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不胜正
傅华说:“对啊,你像关公、岳飞这些被后人奉行为神的人物,在信史根本就找不到他们那些所谓的光辉行为,我想他们之所以能成神,是后来的统治者为了统治的需要,故意粉饰出来欺骗大众的吧。”
金达说:“可能是啊,这也是一种愚民的手法。诶,你批评了曾国藩这么多,怎么又会敬佩他呢?”
傅华说:“其实曾国藩真正值得后人学习的,不是那些立功立德立言,而是他的韧性,他身上那种屡败屡战,打不死的韧性才是他真正能够打败洪杨的太平天国的原因,也是他能获得成功最主要的原因。有人说曾国藩实际上并不懂军事,他跟洪杨的太平天国打战,并没有使出什么奇计妙策,而是每到一地,深沟高垒搞好防御,等你来打我,只要你打不死我,我那就反过头来打死你,这是一种打死仗的笨办法,没有一种韧劲,没有一种坚持,是无法胜利的。这在我们今天也是很值得借鉴的。”
金达听完,看了一眼傅华,他感觉傅华转了一大圈,费了那么多口舌,最终的落脚点就是在这个韧性上,倒好像是专门为自己才说的这番话的。
金达笑了,说:“傅主任啊,我还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受益匪浅啊。”
傅华说:“让金副市长见笑了,其实这就是我自己的一点感悟而已,你看我做驻京办这个工作,错综复杂,有些时候难免遇到这样或者那样的不如意,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过曾国藩这种打死仗的精神,就觉得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要坚持下去。其实事后的经验证明,只要坚持下去,很多难题就会迎刃而解的。”
这一次傅华的话说得更明白了,金达点了点头,说:“傅主任,真是受教了,现在想想,在从政这条道路上,还真是要有这种打死仗的精神啊。”
傅华看金达脸上当初刚来北京的郁郁之色不见了,心知他已经被自己的这番话鼓起了斗志,便低头开始继续挑拣旧书,不再说什么了。
两人逛了一上午,金达也是爱书之人,和傅华一样颇有斩获,虽然弄得两手脏脏的,心里却很惬意。
中午,两人在海川大厦吃午饭,金达笑着说:“傅主任啊,据我的观察,你这个人似乎胸中很有报复啊,为什么不去争取更有发挥的位置呢?难道这驻京办就这么吸引你吗?”
傅华笑了,说:“金副市长看错我了,其实我对目前的工作状况很满意。”
金达摇了摇头,说:“我不相信,我感觉你应该享有更大的舞台才对。”
傅华笑了笑,说:“人的际遇不同,在我想做点成绩的年纪,我母亲重病缠身,我为了尽孝,不得不回到海川,也不得不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她老人家身上。现在她老人家去世了,我的心也淡了,也没了那种争名夺利的心了。其实我目前的状态也挺好的,视野开阔,又不用操太多的心,很适合我。”
金达笑笑说:“我说嘛,你这种人才,我还奇怪为什么会在海川工作,现在明白了。不过以你的能力陷身于这种迎来送往的工作之中,真是太浪费了。”
10、傅华笑了笑,说:“金副市长是高看我了,驻京办这里很好啊,我乐在其中。”
金达说:“还是你这种心态好,能够享受工作是一种幸福,多少人去工作只是为了生存,而不是享受工作的乐趣。就像我吧,怎么说呢,做这个副市长,有点像一个误入丛林的小白兔,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有一番作为的,可是还没怎么折腾,就已经出局了。”
傅华笑了,说:“这话说得不对,谁说你出局了?”
金达笑了笑,说:“别当我是傻瓜了,我知道你上午拐弯抹角就是想给我打气而已,可是你如果没认为我现在陷入了困局,你大概也不会跟我说那番打死仗的话吧?”
傅华笑笑,说:“看来我是班门弄斧了。”
金达说:“没有了,你说的这番道理我倒不是不懂得,只是我没往这方面想过,还是很受教了,等回头学习完了,我会在新的位置上把你这番理论付诸实施的。”
傅华笑了,说:“金副市长,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自己一定会离开海川市呢?”
