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所谓阴招
光是挑了刘喜的把柄不够,那人还不肯放过顾文君。
顾文君偏过头,就看一个绛色太监服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看他的衣服样式与刘喜身上的相似,想必品阶不低。
那人眼睛长得倒是比刘喜那双眯缝大,但是眼珠子小,尽是眼白。两眼往人身上一戳,仿佛是被蛇的眼睛盯上了似的,从骨子里就莫名渗出一丝冷意。
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不怀好意。
想了想,顾文君还是先说软话:“这位公公,你还不清楚前因后果,就来指责我们,未免有失公允。刘公公出手教训也是事出有因的。”
然而不等顾文君说完,那太监就阴声一笑:“不用说了!”
赫然打断道,“我之前就到了,两只眼睛看得很清楚,就是你这‘顾公子’纵容恶仆欺人,违反了宫规!”
“什么违规,可笑!”
刘喜也冷哼着磨了磨后槽牙,他上下嘴皮子打架似的一碰,挤出一个名字:“王长贵!”
“这里有你什么事,我们是找造储坊的人算账,这事和你没关系!”刘喜显然认识对方,而且颇为忌惮,他往前站了站挡住顾文君。
冷冷道:“你之前休假出宫去,回来了还不好好伺候你那位被罚了闭门思过的季贵妃,还有闲心管造储坊的事么!”
说者有心,听者留意。顾文君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这太监是季贵妃宫里的,之前季贵妃闹事的时候他不在,今儿刚回来。
而且一回来,就撺掇着给看似失势的季贵妃找场子呢!
顾文君他们刚找上造储坊没过多久,这个王长贵就气势汹汹地赶到,挑刺问责,要说不是早有阴谋,一直派人盯梢着,顾文君不信!
随即她转了转思绪也解开一丝。
原来这背后扯出来的人,是季贵妃季卿卿。
都被罚了紧闭思过,竟然还不肯安生!
她正疑心猜测,就听那王长贵冷笑:“我怎么不能管这造储坊了?别说贵妃娘娘就是掌管六宫的,自然也包括这造储坊,我这个贴身大太监也总有资格管一点吧。”
“而且……”
王长贵转了转那两只豆大的眼珠,不大的眼睛里却满是恶意,“你刚才没听我说话吗?刘喜你打的那个,就是季贵妃之前相看好的小太监,不久要调到贵妃宫殿里伺候的,你却一巴掌打了他,怎么不关我的事了!”
那被打肿了脸的太监也机灵,忙不迭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溜到王长贵身后。
“王公公,就是刘公公打的我!奴才一向守规矩,只是在多问了些问题,就被刘公公打了,您可要为奴才做个公道啊!”有了人撑腰,那小太监越发地强硬,甚至敢空口说谎。
然而王长贵理直气壮地帮他圆谎,阴声道:“你放心我看得清清楚楚,刘喜无缘无故打你,我一定会帮你好好讨公道的!”
这人来势汹涌,一露面就是和刘喜直呼名字,不是好惹的角色。
涤桃见了,再咬牙生气,也还是得弯腰行了礼,向这位王公公问候。
这王长贵可不像刘喜,被陛下责罚过,仍然是贵妃娘娘身边的掌宫太监,身份超过涤桃许多。
就是顾文君也得客气地喊一声:“王公公。”
她姿态摆的低,但王长贵却不会像胸无大脑的季贵妃一样小瞧她。行动之前,王长贵早已打探清楚,自打这传闻中的顾公子一进宫,才短短两三天,这宫里面就没有消停过!
而且每一件事之中,总能看见顾文君的身影。
这可不就邪门了!
又知道顾文君是陛下亲自带进宫的,王长贵心里想法登时就变了,把顾文君拎出来作为眼中刺。那什么侍寝的洗碧,什么恩宠,和这位顾公子相比,都是完全不成器的东西。
本来王长贵还想再等一等,静观其变。
可谁知道那老对头刘喜倒了大霉,还刚好就被罚到顾文君身边伺候,王长贵登时迫不及待,就教唆着人暗暗下手了,只等着顾文君上钩。
顺便,再恶心一下那个阴险狡诈的死阉人刘喜!
至于顾文君嘛……
顾文君行的是半平礼,王长贵眯了眯眼,虽然心下怨怼但没有在这上面计较。
说是身份平平,可毕竟顾文君是有个解元的功名在身,王长贵不好拿捏,逼一个读书人对着阉党行大礼,只会激怒天下人。
王长贵不想引火烧身,不过嘛,这读书人的身份再捯饬一下,也可以反过来把顾文君给烧死。
他眼里寒意阵阵,第一步把人引出来已经成了,后面的,便是要抓出个把柄狠狠敲打一顿。
而王长贵的眼神很快就落在刘喜上,他冷笑一声:“顾公子都问好了,刘公公不行礼么?”
