧仪有些惊讶。
这只是纯粹的一剑,就像被雨水碧波清洗过的天空一样干净纯粹,内力如沸水翻腾,却没有消耗。江长影向前迈出一步,剑影随之而出,只是当这一剑要挥出去的那一刻,所有声势都已经无影无踪,那一剑反而变成了轻飘飘的一剑。
沈临风道:“能够一接触就做到这一步已然很优秀,不过还得先将十三剑学熟了再说。”
江长影长剑归鞘,微微叹息一声,有些遗憾。
他一回头,见到那一个高挑玲珑的身影,微微一愣。沈婧仪面无表情看着她,面容犹是动人。
沈临风道:“饭菜我就不吃了,你们两个吃了吧。”
说完,轻轻拂袖,越过厅堂走向内屋。
沈婧仪也没非要留着沈临风吃饭,此时沈临风离开之后,她也不矫揉,提着食盒走进了厅堂,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摆出来,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叫人随便做了一点。”
“谢谢。”江长影拿起筷子吃,吃了两口,抬头一看,沈婧仪还站在那里。
“一起吃?”
沈婧仪在对面坐下:“我吃过了。”
江长影“哦”了一声,也不再多说,默默吃饭。前世很多能够聊的开的话题在这里有点不管用,社会风气不如那般开放,只要在这里问别人家姑娘一句单身与否就有可能会被人当成流氓追上十里长街。
上次二人看着夕阳美景,气氛似乎稍微融洽一点,只是一夜之后,又变成这般不近不远的关系,活脱脱的像是尴尬的相亲现场。
江长影忽然道:“那天你公然让赵师兄难堪,这几天难道就没有为难你?”
“这个没有,以前他时不时往我那里跑,多次表示我对他没意思,他也不听,一来二去我也厌烦,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那你和我说说你的事呗?”江长影又道。
“不行,”沈婧仪拒绝得很干脆,“我倒是可以听听你的。”
“我的?我就那样,你应该也听说过了。”
江长影放下手中的饭碗,很不自在地掀了掀衣裳,“我回去换衣服去了。”
……
微风轻拂,百般细腻。
江长影换了一身衣裳,靠窗坐下,翻开了一本薄薄的书。
这是剑语心经。神剑宗的宗门心法。
上面所说的运气脉络与心照功有很大的不同之处,从书上所表达的意思来看,剑语心经偏向的就是杀伐之道,上面甚至还记录了一招能够聚内力为刀刃的招式,名叫天元剑气。
只是这天元剑气需要不少的时间来蓄势,战斗时候形势瞬息万变,敌人也不会给你这么多时间来用出这一招,故而向来有些鸡肋。
江长影一手拿书,一手缓缓变动,饶有兴致学了起来。内力开始途径各大穴窍,起始于丹田,经过气海穴至内关穴,最后以特殊技法释放于少泽、少冲。
他竖起自己的小拇指看了看,只感觉此刻手上如同有千钧之力不断下坠,当即一甩而出。一道无形的利刃掠出窗户,飞去了外边……以支棍撑着窗户被气刃带起的劲风吹过,哗啦一声合上,外面的情况他看不清楚,只听见外面似乎有人惊呼。
江长影将书往桌上一扣,起身出去。
原来是一名女弟子端着一件大红衣袍过来,刚才的那一道天元剑气让她花容失色,恐怕险些就打中他了。
见江长影出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说:“江师弟,这是你的衣裳,先行给你送过来。”
江长影伸手接过,看到这一身衣裳却有些发愣,再过两天就是拜堂的时候了,他可能还不知道,如今宗门上下已经开始为他们二人的事情忙碌起来。
江长影道谢一声,拿回屋里去。
这两天时间江长影一直有些浮躁,心中对于拜堂这事既有希冀又有排斥,拜堂了就意味着会有家室束缚,可对方又是一位绝色美人,江长影心中便又多了那么几分希冀。
……
翠鸟轻鸣,青松翠柏之间自有一份来自自然的真意。本来一向宁静清远的地方此刻也热闹起来。
一大早就有人来到江长影这里忙活,张灯结彩,大红大紫的喜庆得不得了。
江长影与沈婧仪各自握着牵红的一段,并肩走上婚堂。
婚堂之上,江长影与沈婧仪二人拜过天地,随着司仪一声“送入洞房”而结束。
赵凛自然没有来,这几天的时间他一直没有出现,但是现在除了少部分人,也没有几个人记起来他,江长影与沈婧仪拜堂的时候,那些与赵凛关系稍微好点的为之惋惜与不甘,与之关系不那么好的就是幸灾乐祸。还有人唏嘘,惆怅,患得患失。
晚间,微醉的江长影回到房间。
引礼的女弟子待二人喝过交杯酒之后,便退出房间,房门一关,接下来的时间自然就交给这对新人自由发挥。
江长影坐在新娘身边,揭开红盖头。
烛光微微跳动,昏暗的灯光下沈婧仪更是美得让人窒息,肌肤白皙,红唇欲滴,眉眼微微低垂,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光看其容貌心跳不加速当然是假的。江长影首次结婚反而是在这里,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沈婧仪没有任何表示,他也就不断掐断心中跳跃的欲望,静静看着对方,从头到脚,尽收眼底。
