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万恶的不是金钱
回去时,毛瑾照例给两个大小姑子装了厚礼。
老姐俩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带上了。
回程的路上,王德兰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姐,那毛瑾不是个文盲么?怎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王德英哼了一声:“文盲怎么了,架不住人家生了个有文化的流氓啊!”
她说得是毛线。
她家辛慧的事,毛线没少出主意,那招数,一个比一个狠,直中命门,也得亏她,辛慧这婚离得也算痛快!
她觉得,这娘俩很是邪性,毛瑾喜欢像毛线一样讲道理,毛线则喜欢跟她妈一样上手段!打从毛线开始给辛慧出谋划策,王德英这心里就明白了,这娘俩是真没那些花花肠子,若不是那样,她那兄弟和侄子早就死人家手上几百回了!
怪不得德胜临走之前要把公司交给毛线呢!她那侄子到底是年轻,还真……得有个人在后面镇场!
从前,王德英还觉得她那兄弟蠢,找个那等姿色还带孩子的女人,实在是划不来,现在看来,蠢的人是她们,这女人啊,脑袋比脸蛋重要多了!
毛瑾送走两个大小姑子,立马给女儿毛线发了短信,报告了一下这个事情,着重强调:看在老王同志的面子上,咱就勉勉强强也给她们点面子吧。
毛线这头正在上课,手机调了静音,没注意到消息,却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幸好当时她是面向黑板的,倒也没有太尴尬。
课后照例又围了一圈学生,七嘴八舌,问这问那,毛线这头搭一句,那头回一声,有点像招揽生意的小商贩。
“你们再这样闹,我可要收费了啊!”毛线笑着催他们赶紧走,别耽误下一堂课。
毛线并没有急着离开,翻开厚厚的本子记下几行字,思虑片刻,又换了红笔添上几个字,才收起“课本”——这课本详细记录了她所有的上课的情况。
毛线习惯用纸张整理工作,这一习惯源自她老娘。
毛瑾没念几年书,文化程度不高,识字却不少,她有很多个这样的本子,记录家庭开支账目的,记录跟人谈事的……甚至连跟人吵架的事,都记下了。
毛线问她妈,记这些流水账有什么用?毛瑾道,检讨呀!她翻开其中的某一页,指了指红笔划过波浪线的地方说,你看,这样说话,多尖锐,多让人不舒服呀!
那本子是那种活页设计的,很厚,毛瑾会把同一个人相关的记录都放在一起,在后面默默地记下人家的性格、爱好、忌讳等。不会写的字,她会先用拼音标上,回头再查字典补上,有时候一个字要划掉好几次,因为她总是在后面记着记着发现前面有个字好像搞错了……
毛线觉着还挺有意思,便也做了一个“课本”,这一本从研究生开始代课时就跟着她了。
她随手翻了几下,视线落在画有简笔小人的页面,“介”字上头顶个大大的圈——那时她脚伤,杜云陪她上课。她就悄悄地画了个记号。
有学生进去,发现毛线正对着教室上的某个座位出神。
“我走错班了吗?”学生一愣,掏出手机查看课表。
“没有!马上走!”毛线回神,从包里掏出几个糖果给学生。
高校的教室不是固定的,学生亦不是。毛线并不认识这一波上课的学生,却仍是觉得很亲切。她这人有很强的保护欲,旁人喜欢攀比,总觉得人家的东西好,毛线不是,她总觉得自己的东西就很好,不羡慕别人家的。连同上课的教室,以及来这个教室上课的学生,哪怕不认识,也是好的,可爱的,亲切的!
毛线转身去擦黑板的时候,被学生抢去了板擦:“老师,我来!”
学生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我个子高呀!”
“谢谢你啊!”毛线笑着摆摆手。
其实也没几个字,如今都是电子化教学了,板书都省了,可毛线还是喜欢听粉笔在黑板上摩擦的声音……很亲切,很有使命感。
她这边结束后,先回家换了趟衣服,准备直奔俱乐部。
出门时,又撞上了贾如,也是要出门的样子。
“干嘛去?”贾如扯了一把毛线。
“相亲!”毛线诡异一笑,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贾如哼了一声:“我要去了,还有你什么事!”
“也是啊!”毛线看了她一眼:“你长得这般妖娆惑众,哪里还用得着相亲!”
说罢,不等贾如回话,一溜烟跑了。
贾如摇头,眸色如烟。
外头春色渐浓,偶尔风起,吹了满街的槐花香,柳絮儿亦悠哉乐哉的招摇过市。
毛线在穿过某条街道的时候,突然想起,她和杜云好像是在这样一个季节好上的,他们漫步在校园里,倾听那些青春的乐章……
记忆像一只萤火虫,在她身体里穿越,亮晶晶的塑料糖纸,五彩斑斓的玻璃球,老房子墙角里冒出的蜗牛,还有那树洞里的蚂蚁,刹那间倾巢而出。
毛线眼前勾勒出杜云的模样,从穿着开裆裤的婴孩到系着红领巾的少年,喉结慢慢凸起,唇角的绒毛渐重,青涩的少年褪去稚气,眉目清澈,似水彩一般明俊……每一处都长成了她喜欢的样子。
“到了您!”出租师傅摁了下计价器,呲呲呲,白色的发票纸扯了老长。
毛线回神,递过去一张五十的。
“我能不能多要十块?”出租师傅问:“别人要带你的话,会走那条远路,我这走得近!”
毛线想起那会儿上车后出租师傅确实跟她说过一句哪边近来着,只是,她对这里不熟悉,哪条道远哪条道近,她还真不知道。
“原本就应该走近路吧?”毛线笑了下,从钱包里掏出两块零钱递过去:“我可以给多您两块钱的小费,为您的真诚和善良,但我不能给您十块,为您默认的恶劣。”
“瞧您这话说的,要别人拉着您,这一趟可就不是四十了,起码得六十!我要十块不多呀!”出租师傅不接,两块钱打发叫花子呢!
他这一手算盘打得很好,别的师傅虽然绕了远,可也走了路了,费油又费时。他不走那冤枉路,就跟客人直说走近道,多要十块钱二十块的,就近多接两趟活儿就是,这样一来,差不多一样的成本,他能多赚四五十块,比跑那远道合适多了!
“您有两个选择:第一、您给我找零,我走人;第二、您再把我拉回上车的地!您拒载!”毛线语气坚定,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瞧您这穿着打扮,是差十块钱的人么,我们这都是小人物……”司机巴巴地说着。
“师傅,我不想用投诉的方式解决问题!”毛线目视前方,避开与他的对视。
“行行行!给你!算我倒霉!”出租师傅丢给她十块,让她赶紧下车。
毛线捡起,说了声谢谢,下车。
出租师傅嘟囔着骂了句什么,扬长而去。
毛线完全不予理会,她慢腾腾地走向垃圾桶旁,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洗手,之后又抽出一张湿巾纸擦了脸,对折一下,弯身擦了鞋子,再团起,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之后又抽出一张,照旧是擦脸,抹包,拭衣服……
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走过来,捧着一大把玫瑰:“姐姐,买一朵花吧!”
毛线看过去,是假的塑料花。
“多钱?”
“一块一支!永不凋落!”小女孩细声细气地说道,有点羞怯,也有点小圆滑。
“你为什么不读书?”毛线弯身摸了下小姑娘的头。
马上,她又想到这是一句废话,除了穷,没钱,还能有什么原因?
万恶的不是金钱,是没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