刘喜的脸一瞬转了青色。
这禽兽不如的狗贼!
之前那两个小太监敢甩脸子,刘喜勉强能忍。可现在这个讨人嫌的王长贵又来闹事,刘喜气得不断暗骂,面皮上却绷紧没有泄露任何情绪。
“王长贵,你有眼睛,没看见我身上这件大太监的监服还没扒下么,只是陛下担心顾公子的起居,派我来暂时伺候罢了, 少在这里折腾了!”
王长贵不怒发笑,只是笑容阴森。
“哼,说得好听罢了。陛下要真是关心这个顾公子,那怎么可能还有我下手的机会。”王长贵眯着眼打量刘喜,目光在那多一品的刺绣标志上一顿。
“陛下现在不罚你,以后也会,逃不掉的!呵呵真是想不到,刘喜你也有今天!”
要是以往,王长贵还真有可能被唬住。因为刘喜这人狡猾得很,反复无常,被他记上了,随时都被阴,王长贵还真不敢轻易得罪。
可这次,王长贵却不怕刘喜了。
见着刘喜腰身微微佝偻,王长贵就知道他当真挨了板子,数量还不少,心里便越发地舒畅得意。
“消息果然没错,他就是触怒了龙颜,彻底失宠。”
这伤痛的程度,就是刚被打了一顿就赶鸭子上架去伺候一个身份难定义的顾文君。
不就是说明,陛下完全不在意刘喜了吗!
连个喘息的时间都不屑得给。
季贵妃喜爱责骂宫人出气,王长贵就是那负责执行的,他见惯了不少的刑罚,对杖刑更是了解不少。所以王长贵一看,甚至都猜得出刘喜的伤势。
要刘喜是激动起来,身体动作一大,伤口还会牵连全身,只会更加痛苦。
再好不过了。
心里恨不得让刘喜立刻死了,但表面上,王长贵还要装模作样地假笑:“说笑了,我只是知道刘公公你现在服侍顾公子呢,怕你行礼比顾公子少了,徒惹人家不高兴。”
这就是挑拨离间了。
是啊,一个服侍皇帝的大太监,比自己的新主子官位还高,更加显得讽刺。
原先还觉得是陛下留了一手,王长贵这么一说,陛下好像就又变得冷酷无情了。
这是大人物之间的交锋,涤桃不敢插嘴,安静站着,偶尔扶一把刘喜。
只是涤桃也眼露迷惑。
这两人连伺候的主子都不一样。而且一个是陛下,一个是贵妃娘娘,又不是要宫斗争宠的嫔妃,为何王长贵死咬着不放?
说起来这还是段孽缘。
从小太监做到了大太监,走哪都会被人高呼一声“公公好”。一个跟着皇帝陛下,一个跟着贵妃娘娘,都该是出人头地,否极泰来。
可王长贵不服,甚至怀了恨。
这宫里面,就是主子决定奴才的地位。
刘喜的主子成了当今天子,那就是宫内最大的太监,他王长贵就平白无故地低了一阶。
更甚至,只要季贵妃承宠的念头不死,一心求着陛下召寝,那王长贵也就得天天讨好巴结刘喜,低声下气只为求一些陛下的消息,打听去处。
季贵妃盲目纠缠陛下不放,而陛下却一点也不喜欢季贵妃,这样的关系又让王长贵这个奴才更低了一头。
他常年被刘喜压着折磨,几乎喘不过气。
都是大太监,也是一个天一个地。
时间一长,心早就变得扭曲,王长贵不止希望能把刘喜拉下马,更想要踩在刘喜的脑袋上位。
这一次,难得刘喜御前失蹄就是王长贵最好的机会。
当然,也得完成季贵妃交代的事情。
不能放过顾文君。
王长贵眼睛微眯,一移就到了锁眉沉思的顾文君身上,他尖声一笑:“就算你还是大太监,可毕竟在伺候顾公子,那就要问顾公子,这事情该怎么算了。刘公公动辄打人,对我这个同辈的也态度傲慢,顾公子总要评评理吧!”
顾文君扬起眉,等着王长贵的下文。
“当然要是顾公子一定要说刘公公没错,我也没办法,总不好闹大吵到台面上去。”王长贵先是故意放软口气,然后马上就挑拨起来,“可顾公子别忘了,你是个读书人!要是顾公子包庇一个阉人的事情,传扬出去……”
刘喜想不到他出的这个阴招,倏地变了脸色。“王长贵你!”
“顾公子,你最好爱惜自己的羽毛,别因为一些小事,连累了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