沈婧仪显得异常平静,端坐在那,似乎就是看烛光看得累了,才看向江长影。她自己取下头冠,一头浓密的流瀑青丝撒落肩头。
她说:“明天,我还是要住到我原来的地方去。”
江长影点点头,此刻似乎也柔情起来,伸手揽住沈婧仪香肩。沈婧仪也不抗拒,只是显得有点不适应。
一夜的柔情似乎冲淡了两人之间的隔阂,沈婧仪醒来之后发现江长影早已经起床不见,桌上留着早点。她沐浴更衣后,稍微吃过一些早点,便当真如她所说那般回到了自己住的园子。
江长影一大早就被李青集拉去喝酒了,说是昨天不好打扰他,今天说什么也要不醉不归才是。
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李青集提到谢南峰竟然去了思过崖的事情。
就这么一说,江长影瞬间回忆起那天从思过崖回去的途中见到的人影,心想那个人影就算是谢南峰,也不必这般偷偷摸摸的。他将这件事放在心底,没有说出来。
江长影的日子似乎就这样变成缓缓流动的流水一般,平缓无奇。
每天练功练剑,偶尔又看看书。
有时候沈婧仪会来到他这里,有时候他也会去沈婧仪那里过夜,二人的关系变得相敬如宾。
他在宗门里面确实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他认识的人不多,认识他的人却不少。
就像温水一样舒适。
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沈婧仪接受了沈临风的意见,搬到江长影这里来住,两人才算是真正生活在一起。一开始江长影又是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就觉得没什么了。
沈婧仪琴棋书画样样都会,有时候江长影那边剑势风虎凌厉的时候,沈婧仪那边却是琴音宛转悠扬,而侍女红椒仍旧服侍在其身旁。
沈婧仪纤指轻轻压住琴弦,悠扬的琴音顷刻间停止,她静静看着沉吟练剑的江长影,美目秋波流转。半个月以前,这个人还只是陌路人,半个月的时间,这个人就硬生生挤进了她的生活,不知不觉,心头已经有了这个人的一块地方。
这个人看起来身世清清白白,却总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就好像他存在这个世界的一切身份都是虚假的,这个人担当得起天才二字,诗文无师自通,剑法一点就透,根骨也强过他人许多,好像这个人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间。
心性更是不同一个少年心性,不骄不躁的模样仿佛年纪更大一些。
想到某一处,她顿时有些郁闷,说好的诗文自通,却不愿再吟一首。干脆不去理睬,纤手轻动,琴音再起。
江长影的修为每天都在进步,在飞速突破的气境修为停留许久,就是为了夯实基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底子越来越扎实,内力也越来越精纯。几个月的时间,他总算感觉到基础也差不多了,而后就专心往元境冲击。
有时候沈临风会叫他去处理一些事务,不过那都是一些小事,以他的能力很快就处理得妥妥帖帖,沈临风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是心中对他是越来越满意。
后来江长影也发现了其中的端倪,沈临风教他的时候不仅仅只教武功上的知识,还教他如何处理一件事情最好,如何考虑事情更加全面。
这俨然是把他当成接班人来培养。
赵凛也出现过,不过与江长影向来说不上三句话,每次赵凛看向江长影的目光都是待着浓浓的恨意。江长影对此视若无睹。
春去冬来,又到一年年末。
过年时节,江长影不再是一个人度过。
江长影看着这丰盛的一桌子菜色,忽然说:“师父呢?他老人家反正也是一个人,要不去师父那里吧。”
沈婧仪坐在对面,端庄优雅,看着江长影:“我之前问过了,爷爷不愿意,非说让你我先吃。往常过年也差不多是这样,这个时候他应该会待在书房里面,经常一待就是一个晚上。”
江长影点点头,不再搭话。
过了片刻,他见沈婧仪只吃一些清淡的东西,便忍不住为她夹了一些鱼、肉,沈婧仪眼中悄悄浮现一抹笑意,那软糯动听的声音又传入了江长影的耳朵:“这些东西最近都吃不下去,你要是也不要,待会就给爷爷送去吧。他的伤一直没好,也当多吃点好的。”
……
赵凛早早拜会师父之后,回房坐在桌上喝酒,竟然不知不觉进入梦乡,梦中呢喃细语,似乎还对沈婧仪放不下。
不曾关上的窗户吹进一阵寒风,赵凛打了一个哆嗦,被冷风吹醒过来,睡眼朦胧之中似乎有一个女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