金达愣了一下,说:“你是说我有可能还要留在海川?很多人都觉得我这次来中央党校学习就是省委一个平衡手法,学习完了之后,一定会安排我离开海川市任职的。”
傅华笑了,说:“那也未必,我倒认为这种可能性很低。”
金达看了傅华一眼,说:“怎么说?”
傅华说:“你认真分析一下现在海川市政府的班子,实际上你就会发现像金副市长这样年轻才俊是难能可贵的。”
现在的海川市几个副市长当中,常务副市长李涛已经上了年纪,这一届之后,肯定会退下去。其他几位副市长基本上算是尸位素餐的人物,如果想要从中挑出什么有能力的人物还真成问题。可以说海川市政府现在完全是由徐正在支撑的,后备梯队严重欠缺。
金达想了想之后,就觉得傅华说的很有道理,他笑了,说:“傅主任,你这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去了海川这么短时间,脚跟还没站稳,就被派出来学习?”
傅华笑了,说:“金副市长是聪明人,这个道理你应该能想的明白的。”
金达苦笑了一下,说:“我不笨不假,做学问我不比任何人差,但对这仕途,我还真是门外汉,要不然也不会处处碰壁了。”
傅华笑了,说:“那你是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其实你认真想一想,就会觉得你被派出来学习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金达说:“为什么啊?”
傅华说:“我想省里这个时候把你从海川抽离出来,是想给你以一个空间和时间,不要纠缠在海川的政治斗争之中。”
金达看了看傅华,笑着说:“看来我跟徐正市长之间的矛盾现在是路人皆知了?”
傅华笑笑,说:“金副市长身在仕途,应该知道仕途中人对这种政治斗争的戏码是最感兴趣的,这种消息还瞒得过谁啊?”
金达说:“可是我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很低调了,又主动向徐正同志认错了,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真正的利益冲突了。”
傅华摇了摇头,他最了解徐正不过了,他知道徐正是一个聪明的人,而且还是一个自以为聪明的人,这种人一定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可以说金达不低头认错,徐正还不把他当做真正的对手,因为在政治操作方面,金达实在稚嫩得很,都不值得重视,可是金达低头认错了,他就一定会认为金达低头是想要先退一步再伺机报复,反而认为金达是危险的。
傅华笑笑说:“你这就是不了解我们的徐市长了。”
金达对傅华跟徐正之间的矛盾也有些耳闻,便笑着说:“我听说过傅主任跟徐市长之间的故事,这么算来我们是同一阵壕的人。我很想知道,当初你们为什么冲突了起来?”
傅华笑了,徐正想整他也是路人皆知的,便不再遮掩,笑着说:“其实我们跟徐正产生矛盾的原因是一样的,我们都以为是在工作,根本没去针对谁,而徐正却认为是对他权威的冒犯,所以我们才会不知不觉得罪了他。说到底,徐正是个个性狐疑的人,除非你对他千依百顺,否则他一定会认为你是在针对他。”
金达说:“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一个个性狐疑的人是不会相信我的认错的。所以我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人家还没这样认为,唉,这里面真是复杂啊。”
傅华笑了,说:“这个时候你大概明白我为什么认为驻京办主任这个位置不错了吧?这里的争斗相对来说简单多了。”
金达苦笑了一下,说:“我当初还觉得凭着一腔热血就可以在这条路上做出点成绩来,现在看来真是太幼稚了,这里面这么复杂啊。”
傅华笑了,说:“金副市长,你也不用往复杂方面去想了,有些时候这世界是很奇妙的,往往越是用尽心机的人,却越难以得偿所愿,反而是那些相对简单的人会容易成功。你也不要灰心了,我倒觉得形势对你来说是很有利的。”
金达笑笑说:“我现在身在局外,倒不知道怎么会形势有利?”
傅华说:“身在局外,才不会犯错误,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会发生很多事情,谁能知道半年之后形势会是怎么样子的?我相信只要金副市长你自己不缴白旗,就一定不会输的。”
傅华这么说:“不是他事先分析到了什么,而是他在对金达有限的接触中,知道金达身上有着一种强烈的正义感,自古邪不胜正,他不相信郭奎会因为金达敢于跟一些错误的行为作斗争就放弃他。