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气氛，逐渐变得僵硬。
太乙内心的愤怒达到极致，却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哪吒：“哪吒，你竟想对我出手？”
“师父早应该有心理准备的，我从不惧对任何人出手……”哪吒丝毫没有放松乾坤弓，同时火尖枪和乾坤圈也在微微颤鸣：“您看重我的，不正是这一点吗？”
木已成舟，太乙暗自垂气，而后缓缓抬起了头。
“何须至此？”太乙开口，长眉飘动，“三头八臂，诸多法宝，如果你想要，我全部都可以给你！偷窃豹皮囊，对我不敬，我也可以原谅……但只有一个条件，”
“重新当你的傀儡，为你挡劫……是吗？”
哪吒嘴角露出一丝早已看破的冷笑，手中的乾坤弓发出咯嘣咯嘣的响声，显然已经拉到了极致，震天箭随时可能击发：“师父，我已经知道了一切，我们不必打哑谜了。”
太乙眉心跳动，看来哪吒的确已经了解了真相，现在隐瞒遮掩已经是无用。
“傀儡？挡劫？我不知道是谁告诉的你这些……”太乙摇了摇头，神情淡然：“但他的说法是错的！这是一种双存之术，唯一可在杀劫之中毫无危机全身而退的方法！你我可用此法共同成圣，我不灭，你不灭……”
“可我拒绝！”哪吒打断了太乙的话，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用极其坚定的语气说道：“太乙，我十分明确的告诉你，被你操纵的人生，就算最后达到原始、鸿钧的地步，我也不希罕。”
天空似乎有雷声震动，哪吒的话像是惊醒了某些不可言的存在，莫名的威压自天空降临。
“不稀罕？”太乙漠然：“我只能说你对这片天地的了解还不够透彻，那些艰难困苦从来都没有降临你身，所以你可以轻描淡写的说，成圣成仙不过如此……”
“呵呵，真是无知，实在无知……”
“或许你的选择是对的，或许在杀劫之中，唯有这一条路能够通往彼岸……但，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哪吒声音清晰，在海面上可以传出很远：“我不需要别人来为我做选择，而且，我也从不被动的为任何人当盾牌！”
“我想要的，我会用自己的手去夺！”
“直到今天我才会发现，”哪吒冷冷地盯着太乙越发漠然的脸，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后极为认真，用下决定般的口气说道：“师父，原来你的胆子居然这么小，原来你一直在害怕，在躲避！”
太乙猛然瞪大了眼睛，而后迅速归于平静，连声冷笑：“我的胆子小？”
“没错，你在怕杀劫，怕千年苦修毁于一旦，怕不能得大逍遥，你在怕死，”哪吒同情地看着太乙：“你在怕……我！”
最后一个字眼，哪吒咬的极重，似乎要穿破太乙的耳膜，灌入他的脑海深处。
“师父，你在怕我！”
“黄口小儿……”太乙闭上双眼，令自己内心的想法不至于流露在外，是的，他的确在畏惧。
原始天尊座下十二金仙……
名头很大，只不过修为有些名不符实而已。
未斩三尸成道，随时都有可能被杀劫降身，想到那个可怕的后果，太乙就忍不住心神战栗。
我只是想在劫难下存活下去而已，我有什么错？只要结果可以成功，那么过程手段如何，真的重要吗？
为了这个目标，我筹谋了上百年，甚至连师尊都亲自出手谋划封神之战，但即便如此，我依然无法心安。
三界强者辈出，就连师尊也无法做到算无纰漏。
为了能够成功渡劫，就连被选来当做挡劫之人的哪吒，我也要时时刻刻维护看管，生怕他的命运线出现哪怕一丝的错误，最终影响杀劫的结果。
是的，我的确是在畏惧一些东西，但这其中不包括你，哪吒！
“阐教的逆徒，你可知要遭受怎样的刑罚？”海风吹起水面上的波纹，呜咽的声音响起，太乙缓缓睁开眼睛，手中已经端出了九龙神火罩：“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确定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吗？”
哪吒反而平静了许多：“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成为操纵我人生的那双手。”
话语斩钉截铁，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向着虚无之中那些无形的吊线斩落，太乙感到掌心有些发热，似乎有些东西在崩开。
极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太乙看着眼前的哪吒，心有所思。
看来，早该选一个听话而又懦弱的徒弟。
听说玉鼎师弟最近收的那个叫杨戬的，虽然战力卓绝，但也是同样桀骜的脾性，真是祸事……
太乙真人的面容彻底冷了下去，眼神变得像深邃的古井，宽大的袖袍猎猎作响。
他是阐教杰出的二代弟子，其修为早已深不可测，随着太乙的神色变化，赤色的霞光在海面上升腾。
九龙神火罩大发异彩，宛若晶莹流光般的真元在表面上浮动，空中像是多了一轮烈日，九条赤龙之影逐渐出现，狰狞咆哮。
大量的海水被瞬间蒸发，化为最精纯的水气消失在天地之间，水兵夜叉们忍受不住这股威压，逃也似得钻回海底。
狂风大作，哪吒头发被吹散，他看着高悬在天空的九龙神火罩，脸上的表情却像是松了一口气。
“早就该如此了！”
说了这么多，终究的解决方式，还是要动手。
“我不想跟你讨论太多关于自由的东西，那些都太幼稚可笑，直到最后，你才会明白我是对的！”太乙用极其悲悯的眼神看了哪吒一眼：“你的想法很不错，但，你的命运还是要按我的计划延续下去，因为这天下除了思想，更重要的东西是实力。”
哪吒也点了点头，他重新举起手中的火尖枪混天绫，以及那柄早已蓄势良久的乾坤弓。
三头八臂！现！
东海之上，再次浮现一股强大的气浪，哪吒凝神定气：“师父，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你，敢接我一箭吗？”
话音落下，太乙瞳孔紧缩。
乾坤弓弦崩响，震天箭夹杂着剧烈无比的罡风袭来，就连空间似乎也被划开了裂缝；自己的肉身出现了强烈的预警，这是修行千百年年，太乙感受到最强烈最直接的死亡阴影。
人皇留下的神器，居然如此恐怖！
哪吒的力量，居然如此恐怖！
九龙神火罩火势陡然爆开，九条亘古遮天的巨龙嘶吼着扑了下来，直接咬向那道乌黑的长箭。
“轰！”
“轰！”
“轰！”
黑影掠过，巨龙痛苦的崩溃，化为漫天的火雨。
依然是当头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